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精火。」
遠處李逸風不由的念出聲來,他就是易言看到的那一道血光,他的身體已經煉化成了半虛半實的存在,修成了數種詭密無比的神通,但是卻也有了一些明顯的克制之物,其中之一便是這天地間無外不在的太陽精火。
太陽精火並不算是什麼特別難見之物,但是能夠讓太陽精火形成這樣強**術的人卻極為稀少,他可以肯定,那滿天火雨掉落的下方虛空肯定已經不能夠自由的遁出。他看到易言在虛空之中以劍畫出那個立體的符陣時,便知道這是一個類似於法陣類的法術。所以在其法術還沒有成形之前離開是最好的辦法,否則的話即使是法力再高,也可能要隕落在那無邊的太陽精火之中。
所以他在那法術將成的一刻,離開了那山之巔,免得自己被波及。
他身形一晃上了天空,化為一片血雲,看著一片火雨落入山谷之中,只見谷中恐怖霧氣剎那之間翻騰起濃濃的恐懼與邪意,一道道的火光落入其中,將那似海浪一般翻起的霧氣劃出一道道的火痕。
谷裡林明庭在看到百辟魔君的那一剎那,知道自己成功了,成功的將一個本應追逐大師兄的強大魔道修士引來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若是在羅宵還存在之時,他面對著這個百辟魔君還有一戰之力,可是現在卻連反抗之力都沒有,他的法術在見到百辟魔君的那一瞬間便被那無邊的恐懼給淹沒了,他的心中只有紫灰色,沒天空沒有大地,沒有身體,但是他心中僅有的一絲清明還讓他握緊了那個石盒,隨時都要揭開,他心中那一絲的清明告訴他只要打開了這個盒子,裡面的量天尺必定能夠撕開一道口子,但是他現已經力不從心。
無邊的恐懼之中,他想著自己這一生就要結束了,也不知道有誰會記得自己曾來過這個世上。
彷彿過了億萬年之久,他心中那一片紫灰色的恐懼世界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道的火焰,火焰似流星一般自天際而來,在紫灰色的天空之中劃出一道道傷痕。
這是誰?是誰還敢在這個時候與百辟魔君為敵?
這彷彿自天外而來的火雨將恐懼的世界劃的滿是傷痕,林明庭的心立即解開了,在這一剎那他將盒子打開了,裡面一把晶瑩剔透的尺子,尺子上靈光耀眼,只見他伸手抓起尺子朝身邊一揮,一隻詭異的朝他抓來的手便慢了下來,那是一雙邪氣無比的手,死灰色,指甲極長,如灰色的刀鋒,宛若只被其觸摸一下就將肉身乾枯。
但是林明庭這一揮動量天尺,那手便無法靠近,那短短的距離如鴻溝天塹,難以跨躍。同時,他腳下一步跨出,山在他的腳下彷彿剎那之間只是一個小土包,他一跳便已經到了山巔,第一時間看到了天空之中的易言,看到了一個揚劍指天,驅使滿天火雨落下的易言。
他心中湧生一種特別的味道,這還是那個易言嗎?他從來沒有想過易言會來到這裡,在他看來,易言自己都已經一身的麻煩,最好是躲在紫荊山中不要出來。
紫灰色的光霧自山谷之中翻湧而起,朝易言捲去。同時,林明庭感應到了一股邪異無比的凶戾氣息朝自己襲來,手中量天尺再次一揮,一步跨出,出現在了易言的身邊,一手一抓住易言的手,再一次的揮動著量天盡,一道靈光逝出,靈光之中一個個符文整齊的排列著。
一步跨出,兩人的腳下的天地彷彿縮短了,他們像是在地圖上行走,一步之間已經跨躍了千山萬水。
身後的無邊恐怖魔霧形成一張巨口朝他吞來,卻越來越遠,而又有一雙邪氣無比的灰抓自衣角邊滑過,最終是慢了一點點。
易言耳中只有靜寂的天地在呼吸,他彷彿自己遁入了天外,當他回過神來之時,已經在一座山巔了,側頭看旁邊的林明庭,他看上去氣息絮亂,身上的靈力不斷的散出,儘管如此,他的眼中也沒有一絲的慌亂,只是他的眼角與臉上出現了一絲的皺紋。
他彷彿看出易言眼神中的意思,笑了笑說道:「你知道我真實的年紀嗎?」
易言搖頭,其實以他現在的實力,想要以觀命神通看出現在的林明庭年紀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去窺視什麼。
林明庭笑了笑,說道:「我今年四十五,十一歲上羅宵修行,至今已有三十四個年了,羅宵不光是我的修行之處,也是我長大的地方。」
他的聲音很輕,聽上去有些虛弱。
易言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林明庭繼續說道:「其實你沒有必要來這裡,當然,你來了這裡讓我很感動。在你選擇去昆明林公身邊而拒絕留在羅宵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內心深處是放不下你父親的死,雖然你自己那時候都可能不太清楚,但是你下意識的拒絕留下來,現在想想,你沒有留下來也好,留下來了,那麼羅宵那麼多亡命之人中也就有一個你,那就是害了你。」
「無論怎麼樣,我知道當時師兄是出於好意,這好意我會一直記得。」易言說道。
林明庭卻搖了搖頭,說道:「當時之所以會想要你入羅宵派,一來是因為你的心性與羅宵相合,二來是覺得你去林公身邊確實不合適,你軟弱的表相之下有著一顆自矜自傲的心,在林公身邊,我怕你會承受不住那種壓力而碎去。」
說到這裡他笑了笑,像是在自嘲自己看人眼光不夠準一樣,他繼續說道:「沒想到你內裡有著這麼強的韌性,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不但沒有沉淪,反而成長得的這麼的迅速,你是一個天生的修士。」
「修士,不都是這樣嗎?」易言說道。
「不,雖然很多修士看上去都一樣,但是大多都如一口蓋著鍋蓋的鍋,灶中則是大火在燒,看上去很平靜,但是鍋中卻是有水在沸騰,而你則是內外如一,即使是不如一也會很快調整過來,所謂天人合一,便是這個理,很多道理都是很簡單的。」
易言心中想了一下自己這一兩年來的所思所想及言行,發現自己確實是在每做一次的改變時,雖會在心中糾結許久,但是一但改變了,那麼便會堅定起來,確實稱得上是表裡如一。他不由的又想到了英子跟自己說過的那一句話:「人活著,總是要放棄一些東西的。」
時至今天,英子的音容已經有些模糊了,但是這一句話反而更加的清楚了。
曾有一段時間,易言認為這是一句會讓自己墮入魔道的話,曾想過要將它遺忘,現在看來那樣的想法也是幼稚了,一個人的一生會接觸到無數的人,會看到無數的至理名言,會經歷許許多多的事,但是往往會被影響到的也只是偶然的一個人、一句話、一件事,這只是因為你遇上了合乎你心性的東西,所以你認可了,就比影響了。
林明庭看著遠方,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易言竟是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傷感了,反而有一種獨特的安詳。
他說道:「道與理,世上有太多了,道家論道、佛門論佛理,都不過是在說服自己讓自己更加的堅定,或者是為了檢驗自己是否還有所不知的地方。……呵呵,我又犯了好為人師的毛病。以你現在的修為,只要謹慎而行,他日未必不能重啟妙門,超脫天地。」
易言知道他所說的妙門重啟是指一個真正成就大道的天地法門,而現在天下間可謂是妙門緊閉,當下便立即說道:「我不過是走在這修行的路上而已,哪裡能夠超脫天地。」
「只要走在修行的路上就有可以有,只要有夢想,並一直的朝著夢想而走,總有一天會實現的。」林明庭說道,隨之又自嘲的笑,說道:「靈力沒了,我也是一個普通人,所以我也可以有夢想了。」
易言看著林明庭的樣子,竟是一下子覺得他像是成了自家的長輩,親切了許多,在以前,他心中尊敬林明庭,卻也比現在少了一份親切。
就在這時,易言突然心中一動,看向遠方,同時頭頂元神湧現,一隻虛幻的龜注視著遠方,林明庭看在眼中竟是覺得自己在龜元神面前將不再有秘密。
他不禁暗道:「原來這才是他成長的根本,若有朝一日他這元神能夠真正的成長起來,或許真的可以看透天地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