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夏合歡如今身體的狀況,靳長恭並未詳細跟他探討過,她想著等回去之後,先讓更權威的師傅看看再下決論。
不過,她想他心理想必也有了數。
而夏合歡經過一番褪皮剔骨的折騰後,人也漸漸恢復常態,不再歇斯底里,抑或是自艾陰沉。
由於他風寒還沒有好利索,不利於吹風挨寒,靳長恭便決定跟他在小木屋內再多待了一宿。
當夜,兩下相背而臥,夏合歡卻一直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睡不安穩。
由於兩人是挨著睡,一邊靠著火堆取暖,一面靠著彼此的體溫,靳長恭很自然在他反覆過程中被他蹭醒,她被吵醒的語氣帶著低啞隱怒:「你三更半夜不睡覺,想裸奔啊你?」
「啊?」夏合歡回過神,錯愕怔忡地看著靳長恭。
表示沒有聽懂。
看他那呆萌懵懂的眼神十分可惡,靳長恭獰眉再道:「你到底怎麼了,尿急就趕緊去啊?」
夏合歡聞言,眼角一抽,忸怩了一下,黑夜中,唯有零星火光閃爍在他那一雙彎月笑眸中。
「阿恭,你……」
嗯?我什麼?靳長恭耐著脾氣等待著他說。
可等了一會兒,視力極佳的恭長恭只看到,夏合歡臉上極快地掠過一種如少女懷春的羞澀,如花瓣般美好的紅唇張闔幾下,然後——屁也沒有放一個!
在幽涼的夜色之中,黑暗模糊了他臉上的疤痕,隱約能夠臨摹出他精緻漂亮的五官,他或許跟夏長生長相相似,都有一雙燦爛的月芽兒彎眸,水汪汪,水光漣漣,翹挺的鼻樑,一張瓜子臉,糯米般又軟又粘的聲音,當他願意柔下聲音撒嬌時,會有一種委屈,令人想呵護的錯覺。
當然,一般他只會拿這種勾人的聲音去引誘靳長恭一人而已,而此刻,那一聲百轉千回的叫喚跟勾魂一樣甜膩。
「再不說,再不說我就睡覺了!」靳長恭從鼻子嗤了一聲,表示不受勾。
「別,先別睡,我,我是想問——」
「嗯,問什麼,數三聲再不說,過期不候,一,二——」
「阿恭,你真的是女孩子嗎?」夏合歡不等她數完,趕緊一口氣喊出來,語氣帶著惴惴不安,但一雙眼睛卻如狼般,熠熠發光。
靳長恭表情一滯,眨了下睫毛才鎮定下來表情,想到那日昏迷中那一場旖旎的夢境,眼神遊離了一瞬,便簡單地「哦」了一聲。
夏合歡明顯對這個「哦」的回答很不滿,他翻身坐起來,居高臨下:「阿恭,別敷衍我,我有證據!」
次奧!既然有證據還問個毛線啊!
靳長恭惱羞成怒,果斷地閉上眼睛,她決定直接忽視他,跑去跟周公約會。
「阿恭——」
睡覺,聽不到。
「阿恭——」
我聽不到,聽不到!靳長恭自我催眠。
「阿恭啊——」
叫魂啊!老子聽、不、到!靳長恭磨牙。
「——」
嗯?沒有聲音了?靳長恭可不相信夏合歡是這麼容易就放棄的人,她才瞇出一個小縫,便看到夏合歡狗膽包天翻身氣糾糾地地跨會在她腰間,然後伸出實祿山之爪,直接——襲胸!
靳長恭瞪大眼睛,僵硬地將視線移向胸部。
由於跌過冰川,救過漢子,殺過寡婦,還扮過女人,這一項項事跡總結下來,就只有一個結論——她根本沒有來得及束胸,於是真被襲胸了!
本來在她的想法中,就那b罩杯都談不上的胸,真沒有多少需要時時提防遮掩的必要。
但前提是——沒有幾個人敢跟夏合歡一樣,不要命地敢給她玩襲胸!
「夏——」怒。
「阿恭,這胸是真的還是假的啊?」夏合歡十分純真地眨了眨睫毛,手指揉了揉,或輕或重,似無邪的試探,也似好奇地探索。
面上不顯,但夏合歡為那新奇的柔軟觸感而感慨感歎一聲:好舒服啊,好軟,這就是女孩子的胸嗎?果然跟男人硬繃繃的不一樣呢?
「媽蛋!」憤怒!
一聲怒吼,靳長恭便想翻身將他就地正法,咳咳,將他教訓一番,卻被眼明手快的夏合歡一把抓住她腰間軟肉,然後使勁地撓她癢癢。
「夏,呵呵,夏合歡,你你趕緊住手!」瞬間,靳長恭便被人捏住死穴,軟下來了。
夏合歡得意:「呵呵∼阿恭,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怕被撓癢癢啊。」
「廢話,同一個身體,能,能不一樣嗎?」靳長恭翻了個白眼,暗啐道。
「我,我警告你啊,趕緊,趕緊,哈哈哈,放手,不,不然,不然我——」
「不然你就摸回來吧,我不在意的。」
夏合歡無恥地總結著,然後直接撲上去,使出渾身解數,讓靳長恭笑得岔了氣,像一隻毛毛蟲使勁扭動著。
兩人就跟放下了一切,身份,過去,年齡,沉重,痛苦,像兩個孩子似的鬧了許久,最後都出了一身大汗,氣吁喘喘地攤在稻草鋪上。
靳長恭歇了一下,便側過身子,而夏合歡則順勢從背後,繞過雙臂抱著她,再讓她枕著他的手臂而眠。
「阿恭,謝謝你,謝謝你你救了我——」
他突然柔聲道。
靳長恭當然知道他說的並不是指她從毒寡婦寨將他救出來的事情。
她想了想,才道:「每個落難的王子,都是由一位女騎士來搭救的。」
夏合歡啞聲:「——我不是王子,我是皇帝。」
「……閉嘴!」靳長恭不自在地將腦袋埋下。
「阿恭——」
「睡了!」
「阿恭……」
直到身旁傳來均勻平穩的呼吸氣,夏合歡才支頤半躺起來,看著橘黃色火光下安靜沉眠的靳長恭,他眸光柔意粼粼,沒忍住心中的憐意,他俯下身,輕輕地吻在她柔嫩的臉頰。
阿恭,我愛你,還有——很感謝你是一名女子,讓我奢望的夙願得以實現……
——
第二日,靳長恭收拾妥當一切,夏合歡猶豫了一下,道:「我們現在就啟程回去了嗎?」
「不,我要先去一個地方。」靳長恭頓了一下,神色極快速地掠過一抹陰冷。
回過神來,發現夏合歡此刻的表情有些奇怪,靳長恭考慮了一下,就從身後取出一件東西遞給他。
「送給你的。」
夏合歡疑惑地接過,觸手冰冷,卻是一塊鐵皮面具,有兩個眼洞,一個嘴型被挖出,面具很粗糙,沒有經過打磨,更不是什麼特別的材質,就像一塊生鐵,被用蠻力一點點地鑄型成功。
「這,這是你做的?」
夏合歡瞠大眼睛,驚訝地問道。
「雖然比不上你送給我的那面黃金面具貴重,但至少現在能夠應急。」靳長恭聳聳肩。
她知道他的臉是他一直無法排解的心結,應該不希望被人看見那代表恥辱與背叛的疤痕,她既然找不回他的黃金面具,只好親自製作一個新的賠給他。
夏合歡捏緊面具,瞳孔收縮不定,許久才認真道:「不,它是我收過,最好的,最特別的,最用心的禮物,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比得上。」
靳長恭沒有回話,僅勾唇笑了笑。
她本想背著「柔弱」的夏合歡走,但夏合歡自從知道靳長恭是女孩子之後,便不似原來那般自在,總彆扭地不肯讓她背,抱,那代表男子的尊嚴令他不肯在她面前服輸。
沒有辦法,靳長恭只好放慢步調,由著他自己走。
到度是練過武,鍛煉過身體的,即便夏合歡沒有了內力,身體素質還是不差的,一路上並沒有落後。
靳長恭要去的地方,離那間雪中木屋並不算太遠,他們以正常步行速度在下午時分,就抵達了一個村落。
看著村碑上銘刻著三個大家「北瀾村」時,夏合歡雖然心中奇怪,但卻並沒有立即問什麼,而是戴上面具,跟著她的身後。
「走吧。」
靳長恭率先踏入村子,這個村子並不算大,一些房屋內炊煙裊裊,圈養著一些豬牛,青廓的村落寂寥而溫暖,看來他們已經在準備做晚飯。
而從靳長恭兩人踏入村子的時候,便有人收到消息,接著一隊人便匆匆地趕來。
約有十幾個人,領頭的正是喀目,他身後跟著一名神色怯弱,模樣清秀的少年,模樣有幾分熟悉,靳長恭稍一回已,便認出他是當初主動給靳長恭指路的少年。
再其後,還有一些模樣顯得蒼桑的男人,他們靳長恭並不認識,但他們看她的目光卻很炙熱,就像看救世救命的觀世音菩薩。
在回到木屋時,她依然換回了一身貴氣昂霸的男裝,雖然面容依舊雌雄莫辨,俊俏漂亮,但卻沒有人會錯認她是一名妙齡少女。
「恩公,恩公!您終於來了!」喀目滿臉激動,聲音微顫地前來迎接她。
而靳長恭面目肅冷,淡淡地看著他,目光沒有一絲感情。
在那種冽冷如冰的目光下,喀目心呯地失了一啪,接著他臉色一變,噗通一聲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那呯地一聲,嚇到了很多人村裡人,他們都茫然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喀目,不明所以。
「恩公,我們都很感激你,若不是因為您的仗義相助,我的兒子,跟這些村子裡的男人們,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活著回來,我謝謝你!非常感謝你!」喀目抬起頭,雙目含眼,動情道。
而其它男人聞言,亦一起跪了下來,連忙道:「謝謝恩公相救,謝謝!」
接著,村子裡其它人聞風前來,周圍圍著的越來越多人出來,但大多數都是一些小孩、少女與婦女,老年人。
「喀目,我來這裡不是來跟你敘舊的,也不是來跟你們討人情的,而是來討債!你記得我臨走前說過什麼嗎?」靳長恭無視那些激動,仰慕與感激的目光,踏前一步,居高臨下,烏黑的瞳仁冰冷的睨視著跪在地下之人。
喀目腦中回憶起那一句話,身子劇烈地一顫。
「我,我明白了,我會負起責任的,我只是希望,希望您能夠聽我說完最後一番話。」喀目捏緊拳頭,最終幽幽歎息一聲。
靳長恭不置可否,只是眉宇間帶著一種凜不可犯的煞冷之氣,頓時因為她的存在,整個空間充滿了一種冷峻威壓的氣氛
而其它人則怪異,而寒顫不解地看著喀目與這少年之間不同尋常對話,無法插嘴。
喀目看著靳長恭,鼓起全部力量,不躲避那雙深邃不見底的黑眸:「我們北闌一族在四年前一共有族人七百二十四人,男子佔多數,約有五百人上下,是以我族女子一貫缺少,但即使如此,我族一直仍舊和諧友愛地生存著,但只從四年前的某一天救了一個叫哈妞的少年,這一切便徹底變了。」
「那個少女不過十四五歲,但模樣卻比咱們村子最美的少女還漂亮,況且由於咱們村女子少,女子便越發寶貴,救了她後便同時有幾個少年看中她,而她亦並沒有拒絕他們幾人的示愛,也沒有明確地選擇誰,最後她就帶走了那幾個少年離開。」
「當時,身為村長的我,並沒有阻止,因為他們意已決,況且我不願意做出棒打鴛鴦的事情,然後過了半個月,從北邊來了一批女人,她們帶著武器跟食物,想暫借住在咱們村子裡,並有意與我村聯姻,這件事情我考慮很久,並沒有直接答應,過了一段時間,她們離開了,但同時她們又帶走了村子裡幾個男人。」喀目眸光黯然道。
「之後又過了一個多月,竟又來了幾個女人,沒有例外,她們走的時候,再次走幾了咱們村的幾個正值壯年的男子,那個時候,我才覺得奇怪,便偷偷派人跟著他們,卻不想,讓我驚覺了一件令我痛心震驚的事情——之前被帶走的十幾個男村民竟然全部被埋進那一片梅林中。」
說到這時,喀目一臉痛苦,雙掌抓住頭:「接著,再有陌生女人來我們村子,我們便不再招呼她們,並且態度很冷漠厭惡,並且不准村裡的男人跟她們再接觸,但因為這種態度,卻徹底地惹惱了那群毒寡婦她們,她們撕開了那層偽裝的溫和,開始用武力來逼我等就犯——」
「四年,只是一個四年,我村原本的五百多男人,眼前,被欺凌得只剩下眼前這,這這幾十個了,嗚嗚——」喀目終於忍不住滿心酸楚,痛哭了出來。
「我沒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他搖頭。
「終於,終在我兒圭被她們強硬地抓走的時候,我徹底崩潰,我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我北瀾一族真的就徹底滅族了啊!於是那日我冒險去毒寡婦寨探聽消息,而在回來途中,遇到了暴風雪,便決定先去平日的木屋歇歇,再回村與他們商議,卻意外在木屋看到了兩個昏迷的人——」
「看得出來,他們是兩個落魄遇難的人,我當時是這麼想的,但很快我就發現一些端倪,因為這兩個人很特別,一個少年模樣淒慘縱橫疤痕,一個卻很英俊漂亮,但他們身上卻有著跟我們不同的氣質,特別是他們身上穿著的布料絕非我等有幸能夠碰過的精緻,我曾經學過一些醫術,我探過那個模樣淒慘的少年,他身體很糟糕,而另一個雖然也虛脫了,但卻有一股力量在慢慢滋潤著他的身體——」
「在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時候,那一刻,我不知道腦中突然有什麼東西被炸開了,我腦袋暈暈沉沉,好似什麼都想不到,又好像想了很多,接著我做了我這一生,最自愧,卻絕不後悔的事情——我將那個滿臉疤痕的男人,從另一個人懷中扯走,偷偷地扔在了毒寡婦寨的門口——」說到這時,喀目目露深深地愧疚看向靳長恭身後的那個戴著鐵面少年。
「我是一個卑鄙的人,因為我自己沒有本事,沒有能力去救族人,我只能將希冀寄托在這個擁有力量的少年身上——那時候,我想我已經沒有了理智,甚至連一個人都算不上了,我根本不願意去想,那個面容淒慘的少年是多麼地無辜,我將他送進那個地獄一樣的地方,而他將會面臨著什麼——」
聽到村長的話,周圍的族人全都震驚了。
而夏合歡則聽到他的每一句,神色便冷洌一分,似要生生將他割成肉甕!
喀止頹廢地垂下腦袋:「第二日,另一個少年終於醒過來了,那個時候我害怕且激動地躲在暗處,我在看到那少年猶如神衹般,凜凜身軀立於雪中的身影,我心中有一道聲音在瘋狂地吶喊——是他,是他,上天絕對是派他來打救我族人,我——呃!」
突然,不等他說完,一隻如鋼鐵般的手死死地錮住他的喉嚨處。
「你該死!你知道嗎?」靳長恭眸光森冷,語氣帶著殺意逼近他:「你們想要得救,你們感覺到絕望,但這些就能夠當成你傷害別人的借口嗎?」
喀目臉色漲紅,苦笑一聲,斷斷續續:「我,我知道,可是,可是我沒有辦法了——」
「沒有辦法?」靳長恭極度諷刺鄙夷地冷笑一聲:「不是沒有辦法,而是你懦弱無能造成的吧,身為族長,整整四年,你一族從原本八百多人,難道還拼不贏那區區二百多的女人,就算他們有武器,難道你就不會想辦法嗎?寧願站著死,亦不願屈辱地活著,你們有這種決心嗎?就是因為你們一再退讓,一再容忍,才遭至如今的場面。但你們卻不自省,反而無恥地做出這種下作的事情——」
其它人被生生撕開這種遮羞布,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難堪而尷尬。
特別是喀目簡直就是萬念俱灰,他知道這個少俠說得對,就是因為他太懦弱,太害怕,不敢與那毒寡婦寨抗敵,才導致族人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即使是他一再妥協,一直為保護族人努力,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有保護到。
「他能夠在毒寡婦寨內活著,是他的幸運,是他命不該絕,但絕不會是原諒你所作所為的理由。」靳長恭目射寒生,令人不寒而悚。
「我可以放過北瀾村的人,但是,只有你,只有你喀目——」
一把鬆開他,喀目便再度軟腿地跪在地上,他爬到靳長恭面前,對著夏合歡使勁地嗑了三個頭:「我知道,在我做出這種齷齪卑鄙的事情,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無論如何,謝謝,謝謝你們了。」
他掩面哽咽著哭泣,那如山般壯碩的中年男子竟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悲痛而哭,周圍的族人雖然知道他做了這等事情,亦不勉不忍看下去。
而喀目哭著哭著,突然就倒在地上。
「爹,爹!」
「村長!村長!」
圭看著他爹轟然倒下,一直忍著不敢出聲的他才衝上去一把扶起他,這才發現他口溢烏血,這才知道他一早就預料到這種結果,提早服了毒藥,便立即心痛地哭了起來:「爹,爹,你怎麼了,爹,嗚嗚——不要,您不要死,爹爹——」
其它人看到村長死了,心底一陣泛酸,有些人忿恨地看向靳長恭,認為是靳長恭前來逼死村長的,但他們卻不敢動,只用一種憤怒卻畏縮的眼神窺著她。
「若你們真有這種勇氣替你們村長報仇的話,毒寡婦寨恐怖就不會猖狂這麼久了。」靳長恭感受到他們的目光,輕蔑而冰冷地掃了他們一眼,當即所有目光都刺痛地收縮了回去。
不再看那死去的喀目,靳長恭上前拉住雙手冰冷的夏合歡,便欲走。
「等等!」圭放下他爹的屍體,倏地站了起來,盯著他們的背影,抹了一把眼淚,抽噎道:「你,你早就知道,是我爹,爹做的嗎?」
圭自獲救回來之後,跟他爹講述了一遍獲救的事情,喀目便同時跟他說過這件事情了,所以他很清楚爹心中的自責,與所犯的過錯,他並不怨恨他們逼死他爹,因為就算他們不出現,他爹也絕對不可能跟以前一樣了。
靳長恭停下來:「知道。」
「那,那為什麼,你還,還願意,救,救我們?」圭驚訝道。
他覺得她根本不需要特地將毒寡婦寨全部殺光了,憑她的身手直接救走了那個少年便可以,這樣一來,留著那些傷害了她的人的毒寡婦們,不是會讓北瀾一族得到應有的報應嗎?
靳長恭斜睨了他們一眼:「我並不是想救你們,只是純粹地看她們不順眼而已!」
靳長恭說完,不等看他們有什麼表情,便拉著夏合歡直接走了。
而圭則愣在當場。
他根本不相信她所說的話,在他心目中已然認定,她就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即使別人施了詭計害了她,她也不會牽扯到無辜的人洩憤。
或許,爹一開始就用錯方法了,如果他當初能好好跟她說,跟她說明,求她救他們,便不會有這一樁遺憾了。
實際上,不瞭解便是誤會的起源。
因為圭根本不瞭解靳長恭跟夏合歡兩人的真實的身份,如果知道的話,便知道毒寡婦寨惹上他們,滅寨是必然是結果,所以跟他們確實沒有多少必然的關係。
牽著腳步凝重的夏合歡離開了北瀾村後,夏合歡才開口道:「你並不想他死吧。」
「不,我想他死。」靳長恭很迅速地回道。
「阿恭,雖然你說你睚眥必報,但你心底始終有一塊至純的地方存在。」
夏合歡終於放下了。
他知道,為了跟他交待,她是不可能放過喀目之前的行為,而對北瀾村,她則想從他手中解救出來,若不是由她親手了結了這件事情,那麼等他回去,憑他的脾性,是絕對不會放過北瀾的全部人!
「嗤,說什麼瘋話,趕緊回去了!」
靳長恭撇了一下嘴,便拖著他繼續走。
「去哪裡?想走出茫茫冰川恐怕不容易吧?」夏合歡道。
「我猜來尋找我們的人,很快就會到了,我們先去高處等他們。」
靳長恭在內力不足,情緒激烈爆發後,便莫名地召出那只詭魅的陰陽蝶之後,便預感到,不需要她費精力,玥玠一定會帶著他們來找到自己的。
果然——
「陛下!」
「恭!」
「阿恭!」
「塔塔塔塔塔塔——」馬蹄聲如雷奔,但那幾道截然不同,卻飽含著濃烈感情的嘶啞喊聲,在她身後驟然響起,靳長恭腳步一頓,翩然回首,風拂眼睫眉梢,眼波粼粼,望著迎風踏雪而至,那幾張焦急擔憂,充斥著失而復得喜悅的面容,令她微微一笑。
「吶,這人不是尋來了嗎?」
夏合歡捏了捏她的手,失落地歎息一聲:「可是沒有一個是來尋我的。」
靳長恭亦握回住他的手,道:「你就握在我的手中,還要去哪裡尋?」
夏合歡一怔忡,陽光映射在他的臉上,他那原本微蹙的眉頭漸漸鬆開了,眼裡似有閃閃的亮光,瞬間,他揚起一抹明媚的微笑。
兩片薄薄的嘴唇在笑,如一縷帶走寒意的春風,它吹散了他鬱積在心頭的陰霾,重現原本的純然美好,如櫻杳枝頭的一截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