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門的倒伏,引起燕軍士兵的一陣混亂,幾個偏將雖然在竭力的組織,卻是沒有形成真正的陣型。眼瞅著敵人漏出空擋,已經迫不及待的冉閔又豈會錯過如此良機,連鉤戟撒開一片槍花,在閃電和營火的照耀下,潑向擋道的燕兵!
此時在冉閔的眼中,早已經沒有了兵將之分,凡是擋在他前進道路上的,皆是敵人,皆可殺!七十三斤重的連鉤戟在冉閔手中好像早已經沒了重量,如臂使指,愣是在洶湧而來的燕兵陣群當中,劈開一條血色的波浪。
但是,在冉閔身後的那些漢家騎兵,就沒有如此好運了!
大雨雖然軟了臂弩的弓弦,卻不會磨平刀鋒和長矛,無論前面冉閔殺的有多麼兇猛,合攏起來的燕軍人浪,還是開始對冉閔所帶的二十七名騎兵,造成傷害。
長矛捅來,第一柄第二柄還能勉強格擋,到第三柄,第四柄的時候,就會有些乏力,哪怕是三層皮甲,真是被長矛捅住,也必然是血肉模糊的一個洞!
第一個落馬的戰士出現了,他的雙腿不知道被捅了多少下,連帶著身下的坐騎,摔落在被雨水混合的黃泥當中,一心求戰的他翻身起來,卻因為腿傷無法站直身軀,摔落時濺起的泥水又將他的視線遮擋,即便他怒喝著四下揮舞長刀,幾柄冰冷的長矛還是直指捅進了他的身體,隨著戰馬的一聲哀鳴,戰士手中的長刀,猛然停止了運動。
戰友們驅馬從他身邊經過,潑濺起來的泥水落在他凝滯的身軀之上,一眨眼的功夫,這位死去的漢家戰士,被幾根長矛架住的身軀,就變成了一具矗立在燕軍大營當中的泥塑雕像。
冉閔只感覺面前的燕軍越來越多,殺不勝殺!他雖然知道中軍大帳的方位,也知道石塗會向那裡衝殺,但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帶著兄弟殺到那裡。光是大刀和長矛,冉閔並不會覺得有威脅,但是此時反應過來的燕兵,已經開始送上盾牌和絆馬索,雨急夜黑,這些平常時候不被冉閔放在眼中的軟兵器,反而容易對他造成致命的傷害!
「淅瀝瀝!」
亂戰當中,冉閔突然感覺身下一軟,戰馬嘶鳴當中,身軀重重摔向黃泥地面。
「不好!果真被絆住了!」
腦海中念頭如閃電般而過,失去平衡的冉閔,懷抱連鉤戟,半摔半滾的落向地面。因為反應及時,再加上地面泥水橫淌,所以這一摔,冉閔並不覺得太疼,他就地翻滾一圈,整個人就從地上拔身而起!
天空中一道電光閃過,冉閔霍然發現,剛剛自己落地的位置上,架著幾把鋒利的環首刀!
「將主,上來!」
「將主!」
丁雲和陳三兒的聲音同時響起,兩人幾乎同時發現冉閔落馬,均是來不及救援,只能撥馬來救。
「小心腳下絆馬索!」
冉閔大喝同時,連鉤戟環腰而繞,「叮叮噹噹」脆響中,擋開幾把兵刃,當他再抬頭時,那廂丁雲已經雙手左右同時開弓,將他戰馬上的兩根長矛投將出來,噗噗把三個燕兵釘死在地面上!
而有冉閔提醒,狡詐如狐的陳三兒則是俯身抱著馬頭,長長的環首刀搶在馬蹄之前劃過地面,將地上那些絆馬索一根根斬斷,後繼戰馬前進的道路為之一空。
「將主,上來!」
眼看著丁雲縱馬過來伸手,冉閔卻搖了搖頭!
他不是想當英雄,事實上,丁雲坐下的那匹戰馬,根本無法承受兩個人再加上裝備的重量!
馬,雖然是健馬,但僅僅是冉閔一身加上連鉤戟,就已經有近三百斤的重量,如此重負,已經是普通健馬的極限,如何再加上體量不輸冉閔的丁雲?
「隨我殺!」
一轉頭,冉閔望向燕軍大營中軍帳方向,反正已經進來了,唯有奮勇向前,再沒有退後的道理!
在燕營中軍大帳裡,謀士當陽正瘋狂地轉著圈子,活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繞著大帳轉圈子的同時,當陽也會不時抬頭,去望那簾幕之後。隨軍的郎中已經進去了,當直到此時都還沒有出來,主將慕容熙這突然爆發出來的瘋症,恐怕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解決的。
「還真不是時候,真不是時候啊!」
若是剿滅了山上那些趙**隊,當陽倒是不怕慕容熙發瘋了,慕容家在胡人當中算是賞罰分明,這份功勞,沒人可以墨了他當陽的,說不定還會因為慕容熙的發瘋,給他當陽更重的功勞。可是現在,現在不是時候啊!山上的石塗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居然頂著瓢潑大雨衝下來了!難道他不知道這裡有燕國最精銳的五千步卒,難道他不知道,這裡的士兵都等著他們的頭顱回去換賞錢?
可石塗就是真的衝下來了!就在慕容熙發瘋的時候,衝下來了!更讓當陽膽寒的是,原本以為很快會被抵擋住的石塗,好像是越戰越勇了,落鳳山方向的喊殺聲,不僅僅沒有低下去,反而越來越激烈,越來越靠近了!
「和善,和善你死到哪裡去了,怎麼不去擋住石塗呢?你要是擋不住石塗,擋住那一邊的瘋子也好啊!」
在當陽看來,這裡的人好像都瘋了!轅門外的那一小隊趙國騎士,居然也跟瘋子一樣,衝擊著燕軍大營,難道他們不知道什麼叫住「蟻多咬死象?」這些瘋子的舉動,完全不符合兵書上記載的謀略,所以在當陽看來,無論是石塗,還是那隊趙軍騎兵,都是瘋子,徹徹底底的瘋子,一群不把自家性命和六陽魁首放在心上的瘋子!
可惜他當陽僅僅是謀士。
慕容熙在的時候,他狐假虎威,還能指使的動那些高傲的鮮卑戰士,而今慕容熙病重,誰還會多瞧他這個漢人一眼?若不是還有點往日的餘威,恐怕當陽想留在中軍大帳都不得,不被趕去直接面對趙**隊,那就是命好了。
而當陽心中咒罵的和善,此刻並沒有想他想像那樣畏縮避戰,在鮮卑族戰士的心中,還真是沒有退縮的思維,即便明知道石塗就是一隻下山的猛虎,和善仍舊是在第一時間,帶著親隨,衝向落鳳山的方向。
只是因為大雨,以及營地裡的騷亂,阻擋了和善的行程。在行至半路時,和善又突然接到密報,說是慕容熙突發惡疾,狀似瘋癲。一時間,大雨下的和善,卻停住了腳步。
是該去迎擊石塗,還是該去中軍大帳看看?
戰石塗,十有**是死戰,即便最終憑借人數上的優勢擋住石塗的破營,但一想到擺在中軍大帳裡那雁安的屍首,和善心中還是有些猶豫。若慕容熙直接下令,和善硬著頭皮也要上,但現在慕容熙卻瘋了,反倒是給了和善一個機會——一個統領這五千兵馬的機會!
主將出事,副將雁安戰死,那他和善,就是這支步卒最高領袖,若是在他的領導下,戰勝了石塗,繳獲了大量的首級,即便最終坐不穩東城衛軍領軍位置,上面總要給他記一筆重重的功勞,至少一個副將的位置是穩穩當當,若是再活動活動,說不定還能外放去當個大將軍之類,如此良機,和善焉能不動心?
思索片刻,和善抬首望了望落鳳山的方向,喊殺聲再如何震天,卻已經不能讓和善擔憂了,只要能夠第一時間趕到中軍大帳,拿到虎符,他和善還是有信心,將石塗全殲在大營之中。
從數量、人員素質和裝備質量上計較,和善的判斷沒有錯,可惜的是,和善直到現在還不知道,冉閔已經帶著手下,突破了燕軍轅門,同樣向著中軍大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