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段時間的軍姿走步與條令學習的效果來看,狄烈相當滿意
~相比起在現代的那些新兵蛋子,這些屢經磨難的簽軍士兵與宋俘,除了對指令的理解稍有欠缺之外,無論是耐力體力毅力還是持久力,都遠遠勝出
校場所上龍騰虎躍,而校場周圍卻絕少有人觀望不是寨民們不好奇,而是每個人幾乎都有自己的事做寨子初興,可謂百廢待興,事情多得做不完:制甲煉兵開荒牧畜織布配製火藥打造農具修葺城寨……沒有誰可以置身事外,哪怕是那些宗室子弟都是一樣
狄烈曾對被俘的趙宋宗室與官員士子們說過的那句話:不勞作,不得食現在已經被紅色的朱漆粉刷在寨子最顯眼的牆壁上,那些曾經在這句鏗鏘做響的話面前碰得鼻青臉腫的傢伙,已沒膽子再犯所以,就目前來看,天平寨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氣勢
經過一段時間的基本訓練之後,教導營學員們的氣質發生了明顯變化,隨便挑出一個人往校場一站,那標槍般的姿勢就讓人打個激靈五百零六人齊刷刷一個立正,一股剽悍之氣就撲面砸來,令人呼吸為之一窒
狄烈在訓練時,偶爾會有文吏因為一些急令,而等不到晚上再向狄烈要批示,直接就跑來訓練場請示結果他們拿到批示後,常城抹著冷汗跑開的——沒法子,這幾百號人的那股子煞氣真是……壓力山大啊
基礎訓練完成得如此順利,狄烈大為滿意之餘,也隨之改變了作訓計劃,提前進行下一個訓練項目——急行軍
狄烈曾經很仔細的問過關忠勇楊家兄弟阿術方洪左開等人,宋金兩**隊的行軍速度如何綜合眾人所提供的資料情報,得出的結果是:宋軍步兵,正常一日行軍二十里如果是急行軍的話,可以達到三十里以上但是宋軍將領一般不會這樣做,因為一支急於趕路的軍隊不但容易被襲擊,而且即便趕到戰場上,也因為體能大量流失而無法立即投入戰鬥冷兵器時代的戰爭靠的是什麼?除了士氣就是體力了沒有足夠的體力,你怎麼打?
而金軍則要好得多,騎兵一人雙馬或三馬,一日百里不在話下但金軍也有步兵,而且數量不少,一支金軍千人隊中,步兵起碼占一半以上但金軍的步兵多是阿里喜或各族僕從兵雜役等等,這些輔兵不是主要戰力,在戰場上也就是打個下手或當個炮灰什麼的所以,金兵不會太在意他們的體力情況會盡可能驅使他們加快行軍速度所以,金軍步兵正常一日行軍為四十里,足足比宋軍多一倍
當然,這其中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宋軍兵甲太重一把長斧差不多二十斤,一具步人甲六十斤還有鐵盔手刀旁牌之類的,加在一起足有上百斤這樣的重量當然不可能讓士兵肩扛手提,否則上到戰場全癱了,還打什麼仗?通抽況下,是由輜重兵雜役等「不入伙人」用大車運輸這也就是古代軍隊最怕被打埋伏的原因——士兵來不及著甲取兵器啊手無寸鐵的士兵面對呼嘯而來的刀槍箭矢,那種場面不用想就知道結果如何了
金軍的步兵能有副皮甲就算不錯了加上長刀弓箭,這重量可輕多了,甚至可以不需要輔兵運輸,直接穿戴在身上就好一有作戰,可立即投入戰場就衝著這一點,宋軍就要差老大一截
綜合兩國情況,兩相對比之下,狄烈提出了教導營急行軍的初級指標:兩個時辰,急行軍三十里,負重五十斤!
這樣的負荷與行軍要求,絕對大大超出這個時代對精兵的極限苛求然而教導營所有的學員沒有任何人多說一句,他們只是默默地按要求紮好綁腿,背上背包,帶上統一制式手刀水壺衛生包裝滿石頭的挎包等等然後在最短時間內齊聚校超準備出發
這段時間的軍事條令可不是白學的,就算沒有記全背熟,但軍規第一條: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沒有哪個不牢牢記取於心
不管上官的命令看上去是多麼不合情理與嚴苛,軍人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個字:「是!」
狄烈依舊是同樣的裝束,目光迥迥地從一個個學員堅毅的臉上掃過,緩緩開口道:「今天,我們要增加一個新的訓練課目,急行軍這一路上,我們會遇到很多的障礙,遇到河水,要泅渡;遇到崖壁,要徒手攀登;遇到懸崖斷壁,要飛索橫越;如果前方沒有路,你們要用手上的刀開出一條路……」
狄烈拍拍自己身上的裝備,洪聲道:「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兩點,一我身上的裝備重量,只比你們的重,不會比你們的輕二我會一直跟著行軍隊伍你們走過的路,我同樣會走;你們吃的苦,我同樣要吃;你們經歷的危險,我同樣要經歷而我對你們的要求,只有一點——我不要一個跑到第一名的學員,我要的是一個無人被拋棄也無人被放棄的集體!回答我,能不能做到?」
「能!」回聲如雷,在空山迴響
「很好!現在,目標——十五里外的百丈峰,兩個時辰內來回,出發!」
百丈峰就在天平寨的西北方,天平寨的那個大瀑布,就是從百丈峰上奔流下來的泉水所形成的從直線距離上看,天平寨至百丈峰不過一兩千米,但若是順著崎嶇的山路蜿蜒而行的話,行程超過二十里在百丈峰與天平寨之間,有一條樵夫及採藥人踩出的小徑艱險難行,卻可縮短近一半路程
當狄烈率教導營全體學員行至這條岔道口之時,下令暫望隊,然後徵詢學員們的意見,選擇走哪一條路
對於奔行五六里後,氣喘吁吁,汗濕重衫的學員們來說縮短近一半路程,是一個難以抗拒的誘惑九成以上學員,舉手表示抄小道
狄烈嘴角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詭笑:「很好不得不說,大伙真的很有迎難而上的勇氣那麼……出發吧」
很快,學員們就體會到狄烈這句話的真正含意了
剛疾行不到一里前方一條洶湧的激流擋住了去路不用狄烈發話,渡河經驗非富的張榮楊再興何元慶等人立即劈砍山籐,然後由水中蛟龍張榮銜籐而渡,再將山籐緊緊纏繞固定在對岸的巨石上隨後,學員們一個接一個縋籐而過
渡到一半時,數名學員落水,沉重的裝備將他們死死往水裡拽好在狄烈以前訓練新兵時,有過這方面的經驗,早早派了十多名精通水性的學員,分散在兩岸警戒一見有學員落水立即下河施救基本上沒出什麼大事,只有幾名學員的裝備被激流沖走狄烈隨即讓失去裝備的學員用山籐編成背婁,裡面裝上四五十斤重的大小石塊,繼續前進
這一下讓那幾個丟失裝備的學員叫苦不迭,之前的裝備雖然重好歹還算貼身;現在換上石塊,咯在後背,走不出百十米,皮都快要被磨破,那叫一個難受饒是如此,他們卻不敢吭聲半句無論在宋軍還是金軍中丟失裝備都是重罪,多半要割耳刈鼻的在步兵操練條例手冊裡,丟失裝備也是要懲罰的,沒有肉刑,從將來的戰利品中扣現在還沒有戰利品,只有剛發下不久的軍田農具及優先租賃耕牛的權利相比較失去這些,幾名學員寧願背石頭
一個個渾身濕透,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河水的學員剛翻過一座山崖,前方路粳只有陡峭的崖壁儲眼前所有學員仰起頭,從牙縫裡發出絲絲冷氣
張榮等一眾梁山好漢只是水底蛟龍,卻非山中豹子,面對這樣的絕壁,都束手無策
這時狄烈卻一個箭步攀住崖壁突出的岩石,也不除下裝備,就這麼以雙手十指之力,偶爾足尖踩登,一點點向峰頂上攀去在學員們目瞪口呆的失神中,不消一刻鐘,其身影便消失在峰頂
楊再興與何元慶駭然互看一眼,歎服道:「寨主……總教官一路隨行,面不改色,已經夠令我等驚歎的了不曾想還有如此絕活……我生平向來不服人,即便是以前的兩位曹寨主也是如此,但今日卻不得不服……」
這時峰頂上垂落一條粗大的老山籐,總教官清朗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一個一個上,一次只許上兩人已經快過了一半時間,諸君,最好加快速度」
隨著攀登上峰頂的人越來越多,也不斷地有新的山籐垂落下來,這樣速度也就越發快了……
好不容易攀上峰頂的學員們眼見百丈峰近在眼前,還沒來得及歡呼慶賀,目光一落,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崖壁峰頂居然無路通行,純粹是一絕嶺只有陡峭的崖壁下方,有一汪深碧的水潭,而水潭的前方,就是通向百丈峰頂的道路
狄烈就在崖壁邊緣來回踱步,不時有小石子被大頭軍靴踩得骨嚕嚕地滾落山澗,看得學員們心驚肉跳,心裡都為他們的總教官捏一把汗狄烈卻恍若不覺,朝那水潭一指:「從這裡到水潭,高度落差是三十米嗯,也就是十丈左右水潭的深度剛才我已經用山籐墜石測量過,超過兩丈深從這裡跳下去,只要姿勢正確,基本上不會有事誰先來?」
張榮楊再興與何元慶幾乎不分先後搶先而出
狄烈目光一閃,讚許道:「好,不愧為我教導營之助教與都頭,堪為模範」
狄烈這麼一說,另四名都頭臉上也掛不住了,齊齊踏前一步
狄烈點點頭,讓過一旁,大聲提示:「跳水姿勢,團身縮腿雙臂環抱拇食二指捏住鼻孔,不可令氣水灌入……祝各位好運楊再興,開始跳!」
楊再興應聲躍起,如石頭般墜落深潭眾學員紛紛探首俯望,但見水花飛濺,白浪翻湧少傾,一個人頭現了出來……楊再興遠遠地揮揮手,示意無礙,隨後向潭邊游去
眾學員高聲歡呼,既為楊再興,也為自己慶幸
狄烈隨即下令:「所有裝備,全部解下,待會伐木為筏,再將裝備縋下領回水性好的學員先跳,下去後不要忙於離開,隨時接應不會水的學員……張榮,輪到你了!」
張榮索性將上衣脫去,露出強健的身軀,從狄烈身邊經過時,張榮低聲嘀咕了一句:「俺敢打賭,你一定先探過這條道,這些學員們,全被你坑了……」
狄烈面無表情:「張學員,請記賺這是所有學員的決定」
張榮撇撇嘴,也不再多說,站在崖壁邊緣,舒展了一下筋骨,騰身翻越而下……接著是何元慶賈虎孟威高亮……
學員們一個接一個,以豁出去的狀態縱身跳下但凡有猶豫不決的徘徊不前的咬牙閉目腳下生根的面如土色想打退堂鼓的……狄烈半句不說,上前就是一腳,直接將其踢下懸崖一時間,一聲聲慘嚎在群山空谷間激盪迴響……
剩下最後一人時,狄烈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認識——這人是當日隨張榮一道出梁山泊的十五名兄弟之一第一次遇上狄烈時,曾施展快手從狄烈懷中搶出了張小妹的那塊玉鐲,直接造成了狄烈與張榮等梁山兄弟的衝突
狄烈雙臂環抱,冷然道:「你叫什麼?」
那年輕漢子道:「小的……呃,報告總教官,學員姓燕,行七,人稱燕七郎」
「燕七郎,你不是梁山兄弟之一嗎?水性想來不錯,怎麼卻是躲到了最後?」
燕七郎聽到這話真叫一個鬱悶,如果他也是穿越人士,一定會大叫:「我水性好沒錯,玩高台跳水也沒問題,但這並不表示我能玩蹦極啊」
「報告總教官,俺俺一到高處就暈……」
狄烈失笑:「恐高症?呵呵,五百多人中才出了一個,也算不錯了」
「什什麼是『恐什麼高』?」
狄烈攬住燕七郎的肩膀向前走:「這樣,我們一起跳有我在一旁,你大可放心了吧?」
燕七郎期期艾艾地道:「若是這樣,那俺也行……啊不行不行!先退一退,俺再準備一下……」
「準備個屁,去你的吧!」狄烈勾住燕七郎的肩膀,抖臂將他凌空扔了出去
「總教官,你騙俺——」長長的慘叫聲劃裂了山澗空谷……_del_log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