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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百三十三章 虎入狼群 文 / 寇十五郎

    黎明第一道晨曦,帶著夜色殘留的一抹暗紅,播灑向奔騰在原野上的大股彪悍騎兵,身後黃塵滾滾滾,馬前旭日如血,宛若無數幀動態感極強的畫面展現於眼前。

    狄烈此時就是這股氣勢驚人的驃騎中的一員。

    來到這個時代整整一年,越過一半的時間在馬背上戰鬥奔波,騎術想不好都不成。當然,比起能在馬背上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的金軍精騎,狄烈還有相當的差距,但控馬奔馳,緊緊跟上大部隊卻沒半點問題。

    狄烈是在凌晨時潛出總指揮部,然後藉著夜色的掩護,埋伏在一片起伏不大的土丘後。之後覷準前方一隊騎兵快速奔過,立即從土丘後躍出,飛快跳上最後一名騎兵的馬背上,擰斷那名金兵的脖子扔下馬,然後鳩佔鵲巢,取而代之,成功混入金軍陣營當中。

    這看起來似乎很容易,好像換成別的身手好的人也能做到。的確,混入金營一時不難,但真正難的是如何繼續混下去。便如此刻,一名身材雄偉的金將快馬從狄烈身邊經過時,不知何故,就對他留意起來,張口就問:「漢兒還是女真?」

    這金將說的是一口地道燕京口音,天誅軍中也有少量燕京人氏,比如左開就是燕京易州人氏,所以一下就聽出來。燕京話狄烈也會說,但絕談不上地道,相反,他的女真語卻很地道,而且他現下裝扮的身份,就是女真金兵。所以直接用女真語回答:「女真!」

    「哦,背上是什麼兵器,份量不輕啊!」那金將也換成了女真語,但說得有點鱉腳,反倒不如狄烈這個山寨貨的口音更標準。

    狄烈背上的槍盒已經用粗布層層包裹,只見厚繃繃一團,很難看出是什麼,但是包括巴雷特、瞄準鏡、四個彈匣的原裝彈、兩個黃色火藥包、壓彈器、大量彈頭在內的槍盒總重量將近三十公斤。這沉重的份量,落在老騎手的眼裡,自然能看得出來。

    三十公斤的兵器。換算成宋斤。也超過五十斤了。倘若這真是一件兵器,份量的確有點嚇人,無怪乎那金將對狄烈大感興趣。

    「……雙鑭。」狄烈憋了一下,才根據槍盒的長度、寬度及重量。報出一個與之比較接近的兵器名字。

    「不錯啊。我掂量掂量……」那金將眼睛一亮。在戰馬快速地奔馳中,竟控馬與狄烈跑了個並肩,探手向狄烈後背抓去。

    狄烈奇快地反肘撞開那金將手腕。不動聲色道:「祖傳寶鑭,出匣見血,只有兩種人才能目睹。」

    那金軍有些難以置信地撫著被撞得酸痛的手腕,下意識脫口道:「哪兩種人?」

    「敵人與死人。」

    狄烈說罷,冷冷瞥了對方一眼,雙足一夾馬腹,飛快超過數騎,將那饒舌的金將拋在後面。

    就在狄烈前方約百步,那桿白色大纛迎風狂舞,九級旆節斜飛如箭。旆旗之下,那金甲銅盔的身影,多半就是金軍大將完顏銀術可了,這可是一員比完顏突合速還有份量的金軍重量級人物。

    以狄烈此時的距離,即便是在奔馳起伏的馬背上,也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從背後狙死這員金軍大將。但狄烈最終還是忍住了將對方一槍爆頭的**:一來是因為他沒有把握在幹掉銀術可後,從二百多騎金兵的近距離追殺中脫逃;二是他的主要目標是太原守將突合速,光殺一個銀術可,對破太原城幫助不大,更嚴重影響自己混進太原城的計劃,得不償失。先忍忍吧,待混進太原城之後,兩個一塊收拾更好。

    說太原,太原就在前方。

    這個時候,南大營的軍隊已空了一半,楊再興親率騎兵團前往晉陽總指揮部解圍。當然,銀術可這個老狐狸最終還是讓他撲了個空。

    此時指揮第一混成旅的,是車騎郎將何元慶,而他手上只有不超過一個營的步兵,火槍兵只有一個都,其餘大部分都部署在南關城。這麼點兵力,防守有餘,出擊不足,而且在這樣的開闊地帶,用步兵攔截騎兵也是不現實的。而銀術可所率的這支金軍生兵,也急於進太原城,並不想與天誅軍過多糾纏。

    於是當金軍騎兵大隊經過南大營外圍時,只留下一支不到二十人的斷後警戒小隊,其餘人馬全速衝向太原。

    率領這支斷後警戒小隊的,就是那員雄健的金將,狄烈亦在其中。

    狄烈原意是悶聲不響地隨大流快快進入太原城,沒想到卻被那員金將點將:「你也來吧,現在是你的寶鑭見血的時候了。」

    狄烈頗為不解地看了金將一眼:「敵軍不會出寨追擊的,哪有什麼見血的機會?」

    金將大笑道:「我韓元吉斷後,從來就不是乾等著看熱鬧的,跟著我,有你寶刃見血的時候……哦,你應該認識我易州馬軍都指揮使,韓常韓元吉。你叫什麼,現任何職?」

    韓常?這金將居然是韓常!

    以狄烈之鎮定,心裡也不由得打了個突。前段時間看情報司弄到的韓慶和個人資料時,還看到這個名字。嗯,沒錯,這個韓常,就是韓慶和的兒子。老子剛戰敗身殞,兒子就出現在此,不消說,必定是報仇雪恨來的了。

    說起來,在後世這韓常可要比他老子名氣大得多。原因很簡單,這韓常一直跟著兀朮混,兀朮知名度越大,他自然也就水漲船高。當金軍老一輩戰將一一凋落,新秀兀朮崛起之後的十餘年南侵作戰中,這韓常一直是充當急先鋒的人物,堪稱兀朮手下頭號打手。在《說岳》裡邊,韓常也是一個比較活躍的人物。

    狄烈是個生活總被沒完沒了的訓練充塞得滿滿的軍人。不是那種有大把時間瀏覽歷史網站的機關人員或宅男。因此,他對兩宋之交的這段歷史比較模糊,除了一些對後世影響比較重大的大事件之外,其餘瞭解泛泛。令他有時感到好笑的是,他對這時代事件與人物的瞭解,很大一部分竟是來自兒時的小人書《說岳全傳》。譬如這個韓常,就是如此。

    當然,側身這個時代整整一年了,狄烈也早已明白後世評書與這時代真正人物表現是兩碼事。如果傻了吧嘰地按後世評書的人物理解來對號入座,那才是叫被驢踢了。

    「術虎。伍夫長。」狄烈不動聲色地回答。這個名字與職務不是無中生有編出來的。而是確有其人,不過此人在前陣子的太原外圍三關城之戰中,被打死了。然後其腰牌與左耳做為軍功上交,此次被狄烈借用。伍長這種小兵頭。基本上不會惹人注意。比較適合冒充。

    不得不說。狄烈的運氣還算不錯。銀術可在接到太原急報後,將自己的大部隊交給乃弟拔離速指揮,自己只率五十騎親衛先行出發。這也是他為何比別人快速趕回的原因。行至洛陽時,正好遇上聽聞乃父陣亡,立即向主將兀朮討要百騎回援復仇的韓常。於是兩隊合併一處,再從洛陽勾抽五十騎,湊足二百騎兵,從遼州破入。

    由於這隊金軍騎兵來源複雜,互不統屬,加上相處時日又短,所以韓常才未能識破狄烈這冒牌貨。當然,狄烈那一口學自阿術、帶著幾分安出虎水部落的純正女真口音,才是真正令韓常這個帶有契丹血統的漢兒不敢懷疑的原因。

    「好!術虎,我就讓你見見血!」

    韓常說罷縱馬而出,奔馳到距離南大營百步之外,從馬鞍旁摘下一張朱漆鐵胎大弓,再拈出一支鐵骨箭。深吸一口氣,渾身肌肉一鼓,那身鐵甲彷彿都被撐起來,弓弦咯吱吱拉開。至八分滿時,手一鬆,箭如流星,一閃而逝。

    當!一聲大響,寨牆上一名小心警戒的刀牌兵,套在臂上的騎兵旁牌被射穿一個大洞,然後一箭穿心,強大的衝擊力更將他若大身軀撞飛出寨牆。

    嗚呵呵!金兵小隊齊齊舉著刀弓高聲歡呼。而南大營的天誅軍則是一陣騷動。百步之外,一箭穿心,連旁牌都擋不住,這射程與殺傷力比火槍都強,這傢伙也太厲害了。每一個在寨牆上的士兵,都有一種活生生靶子的感覺。

    狄烈掃了一眼韓常手中的朱漆鐵胎弓,其弓臂的厚度與弓弦的粗細,都比張立那張一石五斗的強弓更勝一籌。由此大致推斷出,這是一張兩石以上的超強弓。能在馬上開兩石弓,這意味著他能開步弓三石。按宋一石相當於後世一百二十斤來算,這傢伙在馬上開的是二百四十斤的弓,這也就不難理解能一箭穿牌透心了。

    狄烈暗自吃驚,這時代牛人很多啊,光是他的天誅軍裡,能開三石步弓的,就有楊再興、何元慶、張榮、董先等人,不過遺憾的是,這幾人力量是足夠了,但準頭不行,所以他們基本上都是只玩肉搏不玩弓。這韓常又有力量,又有準頭,算是個厲害角色。

    狄烈並不知道,史籍對韓常的記載是「可開三石弓,射必入鐵」。在兩宋之交,牛人猛將輩出的時代,有明確記載可開三石強弓的武將,僅有岳飛、韓世忠、李成、韓常……等等十數將而已。可以說,如果參照隋唐英雄傳,按武力值排名,來個兩宋十八條好漢,韓常絕對可以名列其中。

    繃繃繃!韓常好像有點上癮了,一連三箭,又射殺了三名天誅軍士兵,其中包括一名身著步人甲的什長。但南大營一方,除了剛開始震憾性地第一箭,稍稍引起一點騷動之外,並未出現如韓常預料中的騷亂。

    在這種被壓著打,並且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死的會不會就是自己的情況下,軍隊沒有任何不良反應,每一名士兵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這樣的素質與軍紀,著實也令韓常心下暗暗吃驚,臉色陰沉,緩緩再抽出一支鐵骨箭。

    狄烈不由得捏緊拳頭,他距離韓常不過十多步。對方背對著他,毫無防備。只要他願意,一個快馬加鞭衝過去,用腰刀也好,用短斧也好,甚至用拳頭,都可以秒殺這員敵軍悍將。只是這樣一來,計劃就泡湯了,可眼睜睜看著這混蛋肆意射殺自己的嫡系兵馬,也不是個事啊!

    正當狄烈兩難之時。南大營營門大開。一員步將一手持斬馬刀,一手套著一面加裝鐵板的圓形騎兵旁牌,邁著迅急的步伐,迎面衝來。

    「呵呵。賊軍中竟還有如此勇士。敢與我大金猛禽單挑。倒也難得。」韓常緩緩垂下手中弓箭,轉頭淡然道:「你們誰上?」

    「我來!」金兵中一名粗壯的什長,手持骨朵。縱馬而去。

    一騎一步,雙方快速接近。那金兵什長手中骨朵在頭頂上方旋了半圈,正待順勢砸下。那員步將卻先一步甩臂,將套在小臂上的旁牌如飛碟般扔出,正擊中金兵什長的胸膛。

    那金兵什長身體晃了晃,雖然憑著嫻熟的控馬技術,迅速調整體位,並未摔下馬,但其攻擊動作完全變形,再無半分殺傷力。

    那員步將得勢不饒人,藉著百步衝刺之勢,凌空躍起,帶著朝陽的霞光,一刀將金兵什長斬落黃塵,腦袋骨碌碌滾出老遠。

    這回換成南大營那邊高聲歡呼,而金兵這邊鴉雀無聲了。

    狄烈一見那員步將的殺敵動作,心下鬆了口氣。原以為會不會是何元慶,現在看來,還好不是。這位車騎郎將總算沒有忘記自己是一旅的副旅長之職,並未放下將軍指揮的職責,充當衝鋒陷陣的猛士。

    第一混成旅中,除了楊再興與何元慶之外,還能如此生猛的,只有一個人第六重甲長槍都的都頭,董先!

    董先拉過那匹戰馬,翻身而上,在戰場上兜轉了兩個圈後,冷煞的目光從鐵盔中射出,斬馬刀平舉,指向韓常。

    韓常咧嘴一笑,抬手左右一揮,兩騎金兵如離弦之箭,從兩側衝出,一刀一槍,夾擊董先。

    董先將騎兵旁牌再次套上,一夾馬腹,無畏地迎將上去。

    當!一刀斬擊在旁牌上。嚓!槍桿被沉重的斬馬刀削斷。

    董先從敵騎之間穿過,毫髮未損,還砍斷了一名金兵的環子槍,以一敵二,仍佔上風。

    韓常的臉色更陰沉了,這時他也看出來了,這兩名金兵也不是這員敵將的對手,若再被對手斬落馬下,此番打擊敵軍士氣的算盤就要落空。一念及此,本已下垂的弓箭,又抬起來……

    便在這時,董先撥轉馬頭,再度與兩騎交鋒。三騎堪堪接刃的一瞬,董先身體一折,一個「鐙裡藏身」,整個身體掛在右側馬腹,同時手中斬馬刀探手伸出。那名使刀的金兵一刀從馬鞍上方掠過,砍了個空。另外一名金兵扔掉斷槍,拔出備用彎刀的金兵,則被突然伸出的斬馬刀切斷馬腳,直接摔折了脖子。

    幾乎就在董先得手後,重新端坐回馬背上時,三十多步之外,那支泛著血光的箭鏃也對準了他的後背……

    狄烈突然拍馬而出,就在他剛剛接近韓常時,那支蓄勢已久的鐵骨箭,堪堪帶著滿飽的能量離弦而出彷彿有虛影一閃,然後這支鐵骨箭便失去了蹤影。

    在韓常目瞪口呆中,狄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剛剛離弦一尺、還來不及釋放其強大動能鐵骨箭一把抓住,輕輕轉了個方向,遞還給韓常。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快不可言……嗯,很有幾分《功夫》裡面,殺人王兩指夾子彈的風采。

    「韓都使,你不是要看我的寶鑭噬血嗎?那就收回你的箭,給我一個機會。」

    狄烈說罷猛地一挾馬腹,向前衝出,身後是被他這一手單手奪箭所震憾的韓常及一眾金兵。

    就這麼一會功夫,場上的董先與僅存的那名金兵正進行第三回合碰撞。

    交手第一合,董先以一敵二,斷敵騎槍;交手第二合,董先的斬馬刀真正斬了馬,致一敵落馬折頸而斃;交手第三合,董先雙手執斬馬刀,硬碰硬與那金兵的大彎刀猛烈撞擊。而金兵是單手執刀,哪裡頂得住這股巨力?結果彎刀震飛,右臂脫臼,落荒而逃。

    董先連勝三局,殺兩人傷一人,總算將之前被敵將驚人的箭術所壓制的士氣重新板回。開懷大笑著撥馬回首,又見一金兵縱騎而來。

    董先伸出手指沖那名金兵搖了搖,然後再用手指對韓常點了點,意思再明白不過「他不行,你來!」

    但是,當那名金兵快要衝到面前時,董先卻是一怔這金兵有點面熟啊……而且,他怎麼不拔兵器,居然空著手衝過來了。

    戰場上容不得發怔,董先一愣神間,那金兵已衝至眼前。董先反應極快,斬馬刀由下而上,一刀撩出……雖然馬沒跑起來,未能借助馬勢,但是對付一個空手的敵人,應該沒問題吧……

    董先這一刀沒失手,斬在對手馬頸上,鮮血狂噴。但對手早在其揮刀前一剎那,甩鐙踩鞍,騰空而起,準確落在董先馬鞍後,勒住他的脖子一擰,然後揚臂一甩,將其扔下馬去。

    而前一刻還威風八面的董先,這一刻,卻一動不動蜷伏在草地上。

    狄烈暗吁了口氣,如果不是董先一個失神,沒能驅動馬匹,以他勉強夠水準的騎術,未必能完成這個超級跳。董先的武力值之高,莫說是在天誅軍中,放眼天下,也是排得上號的。不冒點險,還真沒法一招收拾他。若是拖上幾個回合,以董先首屆教導營學員時與他這個總教官的長期接觸,難保不被認出來……

    「敵人太弱,不值得我祭出寶鑭。」狄烈策馬而還,對韓常如是說。

    韓常看看狄烈平靜的面容,再瞅瞅那似乎是被擰斷脖子的敵將,吞了一口唾沫,正想說什麼,突然太原方向傳來一陣槍聲。

    狄烈立即道:「大帥有變,快走!」

    韓常悚然一驚,立即揮手,率領剩下的金軍騎兵絕塵而去。

    金騎煙塵未散,看似一動不動的董先卻從短暫的昏厥中醒來,撫著脖子慢慢站起,望著遠去的敵騎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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