「爺爺,我不認為冉閔是在騙人,正如他所說,送來的都是老人家和小孩子,又豈會對我們管家對管家堡的治理造成影響?管家堡終究還是管家的管家堡,不會變成冉家的,更不會變成石家的!」
管家堡大堂裡,管中月還在跟管寧熙爭論著。
此時,姜波雖然在場,卻不好再參與到爺孫倆的話題當中,這個話題過於的私密和專屬,實在沒有他這個外人置喙的餘地,如果不是管中月始終擋著他的退路,姜波早就想離開了。
「月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管寧熙忍不住發出一聲長歎,他略顯渾濁的雙眼掃過姜波,使得姜波連忙開口道:「不若我先暫時退避……」
「賢侄多心了!」管寧熙擺手制止姜波:「既然你在,我想問問你,在冉閔接過黑龍戰旗之後,黑龍騎的表現如何?」
「煥然一新,可圈可點!」
姜波微微一怔,沉吟後答道。
「比之月月時如何?」管寧熙又問。
「士氣增加五倍,戰鬥力翻了兩番!」姜波始終還是個實誠君子,即便是這話當著管中月的面難以出口,最終他還是沒有半點隱瞞。
「月月,你可聽到了?」
管中月的腮幫子鼓了起來。房間裡的兩個人,一個是自己的親爺爺,一個等同於閨蜜,管中月少了幾分矜持,恢復了少女的嬌憨:「那又如何?不是正好證明,冉閔是個善於帶兵的將領麼?我們管家堡有他和石塗的加入,正好可彌補管家堡在這方面的缺陷!」
「彌補?」管寧熙一聲冷笑,就連剛剛想幫著冉閔說話的姜波,此時也都陷入沉默當中。姜波聽出了問題的所在:一個剛剛才到管家堡的男人,一場戰鬥下來,就差不多獲得了管家堡最精銳的騎兵全體效忠,這樣下去,管家堡還能繼續姓管麼?
沒有人說話,大堂裡突然沉默下來。
管寧熙心中也很矛盾。作為管家堡的實際管理者,管寧熙對於外界的變化也是非常關心。這幾年,石虎上位之後征伐不斷,慕容鮮卑也變得逐漸強勢,這兩隻幼虎正在慢慢成長,等到他們牙尖嘴利的時候,就是管家堡消亡之時。
所以,管家堡需要一些新鮮血液!姜波初來乍到之時,管寧熙對其異常看重,可到最後才發現,姜波並非是自己的理想人選,而後他又覺得石塗此人不錯,勇猛有餘但狡黠不足,然而管中月好像不甚感興趣。冉閔的出現根本就是個意外,但現在看來,這個意外已經造成了更多、更嚴重的意外,比如管中月。
正當管寧熙張嘴想要說什麼,突然,大堂外傳來沉重而密集的腳步聲。
「你們是幹什麼的?」
大堂門口有人看守,喝問聲傳來,引的管寧熙眉頭一皺,抬腳正要出去查看,就聽到連續兩聲慘叫,伴隨著兵刃入體的聲音。
「不好!」
管寧熙年紀雖大,反應卻快,外面響動剛起,他就第一時間轉身撲向大堂牆壁,其上掛著一把無鞘長柄斬馬刀,樣式古樸,顯然是件傳家的兵刃。管中月跟姜波反應也不弱,一個快步飛退,遠離大門,一個右手一抓,擎出把三尺青峰!
「何人敢在管家堡撒野?」
長柄斬馬刀在手,管寧熙眼中無端端多出兩股煞氣,跟剛才慈眉善目迥然不同。管中月手持青峰護在管寧熙側面,姜波則是站在兩人之後,雖沒有勇往直前的架勢,但臉上卻波瀾不興,並沒有絲毫畏懼的神情。
「老東西,我們不是來殺你的,快把你的孫女兒,還有這諾大的塢堡交出來,我們大人說了,只要你老老實實的,就饒你一條狗命罷!」
囂張的聲音響起,隨之闖進大堂來的,是一夥穿著破爛的兵丁。
他們身上穿的是管家堡裡清理垃圾的人才會穿的服裝,但他們手中拿著的,卻是後趙國的制式兵器。管寧熙一看這些人的體型和長相,頓時失聲道:「羯人,怎麼會有羯人混進來!」
「老東西,你知道的太晚了!」領頭的羯人笑了一聲,似是驚奇地道:「咦,這個姨娘真漂亮,兄弟伙,抓活的,獻給監軍大人,大夥兒都有犒賞啊!」
領頭者一聲咋呼,十幾個羯人士兵就動起手來。在這些羯人看來,一個老頭兒,一個小妞兒外加一個娘娘腔兒,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然而事實讓他們大跌眼鏡,如果他們有眼鏡的話。
管寧熙的斬馬刀、管中月的三尺青峰,那都不是吃素的,舞動開來,一團團黑光銀芒,愣是將十幾樣兵刃死死地擋在外圍,將姜少游護在其中。
「我知道這些羯人是怎麼來的,他們是石塗部隊裡的監軍親兵!」即便是在這種時候,姜波仍舊冷靜異常,甚至一口報出這些羯人戰士的來由。
可現在知道又有什麼用呢?如果沒有管中月和姜波,管寧熙或有把握可衝將出去,同樣,如果沒有管寧熙和姜波,管中月也能衝出去,可現在,人數雖然多一個,卻反而成為大家的負擔。
難道就這樣等死?
這大堂可不是管家堡眾可以隨意出入的地方,況且羯人既然處心積慮的來搶管中月,又豈會不留人守著大門。如此一來,誰能幫助管寧熙三人?時間一長,管寧熙年邁,管中月畢竟是個女人,兩人招式再精妙,總有力道耗盡的時候。
這一點羯人們都看出來了,所以他們並不慌忙,只要等到三人力氣耗盡,就可以手到擒來了。
「不行!你們兩個衝出去,否則大家都會死在這裡!」
還是姜波,第一個看出情況的惡劣,毅然放棄了自己生存的希望,催促兩人各自逃生。
「再堅持一會兒,說不定有人聽到動靜,就會來救我們,我不會丟下你們的!」管中月心中仍舊抱著一線希望。
「不會有人來的,月月,當機立斷啊!」
管寧熙咬牙揮舞斬馬刀,對姜波和管中月的對話充耳不聞,他盡量節省力氣,想的也是,多支撐一刻算一刻。
但隨著時間推移,雖然有羯人受傷,可因為是被圍攻,無論是管中月還是管寧熙,都無法抓住機會擴大戰果,那些羯人士兵傷的不重,往往是到一旁回口氣,隨即再次投入戰團,繼續對三人揮動兵刃。
「鏗!」
一聲異常的脆響傳來,管中月動作一滯,呆呆望著手中僅剩一半的青鋒,不知所措。
斷了,管中月手中的三尺青鋒,在激烈的戰鬥碰撞之後,不堪負荷,從中折斷。
羯人們轟然大笑,為了保證管中月的完好無損,他們的兵刃不再繼續招呼她,而是轉向仍舊在揮舞斬馬刀的管寧熙。
一時間,管寧熙身上的壓力暴增,額頭上的汗水,一下子就沁了出來,順著眉頭往下淌。
「爺爺!」
管中月不顧一切的要衝向管寧熙,羯人士兵的兵刃逼了上來,他們惡形惡狀的恐嚇阻止不了管中月,但姜波卻伸手,將管中月拉住,「不要動,他們會殺了你的!」
「跟被他們抓住相比,我寧願死了!」管中月竭力掙扎,卻沒有能夠成功。
「彭!」
一柄戰錘敲打在管寧熙的肩膀上,老人哪裡還承受的起這種衝擊,身子一晃,跌了出去,斬馬刀光噹一聲落地。
「月月!」
管寧熙口中噴著鮮血,兩眼望向管中月,他的眼神,已經頻臨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