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正在和龍生強打得難解難分的,居然是龍行瀚,這個龍行瀚並不答話,而是趁著龍生強一吃驚手底變慢的機會,驟然雙拳擊出,正正打在龍生強的前胸,就連李月如,都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而龍生強整個身子都倒飛了起來,直直地撞到了李月如的身上,兩人在床上滾做了一團。而那龍行瀚則冷笑了兩聲,打開臥室門,施施然出去,然後,又聽到他打開了大門,接著傳來他下樓的聲音。
李月如掙扎了好半天才把丈夫摻扶起來,在慘白的檯燈下,龍生強前胸全部都是血,他的雙眼,雙鼻,口裡都滲出了大量的血,可見剛剛他受的那兩拳有多重。但他的雙眼依然睜著,反而較之平日裡還亮了許多。
「生強,你怎麼樣?」李月如一把抓過枕巾,幫丈夫擦血,卻發現丈夫的胸口軟綿綿的,每碰一下,都會引起他痛苦的呻吟,隨之而來的是噴出更多的血。
「生強,你堅持一下,」李月如的話音裡已帶著哭腔,「我打電話叫救護車。」她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開始撥了起來,但被龍生強給阻止了。
「別,別打電話了,沒,沒用了。」龍生強的氣息微弱,手無力地在空中揮舞,「我的肋骨和胸椎全碎了,沒想到,這麼多年,他瞞著我們,練出了這樣好的功夫。」
「別說,你別說了,生強,」李月如哭了起來,「你再說下去,我的心都要碎了。不行,我要打120,讓醫生來救你。」
龍生強面如金紙,口中血如泉湧,白色的床單和睡衣上全部都被血染紅了,「月如,你知道的,這樣的傷,已重傷了內臟,我是活不了了,別打電話了,趁著這點時間,我們說說話吧,以後,就說不上了,以後,就沒有人陪你說話了。」
李月如點點頭,「嗯。」一聲未了,大放悲聲。
「月如,你還記不記得,」龍生強的聲音出奇地穩定下來,「當年,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那個時候,你才多大?」
「十七歲吧,」李月如盡力止住哭聲,「那個時候,我是最後一批被選上的女孩子,那個時候,是你帶人押送我們去宮裡的。」
「那個時候呢?你真像咱們房門前的一朵向陽花,小小的,」龍生強說著就咳嗽了一聲,又有一大口血噴了出來,落在了床頭櫃上,濺出了一朵血花。
「嗯,那個時候,你看起來凶凶的,死死的盯著我看,就像是一隻狼,」說到這,李月如居然在淚水中綻放出一絲笑容,但她的笑容馬上就凝固了,因為她看見龍生強剛剛還發亮的眼睛已經閉上了。
「生強,生強,」李月如哭喊了起來,雖然她知道丈夫隨時都會離開自己,但心裡就是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龍生強再次睜開了眼睛,但他眼中的光芒已經暗淡了下去。「我能夠死在,死在你身邊,我很幸福,很幸福。我,我當初帶你出來是對的。」瀕臨死亡,龍生強說話開始急迫,有點語無倫次,「小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不用去,去過那種不是人的生活。」
「嗯,生強,謝謝你陪了我這麼久,」李月如死死地抱住丈夫,彷彿這樣就可以讓丈夫不離開她。
「小瀚,小瀚他有他的生活,他的選擇,不,不要怪他,他肯定有苦衷。」
「我一定要替你報仇,生強,不管是誰害了你,我都一定要殺了他。」
「別,別,」龍生強無力地抬起手臂,彷彿要阻止她去做母子相殘的事情,「本來就不是他的親身父親,如果現在還在柞篷宮,他本應該,他本……」龍生強一口氣沒有接上來,抬著手臂一下就掉了下去,頭微微一側,永遠地合上了眼睛。
「生強,生強啊!」李月如的悲痛就像決了堤的洪水,頃刻間淹沒了整個房間,在這個時候,她的兒子本來應該在她身邊,可她的兒子現在是殺死至愛一生的丈夫的兇手。她不知所措,除了無法控制的眼淚與悲鳴。
李月如的哭聲在深夜裡十分有穿透力,龍行瀚走的時候臥室門沒有關,大門也沒有關,李月如的哭聲順著這洞開的大門一直漂進了樓道裡,一直漂到了小區裡,好幾戶人家都亮了燈,還有人披衣出來看看是什麼事情,李月如家對門的鄰居忍不住給小區的保安值班室打了個電話,過了一會兒,保安就過來了。
保安順著哭聲一直走到了李月如的身邊,看到了非常血腥的一幕,嚇了一跳,顧不上問李月如什麼,馬上就撥打了110,然後把其它還在睡覺的保安都叫了起來,準備應付接下來的事情。
警方來的很快,今晚是文警官值班,他馬上下令封鎖現場,初步勘查之後,遇到了第一個麻煩,李月如死死抱住龍生強的屍體,不讓法醫碰,更別說把屍體搬上車了,於是文警官讓幾個人上去幫忙,想強行將屍體弄走,可李月如像瘋了一樣,誰的手只要碰龍生強的屍體,她就抓誰,後來手被按住,她就張開口去咬,反正就是不讓人碰她丈夫。
由於對方是個女人,文警官只好讓旁邊圍觀的鄰居有認得李月如的女眷上去勸勸,沒用,李月如目光呆滯,也不說話,末了,文警官只得讓法醫想辦法。法醫有什麼辦法可想的,他只得用鎮靜劑,讓幾個人按住李月如,給她來了一針,這才讓她安靜下來,讓人把龍生強的屍體抬走。
李月如是安靜下來了,可文警官要的初步口供又沒有人提供了,周圍的人,包括保安都只能從聽到哭聲開始回憶,再往前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無奈之下,文警官只得把李月如也帶回了警局,找了間房間安置下來,剛把李月如抬進去沒多久,李月如就醒了過來,醒來之後情緒雖然不是那麼激動了,但獨自一個人坐在那裡抹眼淚,問什麼當時的情況也不答。
文警官走進來看到李月如之後,嚇了一跳,短短的幾個小時,李月如的一頭黑髮全部都白了,整個臉看起來既憔悴又蒼老,根本就不像一個才四十歲出頭的中年婦女。他盡量不在臉上露出驚異的表情來,心想這個時候,只有家屬在場才是最有效,他問跟著過來錄口供的保安,「她家還有什麼人嗎?」保安告訴警官,李月如還有個兒子,叫龍行瀚什麼的,在清靈公司工作,這個人名一出來,文警官就吃了一驚,他是知道龍行瀚今天下午被捕的,也知道這個龍行瀚的身份,可一聽這情況,就知道這事兒簡單不了,他看看了表,現在是凌晨三點多,正是大家睡得正香的時候,他決定先問問李月如,然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您好,我是文警官,現在來幫你錄口供,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就行了,好不好?」
李月如已經坐了起來,一頭白髮全都披散了下來,但雙眼卻亮得嚇人。一個值班的女警把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又給她倒了一杯水,但她沒有任何表示。
「您先喝點水,我問一句,您答一句就行了。」
看起來,李月如還是沒有什麼表示,但她突然之間問道:「龍行瀚在哪裡?我要見他。」
「龍行瀚?」文警官愣了一下,他馬上就想起,龍行瀚是這個女人的兒子,他下意識地說,「龍行瀚昨天下午被逮捕了。」這個回答讓旁邊的保安和陪同的女眷都「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