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遍佈著各種低矮灌木叢的小山包,狄烈與他的小分隊就隱蔽在其中。他們各自分散開來,每一個人的間距都在十幾米以上,而且造形都很怪異:渾身上下都罩著一件用樹籐編織成的,像魚網一樣的「樹皮衣」,上面還插滿各種花花草草。不光如此,臉上還被樹汁及濕泥塗得青一條、黃一條的,咋一看,還真有幾分山梟精魅的樣子。
出乎狄烈的預料,張榮一夥並不反感這「網兜裝」,卻不知這群水中好漢平日裡與水寇、官兵等作戰時,偽裝更甚,有時渾身都要抹上淤泥,只露出鼻孔與眼珠。與那個相比,身上的網兜裝與塗臉汁只算是小兒科了。不過,貌似效果不錯,眾人潛伏了半個時辰,先後有四批金兵哨騎從眼皮子底下經過,愣沒發現他們。
而此時狄烈正獨自伏在最靠前一片荊棘叢中,透過棘刺間隙,從瞄準鏡中觀察那至少有七、八里之遙的金軍大寨。
是的,經過兩天的迂迴追趕,躲過十次以上的金軍巡哨攔截,小分隊終於在湯陰城外追上了金軍的主力部隊。
湯陰的地理位置,正好處在相州與枉人山之間。從這裡往北到相州,還有七、八十里路;往南到枉人山,也是相同的里程。在這個地方動手,時機還不夠成熟。所以,狄烈的打算是再等一等,最好是過了相州,甚至更遠才行動。
狄烈看著遠處金軍大營幔帳林立,刁斗森嚴,不時可見一排排的兵甲反射光芒。更有一隊隊金兵哨騎縱橫穿梭,往返於各寨門之間,巡邏之嚴密,遠勝之前所見過的那幾個金軍營寨,果然不愧是「大王級」的寨子。
現在金軍駐紮的地方在麥水與湯水之間,距離湯陰縣城不過十里,狄烈前幾天也曾路過。這個時候的湯陰縣城,據說已人去城空了,周圍的城垣,也被金兵拆了個乾淨。昔日的繁華上縣,交通要樞,此時已是一派斷垣殘壁的淒涼景象。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緣故,這支金軍乾脆不進城,而是在城外找了個較平坦且近水源的地方,就近駐營。
狄烈心下也暗自慶幸,自己所率的那支雜牌軍與難民早幾天趕回枉人山大本營,如果這個時候才回來,十有**要與這支金軍遭遇。倘若如此,結果不言而喻,別說打人家的主意了,只怕連皮帶骨都要被人家吞個乾淨。
這支金軍是在黃昏時分停軍駐紮的,遊牧民族紮營速度很快,皮帳一展,四面打上木樁就成了。而豎刁斗、立寨柵、建馬廄、搭倉庫這些瑣事,有數萬俘虜及各族的阿里喜(僕從)輔兵,當然更是小事一樁。也就在狄烈等人潛伏觀察的這半個時辰裡,一座一大五小的梅花形組寨,就像模像樣的建成了。
傍晚時分,在瞄準鏡中,居然出現了一群女人。這群女子作宋人裝束,服飾華美,滿頭珠翠,一看便知不是普通民女。
這群女子從寨門出來後,便慢慢走向寨外的小河,而她們所過之處,所有的金兵巡哨都遠遠避開。只有幾個與那些女子一道從寨門出來的金人,不時縱馬從眾女身旁呼嘯而過,恣意嘻笑。
從那條小河到狄烈等人埋伏的地點足有四、五里,這樣遠的距離,除了狄烈借助十倍率的瞄準鏡勉強看清之外。在楊奮、張榮等人眼裡,那不過就是一群小黑點,根本看不出什麼名堂,自然一個個眼睛泛困。如果不是在金兵眼皮子底下,危機重重,只怕已經有人忍不住要打瞌睡了。
狄烈正琢磨這些女子是什麼身份之時,卻驚訝地發現其中一名粉紅襦裙的女子四下張望一會,竟順著河流朝自己藏身處的小山包而來。更令人驚異的是,當那女子走出一段路後,那幾名縱馬馳騁的金人中的一騎,向斜側方奔行了一段路,竟繞了個彎悄然尾隨在那女子身後。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那女子氣喘吁吁地來到山腳,四下張望一會,沒發現有人,只在不遠處有一匹孤零零的馬。女子略微猶豫一下,便提起裙裾,小心向狄烈所在處走來。
狄烈皺眉,他不認為這個女子發現了自己藏身所在,或者是真想鑽進這片荊棘叢,只是為何……唔,有答案了。只是這個答案有些令人尷尬。
那女子側身對著狄烈所在的方向,撩起裙裾,掀開蔽膝,隱約可見雪臀肉光緻緻,然後慢慢蹲下去。
原來是小解,竟繞了恁大一段路……不過,方圓數里之內,一馬平川,只有這個小山包還有些遮掩,還真是解決大小問題的不二選擇。
從側面看,這女子大約二十出頭,不光身段姣好,姿容秀麗,而且神態中透出一股雍容華貴的氣度,多半出身於官宦世家。
一個美婦在小便,自己在的距離觀看……呃,似乎不能叫偷窺,因為比起另一個人來,狄烈覺得自己很純潔了。那個偷偷跟在女子身後的金人,利用其高超的騎術,採用蹬裡藏身的方法,躲過了女子的眼睛。快要到山腳下時,那金人跳下馬,躬身伏低,悄然無聲地接近女子身後。
那女子小解的位置,到狄烈藏身所在,再到金人躲藏的地方,正好形成一個三角形。
這世上本就有不少心理變態者,在缺乏心理干預的古代就更為嚴重。狄烈沒有興趣打擊這種特殊偏好者,目前所在的環境也不適合這麼幹。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令他改變了主意。
那偷窺者顯然已經不滿足於偷偷摸摸過眼癮,而是要動真格的了。就在女子起身提裙的一瞬,那個一臉大鬍子、滿面疤痕的金人如餓虎撲食一般,從後面一下將女子撲倒在地。張著露出黃板牙的大嘴,不住地亂啃亂嗅,同時一隻手將女子的襦裙向上撩起,露出修長雪白的大腿……
女子的臉被摁在草地上,嘴裡咬著草莖,嗚嗚地低吟掙扎。當那金人騰出一隻手來解腰帶時,壓力減小,那女子終於掙扎著翻轉過身來,看清了那施暴者的面容。
女子憤怒地尖聲大叫:「國祿,你這個混蛋!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大金國的千戶貴人;而本宮是大宋國的皇后,是一國之母!你這樣做,是羞辱天下間的宋人……」
千戶?皇后!這消息也太震憾了!
狄烈一聽女子後面說的那句「這樣做,是羞辱天下間的宋人。」就知道要糟。果然,眼角瞥見左右人影幢幢,張榮那一夥忍不住要出手了。
狄烈舉手止住,與其讓他們出手搞出恁大的動靜,還不如讓自己來,畢竟自己距離最近,小心一點應該不會起遠處金軍巡哨的注意。
此時那名叫國祿的金軍千戶,正興奮地褪下馬褲,露出黑不溜秋的光腚,操著一口生硬的、帶北地口音的宋語桀桀怪笑:「什麼大宋國皇后,宋國都已經被我大金的鐵蹄踏成齏粉了,哪裡還有什麼皇后?你將來到了上京,也只不過是洗衣院裡的一名倡妓而已。到時就是一個普遍的謀克,甚至蒲輦都能玩你,我堂堂一名千戶貴人,如何不能玩!」
這一番話就像一個驚雷,將那女子震得面如死灰、渾身發僵,所有的掙扎都停滯了。國祿得意地獰笑著,趁機將女子的襦裙盡數掀起,將其頭面及上半身全覆蓋,那驚心動魄的白嫩與一抹黑叢,就這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國祿的唾液差點沒流淌出來——宋皇的正牌老婆啊!那滋味多少會與眾不同吧?急不可待地捉著黑棍正要挺入。突然脖頸處一涼,一個寒森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國祿是吧?要打野戰,也得找個沒人的地方。你在我們那麼多兄弟的眼皮子底下這樣搞,是不是當我們不存在啊?」
這回輪到國祿渾身發僵了,常年刀尖打滾的軍事生涯,使他在第一時間就明白擱在脖子上的是什麼。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嘿嘿笑道:「你們是宋人?哦,如今大楚國剛剛建立,你們應該是楚人。楚君張邦昌與我頗有交情,若壯士不嫌棄的話,我可命人修書一封,讓楚君任命你們為楚國大官。文到侍郎、御使,武到統制、都管,任壯士選擇,如何?」
「你這傢伙的腦筋倒轉得蠻快,居然想拿高官厚祿來收買咱們兄弟。」狄烈持匕首的手微微一緊,迫使國祿隨著他的手勢慢慢向後退,從女子身上離開。
狄烈隨即伸手,將襦裙從女子身上拉下,遮蓋住其裸露的下身。
那女子甫見眼前出人意料的一幕,頓時從昏昏噩噩中驚醒過來,失聲驚呼。
幾乎同一時間,國祿猝然抬起右手緊緊攥住架在脖子上的刀刃,不顧利刃切肉的劇痛,硬生生將刃口從脖頸上挪開半分,隨即左肘後撞,重擊在狄烈小腹。
狄烈也沒料到這傢伙對自己也這麼狠,居然拼著斷指的危險,空手抓刀刃,還給自己來了一記狠著。換成一般人,挨了這身經百戰的猛將一記手肘,多半要趴到一旁吐黃膽水了。好在狄烈強化後的身軀,在有準備的情況下,足以扛住烈馬的衝撞。這兇猛地一記手肘,也只是令他小腹微感震痛而已。
狄烈目中冷芒一閃,猛然抽拉匕首,生生將國祿半隻手掌切掉。在國祿張開大嘴欲高聲慘呼的一瞬,狄烈按住襦裙的左手回轉,屈指成鑿拳,閃電般鑿打在國祿的咽喉上。
國祿一隻半手緊緊扼住自家脖子,喉嚨呵呵有聲,兩眼翻白,鼻涕眼淚一起出來,身軀象煮熟的大蝦一樣彎曲著倒在地上,乾嘔不已。
狄烈豎指唇前,示意那女子噤聲。然後環目四顧,確定沒有驚動金軍巡哨,隨即向不遠處的灌木叢打了個手勢。楊奮、張榮、賈虎等紛紛躍出,將國祿拖死狗一樣拖入灌木叢中。
狄烈向那女子做了個跟來的手勢,當先而行。那女子完全沒想到這片荒山裡,居然躲藏著這麼多穿著古怪的人,想到適才自己小解及險被污辱的情形盡入人眼,玉容不禁一陣燥熱,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ps:金軍千戶國祿在野外偷窺及污辱宋欽宗皇妃事件,史載應發生在靖康二年四月初二的北返途中。本書因劇情需要,延後了十幾天,識者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