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烈背負著近四十公斤的裝備,像一匹離群的孤狼,孑然地行走在一望無垠的空曠荒原上。
相較於原來所處的那個時空而言,他的確「離群」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遠——可能有幾億光年。
三天以前,狄烈還在碧波萬傾的亞丁灣聯合艦隊的護衛艦,「星海號」甲板上愜意地吹著海風,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一次追剿索馬裡海盜的緊急出擊,途中的意外竟把他送到了這個不知是哪個星球的荒涼之地。
好在做為一名特種精英,狄烈不僅有良好的心理素質,更接受過多次的野外生存訓練,已經習慣被突然丟到一個完全陌生且危機四伏的環境中。在他被派遣出國參加聯合國亞丁灣護航任務時,還與世界各**中精英一起被送入一個小島,進行了八周封閉式強化特訓,據說訓練教材來自美國海豹突擊隊。
據那位黑人教官——被學員們背地裡稱為「殺手傑克」的傢伙宣稱,從這個荒島訓練營裡走出的每一名學員,都擁有橫穿撒哈拉大沙漠的能力。
狄烈現在身處的環境,雖然荒無人煙涼、空曠死寂,但絕對要比「死亡之海」好得多。至少在三天時間裡,他獵獲過三條蛇、五尾魚、兩隻田鼠以及少量的節肢動物,而且也能時不時發現一些水源。雖然水量既少又污濁,但經過反覆過濾處理,基本達到了飲用標準。
午後時分,手腕上的軍用潛水表顯示時間是三時四十五分,已經連續行進了五個多小時的狄烈終於感覺到了一絲疲憊,於是找到一處可遮陽的溝壑停下來休息。
現在白天雖然曬得挺厲害,但夜晚卻冷,晝夜溫差達十度以上。狄烈估計這個季節應該是春夏之交,不太像是赤道附近的地區,反倒有些近似祖國北方一帶的氣候。
由於是在出擊海盜時發生意外,所以狄烈身上可謂是全副武裝,計有巴雷特m82a1反器材狙擊步槍一支、鋼塑便攜式槍盒一個、凱夫拉頭盔一頂、加陶片防彈背心一件、軍用防風打火機、軍用自動機械夜光表(太陽能機芯,指北針功能,五十米防水)各一、一柄多功能匕首、一盒偽裝油彩、一個扁形軍用水壺、兩枚手雷及一枚閃光雷。此外還有一些食品及藥品,如兩磅壓縮餅乾,一包酒心巧克力、五片口香糖、一盒阿司匹林及止血粉及少量抗菌素藥片等等。本來還有一把自衛手槍的,可惜,在發生意外時,連二十發手槍彈一起掉進海裡的。
這些物品零零總總加起來有三十多公斤,其中那支巴雷特m82a1反器材狙擊步槍就佔去了大半重量。對於這把軍界公認的「狙擊步槍之王」,遊戲中俗稱為大炮、炮狙的名槍,狄烈可謂是聞名已久。早在國內玩cf遊戲時,這就是他最喜歡使用的槍械之一,但終究只是虛擬武器而已。一直到這次被派遣出國,參加聯合國維和護航任務,為了便於後勤供應,統一使用北約制式武器,他才終於見到實物並以自己出色的狙擊能力獲得了它的使用權。
巴雷特m82a1反器材狙擊步槍的射程驚人,殺傷力恐怖,但缺點就是太重,全槍淨重十三公斤,不便於戰術移動,所以通常都配備著槍盒。打開灰褐色的盒蓋,可以見到槍支被分解為上槍匣、下槍匣與槍機框三部分,此外還有配套的anpvs-10日夜兩用光學望遠瞄準鏡、五匣10發裝的標準彈與一匣10發裝穿甲彈。
那天在追剿海盜時打了5發標準彈,此時還剩餘55發子彈。
除去這些裝備之外,還有兩樣之前根本不屬於他的東西:兩個合計重達六公斤的綑綁式雷管炸藥包。
這種除了炸藥份量充足,制做極為簡易的拉索式炸藥包當然不可能是北約制式武器,事實上這是海盜們的自製爆炸物——而狄烈就是因為這兩個東西,才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鬼地方的。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狄烈與四名隊員正乘坐在一艘從「星海號」放下的快艇上,追逐一群同樣乘快艇的索馬裡海盜。當狄烈接連爆了三名海盜,正準備換穿甲彈擊毀海盜快艇時,海盜們正好轉過一片礁石,消失在視野。等狄烈的快艇轉過彎時,斜刺裡突然殺出另一艘快艇,近距離內直接扔出了一個炸藥包,正砸向艇首的狄烈。狄烈顧不得開槍,急忙接住炸藥包,立馬掐斷導火線。不料這時第二個炸藥包又扔了過來,狄烈無奈只好再接再厲,就在他剛消除掉第二個危險時,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胸膛……
雖然有防彈衣護體,沒有受傷,但子彈強大的衝擊力卻使他的身體失去平衡,恰在此時,一個大浪迎面打來,將他拍入海中……等到狄烈甦醒過來時,就身處這個陌生的地方了。
本著「在未知的環境下,隨身攜帶的任何一件不起眼的小東西都會有其作用」的野外生存信條,狄烈沒有丟棄任何一件隨身物品,儘管這些裝備加在一起接近四十公斤。他現在就等於是進行一項當初選拔特種兵時最基本訓練之一:20公里50公斤負重越野。
現在狄烈有一個好消息與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他只需要負重40公斤。
壞消息是這次的負重越野,沒有終止的時間與地點。
不過狄烈很快發現有一個更好的消息抵消了上面的壞消息:他感覺自己無論體能還是力氣都大幅度增強了。以前自己負重越野的最好成績是20公里/56分45秒,到達目的地後幾乎累癱,現在背負40公斤跑個大半天都沒事,先前那支巴雷特m82a1反器材狙擊步槍,拿在手上時沉甸甸地壓手得很,現在卻感覺像拎著一根棒球棍差不多,完全可以單手握住槍托的提把舞成一團風。
為什麼身體會產生這樣的變異?狄烈完全不清楚,他那可憐的人體生物知識也不足以使他找到答案。想了幾天都沒想明白,乾脆放棄了——反正目前看來是好事,就別去傷那個腦筋了。
狄烈休息了半個小時,補充了一些水分與幾塊乾巴巴的蛇肉,繼續上路。
天地間入眼儘是白茫茫、黃乎乎一片,到處是乾裂的土地與枯萎的樹幹。狄烈有時甚至有一種行走在火星之上的錯覺,直到他看到荒野裡一具又一具風乾的屍體……
從第三天下午開始,這樣淒慘的景象漸漸多了起來,同時也出現了殘破的土坯房屋及部分看起來像村落的聚集地。但一律找不到一個活人,有的村落空無一人,有的村落則是滿地死狀各異的屍體。從屍體腐壞情況看,顯然已有多日,有的已高度腐爛,其上爬滿了蠅蛆,有的則被風乾成硬邦邦的乾屍……
狄烈一度懷疑這是在非州——全世界只那片土地才會因殺戮與飢餓而出現這樣的場景。但從這些屍骨殘破的衣物、指掌的膚色及頭髮式樣上看,完全不像,倒像是影視上見過的古代式樣。
狄烈越走心裡越是不安,若不是有著堅韌而良好的心理素質,只怕早就失控了。他現在急需找到一個活人,瞭解這是什麼地方?什麼時間?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修羅場景?
或許是感應到狄烈這種急迫的心情,遠遠的地平線上,開始出現影影綽綽的人影。人影在快速地移動,目標直指狄烈所在的位置。
狄烈初時沒注意,但隨後地面傳來輕微的震動引起了他的警覺,抬眼看到迎面而來的人影,不由得一怔——好傢伙!要麼一個都找不到,要來就是一大群。環目四顧,周圍地形一片荒涼,連隻老鼠都藏不住,想找個地方貓起來觀察都做不到。既然避無可避,索性就迎上去吧。
兩兩相對而行,雙方快速接近。對面那群人是越來越快,而狄烈的腳步卻是慢了下來……
這是一群什麼人啊——有的戴著皮氈帽,有的戴著鐵盔,有的乾脆露出禿了半邊的腦門,後腦是亂蓬蓬的髮辮。身上套著各種式樣的皮甲、鐵甲,每個人都騎著高頭大馬,在高速移動中鬃毛飛揚。馬鞍邊勾掛的長弓、箭囊及刀鞘隨著馬身的起伏,不停地拍擊著鞍具與人的大腿……
狄烈傻眼了,這是什麼狀況?中世紀?野蠻部落?還是現代文明之光照耀不到的角落裡的原始遺民?
這群古代部落裝束的野蠻人足有上百人,每人有兩到三匹馬,這兩百多匹馬一字排開所形成的衝陣,造成的視覺衝擊極其震憾,以狄烈這樣精悍的戰士,也不由為對方氣勢所攝。當下垂手靜立不動,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蹄聲如雷,四面合圍。漫天的煙塵漸漸消散,顯現出了正中央灰頭土臉的狄烈。
狄烈顧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土,高舉雙手,露出八顆牙齒,以出國前培訓過的標準禮儀微笑,沖對方釋放善意:「先生們,下午好……你們的騎術很棒,馬也很棒……呃,你們聽不懂英語?那麼索馬裡語呢?埃及語呢?這可是北非通用語言,還不懂?那……漢語呢……」
上百雙眼睛就那麼冷冷地、一言不發地盯住他。從這些人的表情上看,狄烈可以肯定他們完全聽不懂自己所說的那幾種語言。他洩氣地慢慢垂下雙手,正考慮要用什麼樣的手勢來表達自己的意思。就在這時,隊伍中一騎策出,一個頭頂鐵盔,身披鱗甲,手持馬鞭,背插一桿灰綠色小旗,感覺上像是個頭目的大鬍子驅馬走近狄烈,不住地繞著他轉圈子,嘴裡嘰哩呱啦地大嚷著什麼。
狄烈神情平靜,雙眼直視正前方,並未隨對方的身影亂轉。等到大鬍子身影與說話聲同時停下來,狄烈苦笑著雙手一攤,聳聳肩。很遺憾,他也聽不懂對方的語言。
大鬍子對自己空耗唾沫卻得不到回應極為不滿,在轉到狄烈側後時,倏然抖手一鞭抽打在其背上。
狄烈大怒,雖然有防彈背心的防護,這一鞭沒有傷到皮肉,卻也抽得他身體一晃。最重要的是,這對他是一種極大的侮辱。偏偏那大鬍子還沒完,馬鞭接二連三抽了過來。
先前狄烈是沒有防備,這才吃了一記,現在哪還會讓對方打上?那大鬍子的鞭子抽打著空氣發現劈啪脆響,聽上去挺瘮人,但在狄烈地閃轉騰挪之下,愣是一鞭沒抽著。
大鬍子抽打得興起,突然縱馬躍起,來了個重力加速度,馬鞭劃了一個大大的半弧,狠狠抽下。
這一次好像擊中了……狄烈的手掌心。
大鬍子驚怒之下猛力回抽,但落在狄烈掌心的鞭子卻像被巨石夾住般紋絲不動。
狄烈冷然看著大鬍子臉紅脖子粗的奪鞭模樣,淡淡道:「這麼想要?那你說話啊,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哦,你說了?是我聽不懂,那好吧,我鬆手了啊!」
雖然狄烈事先發出了警告,可憐大鬍子完全不明白他的一片「好心」。就在大鬍子使出吃奶的勁回奪鞭子的一剎,狄烈鬆手了……
大鬍子直接從馬背上滾下,摔了個結實,非但背旗折斷,連頭盔都滾出七、八步外。
在大鬍子抽打狄烈及雙方僵持奪鞭的過程中,對方的同夥一直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反而嘻嘻哈哈地指指點點。但在大鬍子滾落馬背的一瞬,四周嘎啦啦地驟然響起一陣控弦聲,剎那間,最少有四、五十支寒光閃閃的箭鏃在指著他。
狄烈不得已張開雙臂,盡量顯出最誠懇地表情,也不管對方聽不聽得懂,大聲道:「我沒有惡意!剛才只是自衛,是自衛!明白嗎?」
大鬍子從地上爬起來後,連頭盔都不撿,跛著腳爬上馬——出乎狄烈意料之外,這傢伙不是抽出馬刀報復,而是策馬離開,看樣子要歸隊了。
狄烈詫異之下,正想表達一下歉意,耳聽嗡地一聲銳響,猛地扭頭,卻見腳邊插著一支長箭,箭桿入地半尺,尾羽急劇抖動,可見這一箭力量之大。
狄烈抬頭朝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正見一騎士用騎弓向自己指指點點大嚷著什麼。
還沒等狄烈想明白究竟該怎麼跟對方溝通,身後驟然響起一陣急遽的馬蹄聲,隨即狂飆襲來,彷彿有千斤重物狠狠撞在後背,撕裂般疼痛漫延全身……狄烈只覺得身體像朵雲一樣飄了起來,喉嚨一甜,仰天噴出一蓬血霧,隨後意識便陷入無限的黑暗中……
當狄烈摔落到地上時,背負在後背的槍盒也隨之摔飛出去,在滾動的過程中,被一塊凸起的石塊觸動按鈕,槍盒啪地一下彈開,露出裡面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分解槍械。
烤藍色的槍機散發著幽幽寒芒,在午後耀眼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令人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