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您怎麼回來了?」叉腿武僧突然驚訝道。舒骺豞曶
靳長恭聽聞有人來了,便模範蝙蝠掛在房樑上,低眸瞧去前方一個裎光裎亮的光頭,穿著一身紅光滿室,彩氣盈庭,明顯就價值不菲的袈裟,道貌岸然,不,得高望眾卻不失慈祥和藹的老頭趨步趨來。
他就是國院闡福寺的搖光主持?倒是好佛像,肥頭大耳,厚唇圓鼻。
「你們且先下去,我與貴客有事需要相商。」搖光主持摒退左右,逕直推開房門,帶著兩名俗世之人一同進入。
靳長恭倒掛著,一時沒有看清那兩人的相貌,可是卻隱隱感覺他們皆懷內力,並且武功還不低。
靳長恭奇怪這國院闡福寺的老主持怎麼會在禮佛的時候跑來見客,其中必有幾分貓膩,既然碰見了,眼珠子一轉動,她決定留下來看看情況。
她貓步輕移,瞄準位置小心掀開一片瓦,偏著眼對著那方小口探下去。
從上方俯視的結果,便是只能看到三個腦袋瓜子,一個光,二個黑。不過倒是能清晰地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
國院闡福寺的搖光主持對著那兩位甚為客氣,三人同落坐後,他便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關於兩位施主昨日所言,老納經過一夜慎重考慮過了,恕老納確實無法答應。」
一名穿著普通藍衣的男子,卻偏偏掛著一片翠白的玉珮,腰帶中間鑲嵌著一顆孔雀綠石,這種既樸素得騷包的打扮,令靳長恭有些起疑……
他起身,抱拳道:「方丈,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您如能夠及時選擇棄暗投明,將能夠同時解救靳國多少的黎民百姓,您何必如此固執?」
從他的聲音中,靳長恭聽出他對搖光主持那叫一個怒其不爭,哀聲歎歎。
搖光主持此刻像一個軟包子,任他踩了一腳還面有難色,許久他才輕歎一聲,道:「一切皆有命數,我等,我等若有強行改變……」
「何為命數!方丈此言便有些以偏概全了,您明明知道一切真相,此刻暗帝招喚,您便應該與我等一同盡力為天下、亦為靳國,將讓一切錯誤的開始重歸正途,怎麼能夠任其惡賊鴆占雀巢,壞了皇室血脈正統!」
另一名深青厚襖,手戴金鐲玉環的男子騰然起身,面露激憤,可這一激動使她平穩的聲音尖細了許多,頃刻間便暴露了她女人的身份。
他們在說什麼?!正統血脈!鴆占雀巢!靳長恭只覺太陽穴似被針扎一般,眥牙紅目。
她用剩餘的理智思考,這一男一女,明明穿著普通偏要戴金裝玉,分明是樂府一向華麗麗的慣性,莫非他們兩隻就是樂豪與樂珊?!
果然,下方搖光主持再度輕歎一聲:「樂施主請勿太衝動,此事事關重大,請讓老納與你們的主子談一談,老納必須慎重,望你們理解。」
搖光主持那菊花似的老臉此刻皺成一堆,當真是難以舒解啊。
「時候到了,主子自然會前來見您,不過主持必須先得表現出您應有的忠誠,國院闡福寺歷來與靳國帝皇宗親便關係密切,希望您千萬別行差踏錯了。」
深青厚襖的女子,從聲音上判斷大概也就二十歲左右,有種小女人的嬌氣。
可偏偏一提到她的主子,她音調便不自覺上揚,那不被人發掘的暗地屬性,忠犬氣質立即乍現,透著一股子與有榮焉的傲氣。
他們的主子是誰,暗帝?靳長恭感覺心臟不自覺跳動得比見初戀情人還要激動,她感覺一方眼皮在跳動,一時之間也分不清是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還是右眼跳財,左右跳災,總之她有一種十分不妙的感覺警醒。
或許是心緒波動頗大,她氣息瞬間便被底下的人鎖定了。
「誰在上面!」兩人臉色一變,眼急手快掏出隨行樂器,真氣護頂破瓦便衝上房簷。
靳長恭蹙眉,心中疑惑,他們竟然能發現自己,她身似輕雲退後一步,視線鎖定他們倆人,慢聲慢調道:「樂豪,樂珊?」
兩人看見靳長恭微愕,樂豪長得一副大老粗的模樣,心卻十分纖細,他盯著靳長恭時,明顯能感到她身上有一種危險的氣息,於是他陰著臉色,道:「你是何人,為何藏在上面偷聽我們談話?」
見兩人沒有否認,靳長恭便確定是他們兩人了,她拂了拂袖擺,嗤笑一聲,道:「偷聽?何需偷聽,我分明就是光明正大的地聽到你們那番大逆不道的反詞的,不是嗎?」
看到靳長恭那副逸然自得,不以為懼的模樣,樂豪與樂珊暗中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今日算你命不好,既然你聽到不該你聽的事情,那就只好將你的命留在這裡吧了!」樂豪像一隻暴燥的猩猩,嗓音一撩,五指捏著一個木塤,準備攻擊。
一邊的樂珊長得十分普通,臉上唯一突出的便是她有一雙保養得十分細緻白皙的手,她瞧出靳長恭功力不淺,亦沒有在一邊閒著,迅速進入備站狀態,手持一隻竹簫。
搖光方持不會武功,當他發現情況有變,衝出房門時,對立的三人已經虎視眈眈,殺意四溢。
他年紀大了,眼神不太清楚,他虛起眼睛看著屋簷上的那名黑袍男子,總覺得身影有幾熟悉,一時竟看入了神。
「憑你們的本事想留住我,簡直就是笑話!」靳長恭大掌展鵬,一個閃身,便欺近他們週身,樂豪樂珊武力值明顯比靳長恭低了不止一個起點,是以當她運掌為拳時蘊含破風利刃之勢,樂豪大驚,卻樂調尚末起,便只能狼狽堪堪躲開。
樂珊看到靳長恭武功竟如此高強,不敢再作停留,可她此時還未來得及做出防禦動作,就見靳長恭那虎虎生風的拳頭就對著自己的腦袋砸來,這一拳如果砸實了,樂珊估計她的性命只能也交代在這裡了。
無可奈何,樂珊疾步迅步,只能用雙臂去硬接方寒這一拳!
樂府主修樂功與內力,而體質方面頂多比普通人強個幾分,所以即使樂珊最後將全部同力集中在手,用於防禦,最終結果還是——
卡嚓!聽到這清脆一聲,樂珊就知道自己的胳膊被對方廢了!一陣陣嘶心裂肺的疼痛讓樂珊的臉緊皺了起來,痛苦不堪。
樂珊覺得自己雙臂現在就像鐵一般沉重,絲毫沒有力氣去抵擋對方的第二拳!樂毫見靳長恭一拳便打殘了樂珊賴以為命的手,臉上驚懼齊現,猛地退一步,卻沒有想到靳長恭速度堪比流光,緊接著一拳又朝著他的腦袋又是一拳!
樂豪無奈,只好一個懶驢打滾,朝地上滾去。連滾連摔,他跌在地上,此刻已經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已,然後他跌跌撞撞的想站了起來。
「想顛覆寡人的皇朝,憑你們是不是還太嫩了點!」靳長恭唇輕掀,吐出的冰冷語氣比修羅還殘忍,黑暗閃爍著冷冷的笑意,看得樂珊與樂豪只覺得血急速湧上腦,一陣眩暈和無力。
「你是靳帝?!」
「永樂帝?!」他們異口同聲地驚叫道。
靳長恭凝視著他們的神情,那是一種十分變異的轉變,就像明明是來收割性命的死神,卻突然變成一種期待已久的獵物,樂珊與樂毫驟然瞳孔炙光大甚,然後仰天突然大笑起來。
靳長恭的心驀地突突地不規則跳動幾下,她感覺有一種難以控制的危險即將降臨,她黑瞳怔怔,狂風肆侵略在刮起她的衣袂飛舞,長髮凌亂拂動。
驀地,恍若是從地獄深處傳出的低鳴,似有冷風掃過,從她的背後傳來,冷不防靳長恭背脊一震,搖光主持亦一驚,他目光轉移到似從天邊蹐雲而來的少年,抽氣聲頓時響起。
「影兒,我終於等到你了。」
天地之間,像瞬間被凍潔,沒有一絲暖意,靳長恭感覺她四腳的血液倒逆衝上,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結住不流了,只覺得渾身玲徹骨髓。
這個稱呼,這令她骨頭都感到痛楚的語氣,連她自己也不知是為了什麼眼前一切驟然變得模糊的、無以名之的恐懼獰緊了她的心臟。
她的身體已經僵硬如石,一動不動,瞳孔發直。
直到一個比雪還要冰冷而充滿血腥味道的懷抱將她從背面抱住,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死了,竟然沒有辦法動彈了。
極端的情緒爆發,她眼前一黑。
只是在暈去之前,她還是捕捉到一張帶著病態笑意的臉。「影兒,爬過來。」又是一個夢境,她聽到有人在喊她。
不對,這不是在喊她,而是在喊一個粉雕玉徹的小女孩兒,她大概三四歲左右,被人關在一個鐵鑄的大籠子裡,籠子外面飄著鵝毛大雪,可她僅穿著一件絲質底柔軟的白袍,很薄,她長髮垂地,不束不扎,小胳膊小腿縮成一團,也無法抵禦冬天寒冷的侵襲。
當她聽到有人在叫她,便睜開一對怯弱而乾淨的眼睛,看著籠子外面有一雙漂亮的小手,拿著一塊鮮肉,遞進籠子裡,對著她喊道。
小女孩兒表情有些木然,她不想吃那塊肉,因為那上面還滴著鮮血,她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這樣吃,可是那肉有一種令她想吐的味道,她不想吃生肉,她記得她以前吃的東西都是熟的。
可是,她好餓,她現在肚子好痛,她肚子腸子與胃都痙攣著,她想吃東西,無論是什麼……
最後,她嚥了嚥口水,凍僵的手腳艱難地爬起來,站著一步一步想走過去,但是這時,她卻聽一聲她出生以為聽過最好聽的聲音,卻帶著一種冷冷的命令:「爬過來!」
他的聲音很清脆,帶著一種稚嫩的嗓音,卻嚴厲異常。
小女兒孩——就是小影兒一驚,忍不住嚇得一顫,圓潤潤的大眼睜得大大的,裡裡塞滿小心翼翼地屏息,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重新趴在地上,從冰冷的地面慢慢爬過去。
顯然她的舉動取悅了那人,他不再喝叱她,還親自拿著肉遞在她嘴邊,不允許她用手,要她學著那些沒有人性的動物一樣,就這樣一口口撕咬下來,再嚥下。
「影兒,乖,聽話,吃了它。」
生肉很腥,也很難咬,可是已經餓了二天的小影兒,眼眸含著淚,她不知道眼睛為什麼澀澀的,酸酸的,她不管不顧地撕咬著,她餓極了,只懂得一種原始的衝動,吃,撕,啃!
「呵呵∼果然還是小影兒乖,本殿別的寵物可就沒有小影兒這般可愛。」他笑聲跟小影兒偶樂聽見春風中的風鈴一般,悅耳好聽。
可是此刻小影兒卻覺得心口像有什麼填著,壓著,箍著,緊緊地連氣也不能吐。
小影兒今年七歲了,那人說特許她可以出籠子了,今天她還是穿著一件白質絲綢的輕衫,她腳上戴著一條鐵鏈子,每走一步都能聽著清脆的「匡匡」,她睜著斑鹿般的大眼好奇地看著四周,她一直被關在籠子,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一個穿著粉衣濡裙的宮女,一路默默地將她帶到一個精緻辭房間門口。
小影兒揉著衣角,不知所措,直到房內傳來一聲她熟悉,卻能寒進骨子裡的聲音,隔著鵝黃綢的屏紗內傳出。
「小影兒來了嗎?」
小影兒還很矮,她聽到他的聲音很想逃,可是每一次逃的下場都很痛,於是她僵硬著短腿小心地邁過門檻,可是她不會說話,或者已經很少說了,漸漸不太懂得表達了。
她乖巧地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小影兒,過來。」
小影兒咬著下唇,懷著茫然的恐懼,猶如一個受傷的人當一隻手指接近他的傷口時會本能地顫抖,不敢動。
「再不過來,本殿就將你扔進虎籠子裡去,小影兒怕不怕老虎呢?」他似自言自語,薄唇掠過絲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甚是叫人頭皮發麻。
小影兒知道他是認真的,她不敢忤逆他的任何命令。
於是她像被操控的木偶,一步一步,她怕他,很怕、很怕!
「啊∼」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表達什麼。
而那人亦無沒有興趣關心她想表達什麼,他一個眼神,所有人都恭敬地垂下頭,不聲不響地出去了,只留下一個老太監在簾外候著。
他讓老太監將小影兒抱上床,小影兒瞠大眼睛,屏聲靜氣,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不敢反抗。
那人的身體很冰冷,比小影兒摸過的冰還要冷,他的臉也很白,跟雪一樣,一張白皙得過份的臉,皮膚下那青色的血管若隱現,可是他的雙唇卻很紅,紅得艷異,像她籠子周圍的紅薔薇一樣。
雖然他曾說過他跟她一樣大,可是小影兒卻發現他比自己高很多。
她躺在床上,就像一塊木頭,他似不滿意她的態度,一把用力扯過她的頭髮,她頭皮一痛,便靠近了他。
他身上有一種很腥令她不敢靠近的味道,就跟她吃的那些帶血的肉一樣,所以她不喜歡靠他太近,可是他好像很喜歡碰她。
「影兒,你已經七歲了。」他將她放直,然後爬在她身上。
影兒不動,也沒有開口,她睜大眼睛,恐怖使她每根骨頭都發抖,可是她不敢將這種害怕表現出來。
那人喜歡自言自語,也不需要她回答,他先脫了自己的衣服,然後也將小影兒的衣服脫了,影兒只穿著一件絲綢白衫,裡面什麼都沒有,褻褲,內衣,從來都沒有,所以她一脫就是光溜溜的身體,他亦是。
此刻,兩具同樣纖細,而稚幼的身體,緊緊抱在一起,她的身體很暖和,而他的身體卻異常冰冷。
一冷一熱,影兒雙唇凍得發青,她感覺很難受,但是他卻很愉快,愉悅地闔眼微笑。
「影兒,記住,你是本殿的,永遠都是本殿的。」他看著她的臉,那黑得不見底的雙眸沒有任何色彩,只有全然粹純的黑。
小影兒沒有回答,她不知道什麼叫永遠,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活多久,她感覺死亡的氣息越來越近了。
「小影兒,你知道你為什麼叫影嗎?因為你是本殿的影子,本殿在哪裡你便隨著本殿,你懂嗎?」
她不懂,她不想當影子,她不想跟著他。
「影兒,從今天開始,你必須仔細觀察本殿的一舉一行一言一語,然後模範本殿,若讓本殿發現有哪一樣出錯,本殿便將你關進籠子裡跟那些老虎一塊兒玩……」
為什麼要模範他?為什麼要跟他一模一樣?影兒不想跟他一樣,她害怕,她想逃……
「影兒,這是浴血魔功,你練完它就完全跟本殿一樣了……」
不要,她不要跟他一樣,她不想吸血,不想殺人,不想變成魔鬼!
「影兒,別遮,你的身體很漂亮,也很舒服,本殿很喜歡……」
不要!救救她,誰來救救她,她好害怕……
——
影兒,影兒,影兒,她一直被他稱為影兒,他的影子,越長越大,每一次照鏡子,她都想摔了鏡子,討厭任何反光的物體,她憎恨自己的臉,憎恨與他相似的一切,與他有關的一切……
「影兒,為什麼要背叛本殿?」
剛舉行完十三歲的生宴,此刻他已經成長為一名翩翩貴雅無雙的公子,雖然他的臉依舊一片雪白,雙唇依舊妖異緋紅,但是此刻他嘴邊卻流著黑血,只是他很平靜,沒有任何憤怒,只是用那一雙攝人的雙眸凝視著她。
「我不叫影兒,我叫靳長恭,你不是這麼教我的嗎?」
影兒光裸著身體,不著一縷,少女的身體纖細,並沒有發育,雖然她已經十三歲了。她沒有遮掩身體,她看著躺在床上的少年,渾身發抖,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動,牙齒和牙齒,忍不住發出互相撞擊的聲音。
剛才,他將她的衣服脫光了,他抱著她,然後她就將曾在父皇寢宮看到的一幕,學就那些妃嬪取悅男人一樣,將一種劇毒藏在牙中,哺進他的口中。
「靳長恭?影兒是想當靳長恭,才殺本殿的嗎?」他此刻衣襟大開,那清瘦的胸膛露出來,那勾魂動魄的肌膚很誘人,他眸盛森光,他細緻地撫摸著她的身子,而影兒雙眸卻沒有一絲光亮。
「我想當,我要他!」影兒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眼睛才有一絲光亮。
那是他從來沒有看見過的神彩,他下巴微微抬起,看著她脖子上那圈黑紫的手指印,突然笑了起來,一種病態的狂笑:「哈哈哈∼你竟然愛上他了,哈哈哈∼我可憐的影兒,你竟然為了那個男人來殺我∼哈哈∼∼」
影兒因為提起他,第一次鼓起生平的全部勇氣,不含任何雜質地凝視著他,道:「殿下,你本能就要死了,我會代替你的,我也會成為你,因為只要你不在了,就不會有人懷疑我不是影,從今以後,我便是靳長恭!」
他聞言一怔,他將視線投向床邊那面成人高的銅鏡,那裡正映出一面容顏似畫少年一名臉色蒼白雌雄莫辨的少女,只是他們的臉,竟如出一輒,完全像一個印子刻磨出來的相似。
沒有一絲差別,連原本差距甚大的身高如今都因為刻意的模範,變得相差無幾。
「你會後悔的……」他輕輕一笑,那染血烏黑的雙唇重重地印在她的雙唇。
影兒,不——靳長恭雙瞳似鐵鑄成的眼神,筆直而堅定。
「不會的!」
是嗎?他闔上雙眸,嘴邊的笑意就像一種詛咒停留刻畫進了靳長恭眼中,至死都無法磨滅。
她後悔了嗎?
在枯鴉林,走火入魔受情傷而死,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永樂帝,突然想起那人臨死前的那句話,雙眸便是執著與不悔。
「我不悔,我只是恨!」
無限的恐懼,加上黑暗、靜寂和乍醒過來的幻覺,使靳長恭的心冰涼了。
她神智還有一些彷彿,她感歎靳長恭的一生,想到她短短的一生為生存拼博得如此的艱辛,最後竟為了一個男人付出了一切,落得個不得善終,可她仍舊不悔!
只是恨命運不公,恨那人的的惡意作弄,恨靳微遙不肯信她,恨至死都無法得到他的原諒……
搖了搖頭,靳長恭無法理解前身的思想,她收起情緒,開始觀察自己現在的處境。
這裡是哪裡?靳長恭張目一看,感受好像一個洞窟,牆壁上有洞,微微光線透了進來,掃過一圈,像是一個方型窟室,中心立塔柱,四壁環繞有浮雕的迴廊,迴廊似是雕殿形壁龕。
而她此刻正在窟室的中央位置,她靠躺著在一個彎月型的石台上,背後靠著一尊巨型佛像。
她抬了抬手,發現手跟腳都被四根臂粗的鐵鏈子鎖著,隨便一動,便會響落地串串「嘩啦嘩啦」。
她發現自己的衣服被人換過了,一身竟穿著跟記憶中一樣單薄絲綢般柔滑的白衫,頭髮散落,衣服裡面能夠感覺空蕩蕩的,所幸四周燒著幾爐火炭,如此寒冷的冬季也不算太冷。
像是估算著她醒來的時間,此刻前朱紅的大門驟然打開,她看見門外是一個洞穴一樣的地方,透過門能夠看見甬道鑿得深長,昏暗無光。
靳長恭腦袋急速運轉,剛才她隱隱聽到國院闡福寺的青銅鐘響聲,她知道自己仍舊在國都,並且離國院闡福寺並不遠,她猜測這處洞穴,十有**是為僧人居住而鑿的僧房,用於修道、講學、集會。
記得曾在一本書上看過,這種洞穴是給那些苦僧用來理想的修道之所,似乎只有與世隔絕,面壁遠遁,才有希望得道成佛。
可漸漸苦僧對於自我要求越來越寬鬆懈,這處洞穴便空置用處羈押一些犯錯的僧人,是以一般很少人很過來。
大門一開,靳長恭看見有四個大漢,抬著一頂軟轎,四面透紗,掛一頂月白色輕羅帳幔,金帳鉤桃紅帳須,隱隱能看見裡面臥躺著一個身影。
「影兒,你倒是比本殿想像中醒得更早一些呢∼」
靳長恭尚末看清軟轎的人,當即感覺耳邊有一道涼涼的氣息,沿著她的耳廓蔓延。
本殿?靳長恭身體下意識一僵,這是一種本能的防備。
他果然沒有死!而且,現在他的武功竟然變得如此恐怖了?!她知道他的武功比她還要高,看來她果然沒有練就最頂尖的浴血魔功!
她的身體繃得死緊,這是身體潛意識的懼意,她已經猜出他的身份了,可她偏偏要打破這種僵局,現在身體是她的,不是前身的,她絕不允許她有這種膽怯的表現!
「本殿?不知道你是哪一國的殿下?」
他神情平靜,一雙黑不見底的眼睛瀏覽著她面部:「影兒,你想故意激怒我嗎?明明三年前你做錯事的懲罰都還沒有開始,若影兒再不乖,本殿或許會像從前一樣狠狠地折磨影兒,那時候就算影兒會哭會痛,殿下我都不會手下留情……」
說著,他一口便狠狠地,嗜血,沒有半分留情地咬在靳長恭的耳朵上。
靳長恭耳一痛,她感覺鈍痛異常清晰,耳朵濕濡沾滿耳廓,她想一定快斷了。
這個變態!十年如一!
「你是誰?」靳長恭冷聲道,她的眼睛筆直地看著前方空氣。
「影兒,覺得我該是誰呢?」他好脾氣地順從她,不再自稱本殿,在她細嫩的耳畔伸出舌尖舔著。
「死人!」靳長恭感覺自己耳朵又麻又痛又癢,她抿緊雙唇暗中運氣,卻發現丹田一點虛無,半點內力都聚不起,頓時臉色煞白。
她的武功,難道……
「死人?倒也對,想不到影兒說話倒是越來越風趣了。」他似笑了一聲,用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掰過靳長恭的臉,讓她看著他。
「影兒,從剛才開始你便一直不肯看我,你很害怕面對我嗎?」他淡淡地掀開眼睫,淡霧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頰上。
是的,她的確不想看到他的臉,因為她怕她會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本能!
但是,現在也由不得她選擇了,她不移不偏地看著他,第一眼很神奇,對著他就像是照鏡子一樣,他們的五官基本上有九成相似。
不過他的肌膚比她健康的膚色蒼白了幾分,是那種病態的蒼白色,薄薄殷紅的雙唇依舊妖異緋色,如果說靳長恭的氣質襯托下臉型屬於那種俊美英氣逼人,那他就屬於那種嬌異攝魂,透著死氣的禁忌色彩。
「果然長得像鬼!」靳長恭氣息微重,撇開眼睛盯著一處空氣,冷冷道。
從小他的身體就很孱弱,好像得了一種病,若非練就了浴血魔功靠著每日吸食活人血液滋養身體,恐怕早就死了千百遍了。
突然她的下巴一緊,他掐著靳長恭的下巴,黑沉得令人心驚的黑瞳,笑得危險道:「影兒,聽話,別再試圖激怒我了,否則——我真的會親手毀了你的。」
靳長恭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腦袋冷靜下來,她望進他的眼睛裡,道:「怎麼,你將寡人抓到這裡來,難不成是打算好好敘舊的?」
好詭異的眼神,裡面竟然空洞得可怕,卻又黑得似深淵,這種人不是瘋子,就是心思變態,靳長恭估計他兩者兼有!
「寡人?看來影兒將靳帝這個角色扮演得很好,可是影兒是不是忘了,你只是我的一個替身,是我的影子而已……」他鬆開她的下巴,細舔著靳長恭敏感的耳朵,氣息冰冷,就像死人一樣。
靳長恭瞳孔似冰凍一樣,一字一句道:「別做夢了,以前或許是寡人冒充你,但是現在靳帝就是寡人,不是你!」
她發現憤怒是一個宣洩的方式,至少她的身體她可以慢慢撐探了。
「果然不一樣了……」暗帝就像一個科學家,正對著一個試驗體一樣,目露一種想解剝的神彩:「影兒,我的乖影兒∼∼以前你絕對不敢這樣對我說話的,除了那一次為了靳微遙那個男人。」
突然,他好像想起什麼,突然看著她笑了起來,那青白的手指摸著她似玉石一般臉頰,慢慢沿美好的曲線朝下,最後罩著她的渾圓,呃,依理很平,只能稱作胸前。
靳長恭眸中炙光一閃,即使現在她沒有內力,手腳被鎖著,可是小範圍她還是可以攻擊。
比如掌摑!
「!」手腕一痛,她的手他牢牢地握住,慢慢收緊。
「影兒,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我給的,上一次你的任性我可以原諒你,畢竟這一切都是我原來的計劃,可是太放肆的寵物,可是需要被好好調教的!」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感情,那張異樣鬼魅的臉上,有一種想將眼前一切都徹底毀滅的錯覺。
靳長恭瞳孔微窒,胸腔起伏不定,最終她垂下眼睫,沉默了下來。
「什麼計劃,你裝死躲起來,讓我當上靳帝便是你的計劃?」
她的聲音異常平靜,就像認命了一樣。
「自然是,小影兒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若非我有意縱容,不然你以為你能夠『殺』得了我?」他眼眸透著一種詭異,透著看不清的情緒。
靳長恭睨向他,眼神裡泛不起一絲波瀾,啟唇道:「為什麼?」
「影兒別這樣看著我,不然我會忍不住的……」他的手在她身上任意地遊走著,一邊輕喘著,病態的蒼白的臉上竟透著一種妖異的緋紅。
靳長恭雙眸驀地閃過一絲森寒,她黑眸流轉,有一絲精光閃過,突然,她傾身吻向他的嘴角,長睫翩絰輕眨,柔聲地問道:「告訴我∼」
暗帝一怔,看著眼前的少女,她瞇著略顯朦朧的眼眸,隱約間縈繞了一種誘色的旖旎之氣,紅唇微啟。
他像第一次認識她一樣,怔神後,便急切地含住靳長恭的雙唇,長舌長趨無境便深深吻入,可是沒有一會兒他便似忍耐般一把推開了靳長恭,垂下頭低喘著,撫著嘴邊輕咳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