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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匆匆而過,轉眼之間已是半月有餘。
這天一大早,儀琳早早的敲開喬峰的房門,大聲道:「喬二哥,有人要見你!」
喬峰近些日子著實喝了不少酒,每天每夜的喝。只要有人前來敬酒,他便從不拒絕。他雖然越喝酒越是精神,但是也架不住這聚賢莊內的幾百英雄,多少還是有些醉意。
搖了搖還有些昏沉的頭,喬峰奇怪道:「七妹,誰要見我啊?」
儀琳微笑道:「你出去就知道啦,就在不遠的那山坡下面。
「哦……」喬峰哦了一聲,隨後穿鞋下地,幾個閃身的功夫便出了聚賢莊大門。
一路向著儀琳手指的那山坡行去。
到了山坡之下,喬峰左右張望,忽聽得身旁不遠處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說道:「這位大爺,你猜猜我是誰?」
喬峰一怔,回過頭來,只見山坡旁一株花樹之下,一個少女從樹後轉了出來,身穿淡紅衫子,嘴角邊帶著微笑,正是阿朱。
他之前一直與眾英豪喝酒,阿朱又是女子,探訪不便,是以這麼些時日始終未曾見到,只是隱約知道經過薛神醫妙手,阿朱沒死,而且傷勢回復的不錯。
卻沒料到她忽然在此處出現,喬峰驚異之餘,心中一陣狂喜,迎將上去,笑道:「阿朱,你身子大好了?」
阿朱道:「喬大爺,你好!」她向喬峰凝視片刻,突然之間,縱身撲入他的懷中,哭道:「喬大爺,我……我想見你,這些時日日日都想見你,只是身子還沒好,不能下地。那日我真怕你就此死了,謝謝老天爺保佑,大家終於安好無恙。」
她這幾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但話中充滿了喜悅安慰之情,喬峰一聽便可知她對自己的如海深情,拍了拍阿朱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傻姑娘,我們不都是好好的麼?」
阿朱慢慢抬起頭來,忽然想到自己是伏在一個男子的懷中,臉上一紅,退開兩步,再想起適才自己的情不自禁,更是滿臉飛紅,突然間反身疾奔,轉到了樹後。
喬峰是個粗魯漢子,哪裡懂阿朱這小女兒家情懷,連忙叫道:「喂,阿朱,阿朱,你幹什麼?」
阿朱不答,只覺一顆心怦怦亂跳,過了良久,才從樹後出來,臉上仍是頗有羞澀之意,一時之間,竟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喬峰見她神色奇異,道:「阿朱,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儘管跟我說好了。咱倆是患難之交,同生共死過來的,還能有什麼顧忌?」
阿朱臉上又是一紅,道:「沒有。」
喬峰輕輕扳著她肩頭,將她臉頰轉向日光,只見她容色雖甚憔悴,但蒼白的臉蛋上隱隱泛出淡紅,已非當日身受重傷時的灰敗之色,再伸指去搭她脈搏。
阿朱的手腕碰到了他的手指,忽地全身一震。
喬峰道:「怎麼?還有什麼不舒服麼?」
阿朱臉上又是一紅,忙道:「不是,沒……沒有。」
喬峰按她脈搏,但覺跳動平穩,舒暢有力,讚道:「薛神醫妙手回春,果真名不虛傳。」
阿朱道:「薛神醫雖然給我治傷,可是他卻總想著他救人的規矩。我傷勢稍稍好得一點,他便總是問我『喬峰是你什麼人?』『他能不能教我什麼武功?』『我薛慕華出手,從不走空。』本來我還施水閣武功駁雜,教他幾樣功夫也無不可,但我老實回答,他就知道我是姑蘇慕容的人,再傳他一些不好的武功,可就不好啦。於是我便給他捏造武功,這武功招式的名字我編得最是荒唐,今天說聽說什麼烈焰降龍刀啦,明天說什麼毒蛛指、極樂印、煉神魔印、白鶴殺、迎風槍、雙極掌、八雷獸王刀、先天舞什麼的,直把他聽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啦,當真有趣不過。」
說到這裡,回想到這些日子中信口開河,作弄了這位天下人人仰慕的神醫薛慕華,兀自心有餘歡,臉上笑容如春花初綻。
喬峰微笑道:「那他信不信呢?」阿朱道:「有的相信,有的卻不信,大多數是將信將疑。反正他也沒見過這些我胡編的武功,自然不能指證我說得不對,於是我的武功招式就越編越希奇古怪,什麼《四象浩月真本》、《濕婆霸鯨禁陣圖》、《滿月封魔卷》、《貫清銀環玄抄》什麼的,好教他心驚肉跳。」
喬峰歎息一聲,緩緩道:「說起來,這薛神醫倒著實是個好人。咱們原本這般深仇大恨,他卻仍然盡心盡力救人,光此一點,喬某大好男兒,便傳他幾招降龍掌,那也是沒什麼的。」
阿朱知他為人豪爽,不禁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掌,說道:「喬大爺,這降龍掌畢竟是你的獨門絕學,若是就這樣傳了給他……不過這樣也好,問心無愧,行事對得住天地,那就好了。」
喬峰道:「男子漢大丈夫,行事自然要問心有愧。嗯,待會回去我便去找他。」他今日見了阿朱,心裡極為歡喜,來聚賢莊的兄妹五人又都完好無恙,別說是傳他幾招,便是一套降龍掌盡數傳了,那也不算什麼。
他本就是個提得起、放得下的好漢,這些東西,於他而言,自然遠不及幾人性命寶貴。
兩人站了片刻,喬峰忽然說道:「阿朱,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阿朱低頭道:「喬大爺,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想去哪,我總是跟著你的。」
喬峰想了想,說道:「當日杏子林中,智光禪師說在雁門關外石壁上刻得有字,我總是要去看看。你陪我去是不去?」
阿朱卻是笑道:「當然去啊,我早便猜想你定會準備到雁門關外,去看那石壁上的留字,」說著從樹後取了一個包裹出來,說道:「你瞧,我連行禮都準備好啦。」
喬峰見了,兩人頓時相對大笑。
阿朱笑著續道:「說起來,我把自己打扮的就是個普通女子,那薛神醫還說什麼都不肯相信,喬大爺你會為了一個普通女子來闖這聚賢莊呢。我就告訴他,喬大爺英雄蓋世,頂天立地,這種小事,何須掛齒。」
喬峰鼓掌道:「妙極!妙極!」
他笑了一會,卻突然之間想起養父養母慘死,玄苦大師也是莫名被殺,而且罪名還全部加在了自己的身上,忽然湧起不安之感,沉吟道:「你轉過身來,給我瞧瞧。」
阿朱不明他用意,依言轉身。
喬峰凝思半晌,除下外衣,給她披在身上。
阿朱臉上一紅,眼色溫柔的回眸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冷。」
喬峰見她披了自己外衣,登時心中雪亮,手掌一翻,抓住了她手腕,厲聲道:「原來是你!你受了何人指使,快快說來。」阿朱吃了一驚,顫聲道:「喬大爺,什麼事啊?」
喬峰道:「你曾經假扮過我,冒充過我,是不是?」
原來這時他恍然想起,那日他已經見過養父養母,又見過玄苦大師,事後這罪名卻被加在自己身上,想他身型何等高大,外人見了絕對不會認錯。這阿朱當日扮作馬夫人,逼得馬夫人現形,易容之術可以說天下無雙。
能叫別人認錯,那便非她不可。
阿朱卻是莫名其妙,疑惑道:「我,我沒有裝扮過你啊。我只裝扮過那個什麼段正淳的。」
喬峰臉色越來越是嚴峻,咬牙道:「那麼冒充了我殺我父母的是誰?殺了我師父玄苦大師的又是誰?」
阿朱跳了起來,叫道:「哪有此事?誰說是我殺了你父母?殺了你師父?」
喬峰道:「少林之人都說是我殺了我師父,如果不是高超到極點的易容之術,何以這許多人都會認錯?」他說到這裡,右掌微微抬起,臉上佈滿了殺氣,只要她對答稍有不善,這一掌落將下去,便有十個阿朱,也登時斃了。
阿朱見他滿臉殺氣,目光中儘是怒火,心中十分害怕,不自禁的退了兩步。
喬峰厲聲道:「站著,別動!」
阿朱嚇得淚水點點從頰邊滾下,顫聲道:「我沒……殺你父母,沒……沒殺你師父。你師父這麼大……大的本事,我怎能殺得了他?就算他站那裡叫我打他,我也殺他不死。」
她最後這兩句話極是有力,喬峰一聽,心中一凜,立時知道是錯怪了她,左手快如閃電般伸出,啪啪猛扇自己兩個耳光,說道:「不錯,我師父不是你殺的。」
他師父玄苦大師是玄慈、玄寂、玄難諸高僧的師兄弟,武功造詣,已達當世第一流境界。
他所以逝世,並非中毒,更非受了兵刃暗器之傷,乃是被極厲害的掌力震碎臟腑。
玄苦死後,更有少林高僧渡難說過,當時與玄苦大師一同死的,還有四名慧字輩僧人。
阿朱小小年紀,怎能有這般強大的實力?倘若她能殺死玄苦大師和那四名僧人,那面對段延慶的時候,也絕不會沒有還手之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