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回到妙手回春醫館,靳長恭便將從公冶那裡得來的血燕給了老大夫,沒有理會老大夫那驚得下巴都要掉落的模樣,便連夜準備離開徽州,臨行前留下莫巫白暫待醫館與長生一同等她回來,正好莫巫白也不想出去碰上莫流瑩。舒蝤梟裻
回到客棧梳洗一番後,契翻窗歸來,同時他帶回一個不出靳長恭意料的消息,這番十二區聯盟會議晏公子沒有去,而十二區的頭領確已聯成一盟準備在償罪遊戲進行時策反。
對於十二區最終結盟造反,契不理解她分明有能力為何卻不阻止,任其發展。
靳長恭卻有自己的思量,這世界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通過絕望的死,她才能讓他們徹底明白,朝廷與她靳長恭非他們之力能夠抵抗,她給的生會讓他們從地獄從獲天堂,說白了,就是打一棒再給一顆糖的道理。
晏公子是誰的人,她多少也猜到了,從公冶跟她要十二區的時候,她便猜到這些事件跟他們絕對有關係,這一次他會出現在徽州,絕非偶然只能是必然。
牧興跟十二區的眾領頭接頭後,秘密商議的一整夜,從晏公子那裡他們得到了錢財與裝備的支援,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武裝後將會有七成機會獲得勝利,但是之後的日子……
牧興心中忐忑不已,幾乎是用著一種絕望的心情等待著償罪遊戲那日的來臨,那日便是繼三十年痛苦壓搾的日子,再度一次公然反朝廷,是生是死,或許都將是一種解脫了……
這一次不成功,他們十二區的百姓便就徹底沒有了希望。
五月初四
償罪遊戲前三年在徽州廣壩,今年便會在余舟慶河舉行,春煙綠萌,一條長長的隊伍鋪長而來。
牢籠的償罪者面黃饑瘦,惶惶不安地被關押著遊街,余舟街道兩旁的百姓或鄙夷或唾棄或可憐地看著他們,指指點點。
二百多名償罪者被官兵拉到城中央的廣場,廣場寬闊,四周砌了兩三行石梯,四周則用鐵鏈拉起圍著一方禁錮之地,正東方側是一城樓高牆,高牆上端,一名身著大紅閃華鍛綢的妖嬈男子無骨懶懶地坐著,他身後站著十二名身姿挺拔,目光精煁的守衛。
看著二百四十名償罪者被送上台,紅衣男子百般無聊地支著下巴,輕輕道:「開始吧。」
一聲令下,頓時整個廣場數萬人起哄,在這一刻他們的熱情似被點燃,老老少少都炙熱著雙眼看向場中那臉色蒼白,若待罪羔羊的二百多名少男少女。
高牆之上,設立了兩側席位,分明坐著的都是徽州、余舟與鐋陽三地的官員,此時眾官員的臉都發青發白,根本沒有往年的興奮與激動。
他們暗中將眼神投上高台之上,那身似染血般紅艷穿著的男子,心肝一顫,生痛生痛的。
那個活祖宗啊,好好的在皇宮待著,怎麼跑到他們這窮鄉旮達了,他們面苦淒苦與恐怖。
按照往年的慣例,這二百四十人需一一點名,確定人數與名字無誤後,就點然廣場四周的火柱,以火柱燃盡為期限,台上只站一人為勝利者。
轟∼四方約人高的火柱燃起,那二百四十人唇色一白,紛紛激烈的顫抖著,有人尖叫有人想逃跑,有人抱頭痛苦。
但四周的群眾卻似魔障了一般,瘋狂叫喊著,嘴裡吐出的都是一些腥的字眼。
「快點,殺啊!」
「吵死人了,先將那些膽小的殺了!」
這三十年來的洗腦遊戲已經讓這些人的思想完全腐化了,在他們心中這並不是殺戮,僅僅是一場遊戲,一場跟動物廝殺相同的遊戲罷了。
台上的男子,斯文地打了一個哈欠,十二星煞顫了顫,看來主子又無聊了,這段時間主子離了永樂帝簡直就跟狼犬離了主人,凶殘得很,每天除了整冶人便是用刑打發時間,整個余舟暗地裡哀嚎遍野,苟活著的官員已所省無幾,接下來會不會輪到他們啊∼∼∼
二百四十名償罪者,遲遲不肯動手,周圍的百姓看不過去,統統開始鬧騰起來,扔著一些雜物進鐵鏈圍起來的籠子裡。
但是,很快不遠處傳來一陣異動,從高台上望去只見遠遠衝來一大隊人馬,高台上的官員都驚詫起身,只有紅衣男子漫不經心地睨了一眼,卻沒有反應,只是此刻他想到什麼嘴角微微下彎,有些幽怨繼續地瞅著空氣。
「趕緊放人!」
「殺了你們這些狗官,天地芻狗,為官不仁該殺!」
那一群人人持大刀,身著輕甲,瞧著像只正規軍,但步劃凌亂,整支隊伍毫無章法可言,瞧著更像是山中的匪賊。
那些百姓瞧著一個個驚慌失措,撂起蹄子就使勁逃竄,一些城中貴族有親衛兵相隨,逃不及便雙雙打殺起來,留守的官兵也奮身衝了上去。
官員們紛紛開始逃命。
「救命啊,來人啊!」
徽州的里長也在城樓的行列當中,他呆滯地看著衝在最前頭的牧興,醒悟後,瘋狂大叫:「造反了,十二區的人又造反了!」
紅衣男子對正在發生的慘烈場面視若無睹,但他的表情卻愈發地哀怨與陰沉,看得十二星煞渾身發冷。
他們知道,他的耐心已經達到了沸點,可偏偏那人還沒有來。他們不由得開始著急了。
這時一陣涼風拂過他的髮際。
「在想什麼呢,再不下令底下的人該死光了。」
紅衣男子一僵渾身如電流過,一抬頭便看到了自己夢中思縈的臉。
她此刻便逆光形態優美地站在陽光下,淡琉璃雙眸折射出淡淡光輝是那樣迷人深邃,深重華厚的黑綢大袍覆著那纖瘦直筆的身子上,高高綰著冠發,長若流水的髮絲服帖順在背後,微仰著頭,背抵在一片混亂腥雨,微微一笑——那不分性別的美麗,如此驚心動魄的魅惑。
她來了!心似被什麼撞了一下,他朱唇輕抿,指尖一顫。
靜謐的空氣驟然狂風疾起,隨風翩翩起舞的長髮迷亂了他霧靄的雙眸,衣袂拂飛,凝視著她的雙眸似破曉的晨曦瑰麗柔和,他朝她伸臂……
靳長恭只感到腰間一股力道,已被猝不及防,或者說從來不有防備地被擁進一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
城樓上的眾人下意識遮面擋風沙。
待風緩沙停時,尚來不及繼續逃路,便被高台上那一幕詭異而唯美的景象震驚在原地。
那惡魔一般的紅衣男人竟不顧城下的廝殺,亦沒有理會城樓上的混亂,似世界已經只存在一件事情,緊緊抱著一名不知道何時出現的黑衣少年。
風捲雲舒,天空澄碧,他們就像遺世孤立,纖塵不染世俗,相擁於城頭。
「奴才想你了,陛下。」他聲音低啞輕聲道,氣息噴撒在她耳畔,染上了不可思議蠱惑的魅力,一貫殘忍的薄唇,此刻竟滿足而溫柔地揚起。
靳長恭感覺心一悸,渾身似被羽毛撓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她對這種感覺很陌生亦有些尷尬,掩飾一笑,猶豫著是推開還是……最終她遲疑地拍了拍他的背,道:「才分開多久,想什麼?」
「可是為什麼,就算您站在奴才面前,奴才還是會想念呢?」花公公媚長的眼睛微挑,卻將她更抱緊幾分,盯著她脖頸處的肌膚細緻如美瓷,竟有衝動用雙唇去摩挲,那觸感是否如想像中般柔軟香甜。
十二星煞看著相擁不分的兩人,嘴角抽搐,他們神人般的主子,不會真看上那個荒淫無道的暴君吧,就算表忠心也不用這般含情脈脈地表吧!?
靳長恭蹙眉,她怎麼覺得自己被他調戲了嗎?可一想到他對她的忠心耿耿,心中疑惑又被壓下,只覺得分開一斷時間不見,這廝愈發的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