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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二年,曾經稱霸中原的兩個最大王朝,金與宋,一個國滅嗣絕,殘族遠徙,徹底消逝;一個識相知趣,舉國南遁,以避鋒芒。
對於南宋小朝廷這種「不用你動手,我自己跳下去」靈活務實的態度,狄烈要給趙構君臣點個贊。然後,毫不客氣地下令天波師佔領了昌國(今浙江舟山),與南宋的明州(今寧波)隔海相望,將一把尖刀,抵在南宋這隻大肥羊的腰肋上。
到了眼下這個時候,局勢已經明朗化了。天樞勢力非但囊括了整個中原,更收復燕雲,將勢力範圍推進到塞外北國。接手了遼、金及北宋大半領土,其國土地面積之廣,幾追漢唐。下一步會是什麼,路人皆知。就算是一個普通的販夫走卒,也都是知道,改朝換代的時候,就要到來。
水到渠成,立國稱帝的時機成熟了。
任何一個讀書人都是知道,第一個勸進的人,必得富貴,人生可少奮鬥十數年。如此無本巨利之事,怎不令人趨之若鶩?
在狄烈剛結束東京審判之後,距離數千里之外的長安,已有士人上書,請求華王稱制建國。一人帶頭,百人應和,千人連袂,萬人景從。
狄烈人還在回京的半道上,各種奏疏已如雪片般堆滿了華王幕府衙門,令幕府長史虞允文又喜又愁:喜的是華王當真是眾望所歸。不負自己一番追隨;愁的是這樣下去,光是拆批奏疏,就令整個幕府忙得腳跟踢後腦勺,什麼事都幹不了……最後實在沒辦法,所有關於請華王稱制建國的奏疏及請願書,一律發送宮中。
如此一來,被如山奏疏堆滿的地方。由華王幕府,變成了皇后案頭……
狄烈一回到長安,就受到空前熱烈的歡迎,龍首原上,人山人海。漫無邊際,鼓樂笙歌,綿延十里。
民心可期,軍心可用,威服天下,四海歸心。
狄烈已經完成了由最初單槍匹馬拯救蒼生的英雄;到**拉起槍桿子。對內壓制皇族,對外抵抗異族侵略的梟雄;再到滅金驅宋,打下一個大大江山的一代雄主的蛻變。
時機的確成熟了。天下即將走向由亂而治的大道,而他的內心,業已做好了足夠的準備……
列國使節,原本已準備回國。一見眼下這架勢,哪裡還敢走?一邊急派副手趕回本國,準備國書厚禮,一邊親自跟隨華王一行前往長安。
正在大搬家的趙構得知消息,比正主兒還開心,不等結果出來,就急急派人赴長安。上表請狄烈立國。為什麼這麼急不可耐?除了巴結示好以外,最重要的是,這事對趙構而言,實在是利好消息。因為只有狄烈立國了,趙構才能徹底擺脫朱皇后的影響,才不會無時無刻承受來自朱皇后的巨大壓力,他的南宋,才算唯一的、代表趙宋宗室的合法王朝。
狄烈立國,無論對他本人,還是對趙宋而言,都是一個雙贏的結局。只不過,狄烈會那樣輕易讓趙九如願嗎?
……
依然在甘露殿,狄烈攜十一位王妃,拜見了朱皇后。
時值六月,殿外陽光明媚,而殿內卻清幽暗淡,甚至還要點上一排蠟燭,光線才足夠照亮五官。
常禮結束之後,諸王妃也都知道,夫君必有要事與皇后相商。問安畢後,未敢多留,齊齊告退而出,至偏殿靜候。
夏風穿堂而過,廓上縵紗飛舞,宮娥垂侯階下,鼎爐沉香如霧。
就在這靜謐如夜的氛圍中,狄烈與朱皇后以最標準的宮廷禮,間距五尺,以手撫膝,腳跟墊臀,跪坐於錦團之上,相對而視。
陽光從背後窗格透入,一道道光柱中有億萬浮塵亂舞。殿堂廣闊,光線只照亮一隅,而橙色的燭光,也只映半堂。朱皇后身著綵鳳簇團玉色冕服,叉手跪坐,光線隱約照著半面,令她的面龐及整個身體,散發出一團柔光,同時也使得她的五官表情,如隱霧中,朦朧不清……
「終於到了這個時候……」聲音空幽如菊,吐氣如蘭,帶著一絲淡淡的落漠。
狄烈欲語無言,只有沉默。
「猶記得你初上天樞城時,嗯,那會還叫天平寨。人馬不過數百,治下不過萬民,官視你為匪,匪視你為敵。即便在這等窘境之下,你依舊能豪氣萬千地喊出『我的榮耀,我自己拿;我的富貴,我自己取』。悠悠五載,時到今日,你終於拿到了最大的富貴……」朱皇后似乎也不在意狄烈是否回答,只帶著追憶的語氣,悠然絮語。
「皇后……真是好記性。」狄烈也被朱皇后的話語,帶回了那段曾經歲月。嗯,似乎自己還真說過這麼一段雄心勃勃的話呢。
燭光隨風而動,朱皇后似乎也微笑了一下:「還是不要稱我為皇后了吧?皇后,將另其人。」
「不,你依然是皇后。」狄烈誠摯地道,「我會給你一個前朝皇后的尊號,宮中一應用度,亦將比照新朝皇后。」
朱皇后神情淡定,似乎沒有太大意外,淡然道:「讓我猜測一下,你這樣做,除了可穩定原故宋官員將領,及天下百姓之心外,是否還有借勢壓制紹興天子之意呢?」
狄烈洒然一笑,並不迴避,直言不諱:「確有此意。但皇后還說漏了一點——我狄烈絕不是個過河拆橋之人,這五年來,皇后對狄烈、對天樞、對天誅軍的支持,有目共睹,新朝的建立。有皇后的一份功勞。有功必賞!這是天誅軍的軍規,也是狄烈能走到今日的重要原因。」
朱皇后輕輕柔柔一低螓首:「謝殿下恩賞。」
涼風穿堂,朱皇后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一朵水蓮不勝嬌羞。寬大的袍領,顯露出如天鵝般優美雪白的玉頸,細細的汗毛,隨風輕動……此情此景。竟令狄烈有一種欲深入窺探的**……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望殿下如實相告。」朱皇后一直保持著低首垂目的姿勢,只有一雙纖纖玉手,微感緊張地不斷絞動,不知是因為感應到那雙極具侵略性的灼灼目光。還是因為自己將要說出的話會引發某人反感,「不知……淵聖……是否……當真如傳言所說……」
狄烈本已探直的身體,僵了一下,慢慢坐回腳後跟。沉默一會,只淡淡說了一句:「他,消失了。」
說罷。長身而起,向朱皇后最後施了一行,振袖轉身離去。
朱皇后以前所未有的恭謹姿態。雙手按地,低首垂頸,嬌軀半伏,還了個只有參見上位者才有的大禮。並且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她低垂著頭,看不到臉上表情,卻有兩滴淚珠,雙墜於地,在落針可聞的靜室裡,滴答有聲,清脆盈耳……
……
一一三二年。七月初一,在天下善禱善誦,勸進如潮之下,狄烈毫無懸念地登基為帝,國號為華,以長安為都。
大華之國,建立。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以爵為國,建元「天健」。
天健者,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按後世史書所載,華太祖登基當日,華山絕谷轟鳴,紅光滿天;東海現白龍,向西方頻頻稽首,如是者三,方沉入深海。
嗯,自古帝王登基,都少不了有這些所謂的「祥瑞」,以示天命所歸。
不過,事實的情況是,這些「祥瑞」,還真有,目擊者有數百人之多。結果一傳十,十傳百,千而萬……一時之間,引為神跡。更令天下人堅信,華國天子,果然是上蒼派來驅逐韃虜,拯救萬民的。
只不過,真實的版權本卻是:華山絕谷,被秘密埋伏的情報司暗衛扔了上千斤**,自然是「絕谷轟鳴」;火藥加火光,自然就是「紅光滿天」;東海所現之物,是天波師將士費九牛二虎之力,捕獲的一條虎鯨。在華天子登基之日,用大船拖著這條虎鯨在近海處轉了幾圈,然後放生了事。沿岸百姓遠遠見到,莫不以為是海龍現身,那個叩頭如搗蒜……
登基的形式,也與當初趙栩即位的場面類似。
當百官朝覲禮結束,進行最重要的一道儀式——進寶璽時,捧寶官開盒取御寶授左相,左相陳規捧寶出班,垂敬上言:「皇帝登大位,臣等謹上御寶。」
頭戴旒冕,身著大紅冕服的狄烈,從內侍高舉的盤中接過寶璽,輕撫如玉潤澤,感慨不已——這封存經年的傳國玉璽,終於可以堂堂正正亮出來了。
在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中,狄烈卓立雲台,目接長天,心潮澎湃,直欲引吭長嘯——
五年,整整五年,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五年,艱苦卓絕的五年。
五年,血雨腥風的五年。
五年,光輝歲月的五年。
遙想當年,剛來到這個時空的時候,除了一把槍,一無所有,那個時候,他只為了生存而戰;然後,憑借手中槍,聚攏了第一批人,又收穫了大量的物資;再往後,東西越聚越多,人口數量越來越龐大,甚至組建起了自己的軍隊……一切,就隨著心中一點執念,不斷發酵、膨脹,終於醞釀成了一個巨大帝國。
這是我的國!我的臣民!狄烈深長地吸了一口領土的清新空氣,腦袋似乎也為之一清,暗暗警示自己,戒驕戒燥。新國建立,不是萬事大吉,僅僅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未來的路還很長、很艱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