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我等前去阻止嗎?」
震南與震北斜睨著底下那一片雜亂的混戰,抱拳向靳長恭請示道。
靳長恭薄唇擒了一抹薄涼的笑意,清冽晶瑩的黑眸無波無瀾,墨發颯舞撫過她覆下的長睫,瑩白凝脂臉頰。
「不急。」
震北不懂陛下為什麼不去阻止這一場大規模狗咬狗的鬧劇,但震南心思比震北多了幾分譎敏,他倒是從陛下神色中窺出一二陛下的想法。
「狗娘養的!你們玄鳳軍就跟軟腳的娘兒們一樣,也就是陛下偏心,將最好的精銳裝備全部給你們備上,你們除了靠裝備勝之,還有什麼本事?!」
拳風霍霍生風,黑鐵騎的領頭兒刑天磊握緊鐵拳猛地揮去,那力道揍飛一名想偷襲他的玄鳳軍士兵,他噗哧哧粗喘鼻息,眼中望著玄鳳軍穿著佩戴閃過忿恨與嫉妒之色。
這番話可激怒了玄鳳軍一眾。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們靠的那都是鐵打一般的實力!這些裝備是陛下親自為我等設計的,怎麼樣,你們羨慕啊?!」玄鳳軍的領隊一腳踢倒了一名撅著屁股準備爬起來的禁衛軍,粗魯地擦了擦破皮的嘴角,惡狠狠地呸道。
這玄鳳軍的話瞬間又堵了平徹候那些將士的心。
「實力個屁!我們長年駐守邊關,吃的是干饃饃喝的是天山下的雪水,日曬雨淋攀爬山峰陡峭抓拿賊匪奸細,敵國細作潛伏份子。有時候餓著沒吃的,翻越雪峰時就嚼食雪來挨餓,我們的堅辛是不比你們在城中享福,但論實力,你們就是個渣!」平徹候的將領聽了,一怒之下便幹掉了眼前幾名揮刀的禁衛軍,反身踩著他們的背脊,用腳尖磨搓用力。
那力度直叫他腳底交疊三人的禁衛軍哎呦哎呦地叫喚。
「……」聽了他們的話,禁衛軍直覺悲傷逆流成河,他們還有資格說什麼,他們的人都已經被輕趴趴地打倒地地上,如今連想申訴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打群架還輸的,簡直弱爆了!
「格老子的!靠裝備裝X的,老子就讓你們看看誰的將士才是靳國最強的!」
「去你X的!誰靠裝備了,比就比,哪支軍隊輸了就跪在地上喊自己是龜兒子,喊贏的是老子!」
「靠你NN的龜兒子,操XX!」
接而連三粗暴的咒罵聲,肉拍的拳擊聲,身體撞地的哀痛聲,一整條街道遍佈狠鬥,那場面就叫一個「熱鬧」。
靳長恭抄起手,高瞻遠矚黑眸閃爍一種惡魔陰冷的笑意,涼涼地看著下方越演越劇的打鬥場面,在數千人當中有幾位本事特別出眾,那就是各軍的將領,他們一交上手,便分拆招式打得不分上下。
黑鐵騎的刑天磊揮臂一甩,手臂上的黑刺鐵鎧映著日光閃出懾人的冷光,發出陣陣卡卡的摩擦聲,那一拳的力道曾能將一頭衝擊的牛瞬間打死。
聽到那凜凜地拳風,他身後瞬間圍過來過數十名玄鳳軍,刑天磊抬頭盯著面前的一群人,雙眼微瞇極度不屑地露出狠光,後腳一蹬一個箭步直射朝前攻去,他就像一具人形絞肉機降臨,他簡單的一拳一腳他身後的十幾個圍攻的人,就如同被一般旋風吸納全部湧上前去再被一個個打飛撞地。
玄鳳軍的領頭力夫不顧對方的將士,他虎步熊腰,力臂舉山,因為他與玄鳳軍的上千的士兵裝束打扮一樣,倒沒有多少人把他當回事,一路的圍截都被他輕鬆解決,從細縫間穿插,動作敏捷如豹,一路上走的倒也順暢,他躥到了平徹候將領身後,那人還沒反應過來便「喝!」地攻出一拳,那捲起拳風直取對方頭顱,那平徹候的將領倒也有些本事,聽到耳邊不善的風聲,一轉身便橫抓一個名禁衛軍擋於身前。
咚!呃!拳擊進骨肉裡,力夫看「無辜」痛得冷汗直冒的禁衛軍,眼神一掃,便與平徹候的將領,兩者面面相覷,眼中頓時擦出陣陣火星。
那廂力夫稍停頓,平徹候的將領逮著機會,一個下橫掃腿,砍向對方的腰部,力夫朝後一躍,反手便一踢幹掉了前面的一名黑鐵騎的士兵,而他身後又是禁衛軍劃起刀柄砍來,力夫反身用手臂一擋……
上方,通過剛才底下人一陣滿嘴臭罵,靳長恭算是聽懂了,原來這場鬧劇根本形成的原因就是——各軍對彼此間的待遇反差太大不滿造成的。
原本一直都是聖寵兒的黑鐵騎變成了「閒滯軍」,落差極大之下他們嫉妒玄鳳軍得聖寵,還得到一身靳國最精良的裝備。
而玄鳳軍則不滿平徹候帶進京的將士,他們一個個皆自詡本事高強,看不起陛下親隨的軍隊!
而平徹候的將士們則不滿禁衛軍甚至是全體京軍,想他們這群人在京中吃香的喝辣的,條件好不說待遇也好,而他們這些人在寒苦之地長年駐定,陛下對他們不聞不問,還經常駁回平徹候的待遇訴求,本他們心底就憋著一股子委屈,這一回京這群人還擱他們面前,整大爺般傲人一等的模樣,忒氣人了。
不跟他們扯蛋了,直接上去揍爽了再說!
至於不幸也參戰的禁衛軍,一則是不滿黑鐵騎,前些年一直在皇城中肆無忌憚與他們禁衛軍結仇已深,二則,禁衛軍有人打聽到一條小道消息,陛下有意換平徹候的將士代替他們成為城中禁衛軍,無論消息是真是假,總之他們跟平徹候的士兵梁子算是結上了!
兄弟們,衝啊,為保圍好如今這份好吃懶作的工作地位而驅趕「威脅敵人」!
所以,他們四方的不滿情緒並不僅是因為一些口舌爭論,更甚至是彼此積怨已深,剛巧撞上了,直接爆發演變成了一場盛大的混戰。
「你們禁衛軍就毛本事沒有,就懂得跟在陛下身邊拍拍馬屁!操你的!」平徹候的士兵將禁衛軍圍堵,那出手打得那叫一個狠字訣。
禁衛軍節節敗退,終於不敵,便咧著痛嘴,拖著瘸腿,外干中虛地威脅道:「你們這些蠻子可是要造反了?!天子腳下,竟敢毆打我們皇城禁軍,小心陛下知道後將你們全部抓拿問罪!」
「靠!一群裝犢子的!」
聽到禁衛軍這無差別攻擊的話,其它三軍在瞬間爆發了強大的不滿,也不顧對方直接先幹掉禁衛軍。
所以,禁衛軍的人陣亡得這麼快,這還真得「感激」他們的腦抽與嘴賤。
「咦∼下面吵吵鬧鬧的,出什麼事了?」
一聲軟棉棉,微帶性感沙啞的聲音響起,上京中最豪華的一座花樓「霓賞閣」有一名被吵醒的男子探出,從一群花枝招展的花娘間躥出,他俯視樓下街道的混亂場面,愣了愣。
玄鳳軍與黑鐵騎他認得,趴地上挺翹裝死的禁衛軍他也認得,平徹候帶領進京的軍隊——他更認得!
這是在鬧哪樣?
男子的聲音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此刻下方打得正激烈,上面看得正亢奮,不時的叫喊聲,吆喝聲,加油聲,不絕於耳。
男子腳步虛浮地斜倚在綠漆樓欄邊,一雙醉醺醺的桃花眼,詭譎地睨視看著下方。
「連銘兄的軍隊也參與其中,這事可鬧大了……」
「啊!?別去哪裡!小倩兒,小倩兒別去哪裡,給娘回來!」一聲尖銳的急喝聲在耳邊響起,男子略帶疑惑地望去。
「娘娘,妞妞的包包掉了,妞妞要包包!」
一名小胖妞,約五六歲的模樣,她腳步頓了頓,從巷間回頭,委屈地指著前方地面的一個粉白色荷包,想了想,她不顧娘的反對,便掄著小拳頭撲哧撲哧地跑了。
這時,從花樓側門路出一名青衣臉色蒼白的女子,她看著小胖妞跑去的地方,花容失色地大聲喊道。
「回來!妞妞,小倩兒!回來啊!危險!」
小胖妞沒有聽到那青衣女子的叫喊,或許是聽到了也沒有理會,她徑直朝著街道邊遺落的一個小荷包跪去,小胖妞只顧撿荷包,卻沒看清楚那位置正好就是那群爺兒們的混戰區,他們稍微一腳踢過來,就能砸到她。
「倩兒!倩兒!倩兒啊!」
「別去啊,倩兒娘,你會被他們打死的!」
看著地上被揍得血肉模糊的士兵,那揮拳面目猙獰凶狠繼續揍人的模樣,周圍人嚇得一哆嗦,連忙拉住拚命朝前衝去的青娘。
「我的倩兒,我得去,不然——不然,她會被那些人打到的!」
樓上穿著一身一襲淺紫折枝梅花騷包三層單衣覆疊華服的男子,他看著底下那叫青娘的女子傷心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淚,頓時心中憐意漸起。
他一個落鴻翩然輕輕落地,拂開周邊的人,上前拉住顎然瞪眼的青娘,玉指纖纖揩拭過女子臉頰流淌的淚水,一雙多情含水的桃花眸泛著柔音,輕聲道:「小姐,別擔心,本候會替你將孩子帶回來的。」
周圍的男人看得一愣一怔的,這男子是誰啊?看他那惺惺的作態,那裝腔作調的模樣,那風流橫溢的氣質,他們為什麼會覺得,會覺得——拳頭癢癢的呢?!
好一個風流倜儻的俊男子啊!而女子則眼冒紅心,看得那叫個心跳加速,紅霞染面,舞著繡帕嬌羞忸怩,這令周圍男子嘴角一抽更想揍人了!
「公子!」青娘淚眼婆娑,倒也沒有過多想法,直抓著他的手,急切道:「求求您,替奴家將小倩兒帶回來好不好?求您了。」
「好。」男子粉唇優雅一揚,轉身再次拂開那些路人甲(在靳大候爺眼中,除了女性生物,男的一律上是路人甲的模糊角色)。
此時,小胖妞倩兒已經搖晃撞撞地跑到了街道混戰邊角,她低著頭咬著嫩嫩的嘴唇,看著在別人腳上踩來踩去的小荷包,有點難過,眼汪汪地跑上前。
但她的小荷包又被人一腳踢前去了一些,她癟著嘴,哭喪著臉爬在地上,從他們腳下爬去撿。
靳淵柏一驚,肅穆間一撩衣擺疾步衝上前,無奈卻一撥撥人流擋住路,他左閃右避,最終獰了獰修裁俊逸的眉毛,沒有辦法只好出手了。
於上方的靳長恭,跨前一步,臨風黑袍衣袖灌風,颯颯地作響,她拂袍凝眸:是他!靳淵柏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他出掌出蛇舛繞過打鬥,腳步尤其靈敏滑膩,行雲流水不帶拖沓,但卻仍舊被他們那群打紅了眼人當成挑釁的對手。
那擠得水洩不通的街道絕對反身開始朝裡圍攻,當靳淵柏好不容易一把抱住小胖妞,但天然呆的小胖妞依舊竭而不捨地掙扎著要撿地上的荷包,看得出來這個荷包對她而言很重要。
靳淵柏眼眸露出淡淡地無奈,將她護於懷中,彎腰擠進腳間替她撿起荷包,這期間他已經懶得數清已被人攻擊了好幾處痛處,他額頭青筋十字一突。
「這群兵蛋子連本候都敢打!」他咬牙切齒。
彎腰起身,他一怔。此刻他已經被人重重地圍起來了,看著那些磨刀霍霍朝他逼近的各方兵力。
他嚥了嚥口水,下意識將小胖妞抱得更緊了些。
那廂幾名將領久鬥不見疲態,瞧見前方有異動有人出來搗亂了,稟著自家人打架外人插手便是找茬的野蠻原則,他們亦衝上來準備先解決外敵。
於是,靳淵柏苦逼了,還來不及將身份吐露,就被一群人圍攻了,他單身抱著小胖妞,另一隻手擋,劈,扯,彎腰,躲避,他的武功屬一般高手行列,像一般的幾十百個他倒游刃有餘,但眼前這些士兵可不是一般的簡單角色。
靳淵柏腦子回路於一般人不同,這種情況下一般人早就緊張得舉手無措,偏偏他還有心思想著些閒事,他覺得如果他今天英年早逝在這裡,他會恨兩個人,一個是平徹候,一個是永樂帝。
若不是他們兩個將這些兵蛋子調教得這麼鬼畜,他也不會被**啊!
分神之際,他被人踢中下檔,連不及提膝躲閃,背部又被一拳擊中,他手中一滑,那被他抱在懷中,怕嚇著她用衣袍抱緊的小胖妞,就一陀圓鼓鼓地甩了過去。
「倩兒!」青娘瞠大眼睛,慘叫一聲。
「遭了!」
靳淵柏瞳仁一窒,暗聲叫糟!
這一陀摔下去,就算不被摔痛,也會被這群亂糟糟的人群亂腳踩死的!
靳淵柏臉色徒然難看,神色覆上一層嚴峻,想也不想便飛身托了小胖妞一把,摔下時反身將她護下身下。
「啊!淵公子!?」周邊頓時響起一片尖銳驚懼叫聲。
而靳淵柏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悲劇慘事……
不知道是會斷肋骨呢,還是斷腿骨呢,只希望別踩到他那英俊腦袋,否則毀容了他鐵定找他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堂弟負責!
這時,迎面刮來一道似颶風摑面,風沙刺目,打鬥中的士兵趕緊伸臂遮面,身子不住地朝後傾,只覺連站都站不穩了,那風勢強勁而猛烈,令人驚懼。
「啊!怎麼回事啊!哪裡來的怪風啊!」
而從樓上朝下看的圍觀群眾則看到,下方的那些士兵腳步一亂,被急風遮眼一個踉蹌腳步打滑,撞倒後面的人,而後面的人則逮著誰想站穩,這麼一個牽制一個,就像疊羅漢倒了一片。
而眼看到摔倒在靳淵柏的方向,樓上的姑娘們趕緊揮著香帕子直跺腳,急叫道:「淵公子,趕緊走啊,哎喲!這可怎麼辦啊,您快走啊,要砸到您了!」
不會吧?!這一群壓下來,他真心該毀容了?!靳淵柏聽著上方淒厲的叫嚷,心下有種絕望地念頭閃過,便將小胖妞迅速像輪子轱轆甩滾遠些,他欲起身,便感覺到一大片陰影砸下……
堂弟,看來為兄後半輩子的幸福就交待在你手上了!靳淵柏桃花淚汪汪地低啜。
這時,一道殘影,呼嘯過境便,前壘頃堆倒塌的士兵,就像一個個布袋子似的被捲直半空,再被拋至一旁摔得哎喲直叫喚,摔個那叫一個狗吃屎的狼狽模樣。
wo操?怎麼回事?!
這邊不斷被清空,那邊一個兩個三個不斷疊加堆成一座小型的山,刑天磊、力夫等人一驚,來人速度極快,憑他們以肉眼竟然根本清是何人攪局。
「何人,敢管我等閒事!」
他們暴喝一聲,便紛紛出手夾擊,周圍士兵見此,亦沖身而上,那道黑影無驚無懼,直接欺身切入那一片人潮洪水之中,如一尾靈活的箭魚,左右抓撾,與軍隊直接正面對抗。
將領等人身形一動,閃電般向黑影身後抓去,這一招端的是無聲無息去勢凌烈,實屬是想查清究竟是何有如此大的本事敢憑一人挑戰他們四大軍隊。
黑影似早就察覺到他的意圖,並不回頭,身子斜裡一插一閃,已一腳刑天磊踢撞倒在地,那力痛得他半天回不過來氣,力夫險險避過黑影另一招雷霆殺著,但亦被一拳揍飛,砸倒了一塊將士。
哇靠!也太兇猛了吧!這麼多人竟連人家的一塊衣角都沒有摸著?!
小胖妞滾啊滾啊,被石頭滾得一身嫩肉痛得哇哇哭叫,這時那些七零八落被揍飛的人,正巧摔砸下一道身影,陰影覆下。
小胖妞驚哭的臉一呆,小嘴微張。這時卻被一隻手臂伸攬入懷中,她感覺一道很好聞的味道呼進鼻子裡,剛才被嚇得不輕,不由癟著小臉,依戀受驚地在那人胸前緊緊依偎著,抱住就不肯撒手。
那暗歎吾命休矣的靳淵柏,在滅頂之災來臨時,只感覺脖子一緊一勒,整個人便被一道大力直接提了起來。
這時周圍人一陣靜默,愣愣地看著站在街道中央的黑袍少年,他四周詭異掃蕩空出一大片,從容伸展雙袍貫注真力,迎風一抖,衣抉獵獵作響,四方的所有軍隊之人如潮水一般退散乾淨。
原來——那明明根本沒有站的地方都緊缺的,現在卻空下,只餘他與一名男子,小孩。
落針有聲。
所有人在看到那少年的模樣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陛、陛、陛、陛——」
手指顫抖,眼睛顫抖,身子顫抖,所有人就跟得了羊癲瘋一樣抖成一個篩子似的。
那如神衹般降臨現場的人,不就是他們那暴戾凶殘的陛下的嗎?!
慘了!這下他們擺上大事了!
而圍觀藏匿的老百姓也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們眼晴沒有看花吧,竟然是永樂帝親臨!?慘了,這柳街肯定會血染成河一片地獄景像!
他們已經嚇得語不聲調,靳長恭拂袖冷冽的黑眸輕輕地瞥了他們一眼,頓時那些心虛惶恐的部眾,心下咯登一下沉了下去,如黑潮水一般噗通一聲猛地跪在地上。
數千人不約而同跪地的聲響,驚得樓上的人都一怔,那力道絕對不是開玩笑的,遭了,他們也腿軟了,怎麼辦?
連剛才被打得喘不氣的刑天磊他們也慌裡慌張地爬起來,跪在地上,大聲都不敢喘一下。
一大片剛才還像餓虎的大男人現在就像一隻隻受驚的病弱貓咪,跪在地上噤聲害怕著,誰能夠相信?!
見識過靳長恭平事的黑鐵騎,玄鳳軍,禁衛軍那跪得叫一個虔誠與恭敬,而平徹候帶進京的將士則有些奇怪,他們雖然也跪著,可只是跪靳帝,而不是跪靳長恭。
這氣場,這氣勢,這萬群叢中片葉不沾身的帝王霸氣,令靳淵柏看得滿目讚歎,忍不住想替她拍手叫好,可是……
「堂弟,能先將為兄放下來嗎?這般吊著,咳咳,為兄有些難受啊。」
別嫌他當眾攀親戚,想這又不是皇宮內苑,靳長恭算來也的確是他的遠方堂弟,這稱呼不是更顯兩者之間的親暱,再說他暗地裡一直這麼稱呼著,一喊出來他便暗爽不已。
靳長恭斜了他一眼,勾唇邪媚的黑眸微瞇,頓時靳淵柏感到一種危險的寒意襲來。
「堂,堂弟……」
「呯!」地一聲,下一刻,他的男性第六感被應驗了,他被摔個屁股朝天,頭先著地。
你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行心酸眼淚往下流啊。
商舖兩旁花樓梯間柳巷子內的姑娘們瞧著那位優雅貴公子如此囧態,紛紛掩嘴,或樂呵地輕笑幾聲,或驚呼擔憂一聲,或瞧戲瞧著一臉興奮,或一臉心疼……
而靳淵柏默默地掩臉,嗚嗚——堂弟,太TmD傷自尊了!
「陛,陛下!」
靳長恭面無表情地踏前一步,她身後倏地出現兩尊氣勢迫人的大神——兩位大宗師蒞臨震南與震北。
跪在地上的軍人霍∼地瞠大眼珠子,嚇了一跳,細窣地悄悄後退了一步,滿頭冷汗,感覺全身上下的寒毛細孔都刷刷地張開了。
「寡人給你們全集一刻鐘時間到鬥獸場廣場集合,若有哪一軍的士兵缺席一名,若有任意一名在一刻鐘趕不到場,那便隸屬的全軍皆受鞭莿一百!」
全軍炸然一驚,滿目難以置信地盯著陛下:哇勒?一刻鐘?!
陛下,您老太狠了吧!從這裡走到鬥獸場至少需要半個時辰!就算跑也得幾刻鐘!一刻鐘是想要了他們這條小命吧!
「怎麼,你們都很喜歡受鞭莿之刑嗎?那好,那就繼續跪在這裡吧。」
靳長恭睨向他們,冷颼颼的聲音方落下,那群士兵跟打了雞血似的,騰地一下起立,拔腿跑得比馬還要快。
塔塔塔塔!扶著傷患,拽著,扯著,拖著,拼盡全力朝鬥獸場跪去!
整個街道方纔還塞滿堵盡的人員以最快速度如潮水轟散了,感覺空蕩蕩的街道已經沒有了威脅,這時才有人敢縮縮地探出腦袋觀望。
而靳長恭則抱著小胖妞,將她送到,瞳仁緊縮,退無可退怔愣害怕的青娘手中。
「陛陛、陛——」她抖著聲音,帶著哭腔。
「孩子還給你,下次可別弄丟她了。」靳長恭神色清淡,假裝看不懂她臉上的驚懼之色,將小胖妞要還給她的娘,但這小胖妞卻抱著她的脖子死不肯撒手。
青娘看見小倩兒如此大膽的舉動,嚇得膽顫心驚,聲音已抖不成語:「小,倩,倩兒,別,別胡鬧,鬧了!快,快放手啊!」
青娘真的已經嚇得快哭了,而周圍人知道眼前之此的身份後,都像縮頭烏龜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誰敢在永樂帝面前吱聲,普通的百姓比起剛才軍隊對靳長恭的敬畏,他們更多的是驚懼,一種滲入骨子裡的深深的恐懼!
想到當初永樂帝發瘋屠城的時候,那場面觸目驚心,血流成河,所有看到過那一幕的人,根本無法面對她那一張暴戾陰森,佈滿煞氣恐怖的臉!
「小胖妞,放手。」靳長恭蹙眉道。
這軟得不可思議的小娃娃,令她感覺有些無措,害怕用力會捏死了她。
小胖妞小倩兒肉呼呼的手一鬆,轉過頭氣呼呼地瞪著靳長恭,紅唇的小嘴可愛地撅起:「小倩兒不是小胖妞啦!」
「是嗎?可寡人抱累了,你再不撒手,寡人手一鬆,你可就會摔下去了哦?」靳長恭很正經道。
小胖妞看了看她的手,微微鬆了松,她一驚,啊地一聲趕緊抱回她的親娘。
「你,你好弱!妞妞才不胖,是你弱!」小胖妞鼓著腮幫子,撇過臉委屈道申訴道。
青娘聞言頓時有種苦笑不得的衝動。
突然,小胖妞瞠大圓轆轆的眼睛,皺起包子小臉,著急地望著地上,叫道:「嗚嗚!妞妞的包包,妞妞的包包!嗚嗚∼」
看不到自己一直苦苦尋找的荷包,妞妞哭著一直揉著眼睛,好不傷心。
「小倩兒別哭了!娘再給你買一個,好不好?乖,別哭了。」青娘看小胖妞哭得很是傷心,一半出於心疼,更大的擔心是怕她吵煩了永樂帝,她會凶性大發,直接當場殺了她們娘兒倆。
「不要,妞妞只要那一個,那是爹爹送妞妞的,妞妞要爹爹,妞妞要爹爹,嗚嗚∼」她不依不饒,使勁在她娘懷中扭著身子,哭喊著。
青娘的臉已經嚇得青白青白的,隨時可能會暈厥,她喝道:「不准哭了!」
小胖妞一驚,瞳仁一滯,看著她娘呆呆的。
青娘看著被嚇傻了的小胖妞,咬了咬下唇,忍住壓眶而出的淚水,柔聲道:「倩兒乖,娘不是故意的吼你的,乖啊,別怕。」
「小胖妞?」
「妞妞不是小胖妞!」雖然覺得很傷心很傷心,但小傢伙的自尊心還是挺強的,她抬起一雙紅通通的兔子眼瞪著靳長恭。
「拿∼不是哭著要嗎?給你,你的荷包。」
看著放在自已白胖胖的手掌的粉白荷包,妞妞眼淚似珠子一顆顆地滑湧出來了。
「嗚嗚∼妞妞的包包回來了。」
靳長恭看著那一張哭得特別可愛的包子臉,不由得心中一動,緩緩伸手,嚇得青娘神色一驚懼,手臂抱緊了小胖妞,但見永樂帝只是指尖溫柔地撫在她的小臉上,輕輕拭掉她的眼淚。
「既然找回來了,就不該再哭了,笑一個吧,剛才寡人可是很辛苦才替你搶荷包的。」
妞妞抽了抽鼻子,看著神色有些無奈的靳長恭,扁著小嘴嚎啕大哭:「人家笑不出來啦∼大哥哥,妞妞的爹不會回來了,娘說的,妞妞的爹被餓死了,妞妞也會餓死的,嗚嗚∼人家不要啦∼」
「不會的,妞妞不會餓死的,寡人跟你保證。」靳長恭被她哭得耳朵刺痛,深深懷疑這分明就是一個小惡魔,虧她剛才還以為她是小天使呢,將來她有孩子,一定讓她多笑,別學這小惡魔折磨人。
況且,看她這身形要餓死恐怕很難。
「那大哥哥你要養妞妞嗎?娘說,她也快要養不了妞妞了……」小胖妞聽到靳長恭的保證也就不哭了,淚眼汪汪地由下而上地瞅著靳長恭抽噎地問道。
靳長恭看了幾眼神色尷尬的青娘,模樣長得十分清秀,一身花樓的衣著裝扮,她想,必定是這孩子的父親在饑荒中餓死後,她在走投無路之下才帶著孩子來此處賣身的。
「寡人會養你,亦會養你娘,甚至整個靳國的人寡人都會養的。」靳長恭看了眼四周頻頻探頭,卻不敢露面的百姓,聲音嘹亮篤定。
青娘一怔,愣愣微訝地看著靳長恭,回不過來神。
「那大哥哥不是需要很多銀子?」小胖妞皺起眉頭,小小的臉充滿了驚奇。
靳長恭頷首:「是啊,需要很多很多的銀子。但是若寡人不養著,那天下就該有很多像妞妞的父親一樣被餓死的人,到時候怎麼辦呢?」
小胖妞聞言,眨了眨眼睛歪頭想了想他的話,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大哥哥要養那麼多人,可是大哥哥能養她就是一個好人,她於是嬌聲嬌氣道:「那大哥哥就要努力賺銀子了,可是那麼多銀子大哥哥一定會很辛苦,那等妞妞長大後,幫大哥哥一直賺好不好?」
靳長恭捏了捏她肉呼呼軟綿綿的臉,那原本毫無感情的眸光,淡淡覆上一層柔光,薄薄的唇角,露出淺淺的笑,而冷漠得近乎冷酷的俊美容顏,彷彿也因為這一點點笑容,沖淡了她方才臨千軍前展現出的煞狠之氣。
而她那驚鴻一瞥的笑容,簡直晃閃了一直守在她身旁靳淵柏的眼睛。
哇哇∼他家堂弟本就長得好,如今一笑,那真叫一個秀色可餐啊!
「我,我也會幫你一起賺的!堂弟!」靳淵柏咧嘴笑出一排皓白的牙齒。
靳長恭面無表情地睨了他一眼,直接忽略了他的言論。
「陛下,一刻鐘即將到了。」
她身後的震南震北,適時地提醒到。
「嗯,走吧。」
靳長恭淡淡眨眸,頷首便轉身要走,可小胖妞卻不捨得伸手要抱:「大哥哥,你要走了嗎?大哥哥你叫什麼,妞妞叫倩兒,大哥哥,妞妞長大了要怎麼找你啊?」
青娘頭痛地扯著小胖妞的雙手隨伸的手臂,嘴裡直叫著她別鬧了!她真怕陛下會翻臉不認人,對小胖妞不耐煩地下毒手。
「寡人就住在這座城中最大的房子裡面,你長大後若想找寡人,就來那裡吧。」
靳長恭末回頭,語氣中帶著絲許輕笑,便帶著震南震北,如神隱便倏地消失在柳街中。
「哎?堂弟,等等我啊!」靳淵柏踩著木屐,眼看不見了靳長恭的身影,頓時失魂落迫。
而永樂帝一離開,周圍便慢慢匯聚著越來越多的人前來,他們茫然地看著只剩下一片荒涼的街道,剛才分明還是一片混戰。
「青,青娘,剛才,剛才那個人,是不是那個永樂帝啊?」有些青娘的姐妹這才敢下樓,她們拉著青娘,一副既緊張又興奮地問道。
青娘依舊跟做夢一樣,她眨了眨眼睛,訥訥:「好像是吧。」
「什麼好像是,就是咱們的陛下!哇,我的天啊,剛才的陛下好威風,好厲害!」一名面塗厚粉的花娘捧著臉,花癡地笑著。
「對啊!而且第一次看見陛下笑,竟然那麼溫柔!迷死個人了!」
「別胡說。他可是永樂帝哎,殺人不眨眼的永樂實!還迷死個人,是害死個人吧!」有人不屑地叱道。
「可我怎麼瞧著不像啊,這永樂帝怎麼一下變了這麼多?」
像她們這種娼妓早所謂的是非道德觀念早就已經被世俗磨得模糊了,誰給錢誰就是大爺,誰權勢大她們便依附誰。
崇拜強者,便是她們的信條!
「見鬼了,那個人真的是永樂帝嗎?」周圍的異眾有人驚呼一聲。
那廂被靳長恭拋下的靳淵柏聽到有人驚呼便回過神了,他想了想,他振臂於街中央,響亮一聲喊道:「諸位,剛才咱們陛下說了,關於柳街所有被損壞的物品,只要有損失的民眾都可以來本候這裡領取賠償的銀子!」
一襲錦衣,玉帶纏腰,劍眉入鬢,眾人只見面前此人,面容俊美絕倫,外表看起來好像放蕩不拘,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如此人物的話,他自然深信不疑。
這一吆喝,可驚喜壞了那些方纔還苦哈哈的商販與民眾,他們帶著破損的物件一窩蜂地衝上來。
「我,我的鋪子被撞壞了幾扇門!」
「我的小攤子也被砸壞了!」
「我擺攤掛著名貴書畫卷會被撕爛了!」
「好!好!放心吧,本候會如數地賠償的!」
一條街的賠償款直接挖空了靳淵柏的錢袋子,他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微瞇,他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卻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卻別有用意。
「大家是不是都得到了賠償款?」
「是啊!」他們驚喜地數著手中的銀子,那數子可比他們賣掉那些貨品賺得多很多啊。
「好,既然都得到你們該得的,那在這裡本候有幾句話要說。首先,這錢是陛下賠償給你們的,所以今天發現的事情,你們應該知道什麼是你們該說,什麼是你們不該說吧?」
「我們明白!明白!」
所謂有錢好辦事,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些人答得倒是溜索。
「第二,陛下今日所說的一番話,你們要記住,並且最好能夠將陛下意志傳達下去。」
「好!」
不就是宣傳兩句嘛,這事好辦,至於別人信不信,他們就管不著了。
靳淵柏桃花眸含笑,滿意地點了點頭。
而去而返回正準備處理柳街後緒問題的靳長恭在看到底下的一幕,在聽到靳淵柏臨場發揮的處理,第一次對她這個便宜「堂兄」有點另眼相看。
他處理得很好,並且還很好地利用這次事件替她造勢。
果然,撇開他那不著調的行為說話方式,他的確能夠辦事情一個人。
靳淵柏喜孜孜地替堂弟解決完手尾,正準備屁顛屁顛地跟著去鬥獸場湊個熱鬧,他有預感那裡絕對會發現一些很有趣的事情,他都有點迫不急待了。
但在他一轉身,便有一陣清風拂過,他再一眨眼睛,便站在一處高瞻房簷之上,帶他上來的人是誰震南,靳淵柏看著去而復返的靳長恭,驚喜道:「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