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松眠神枝』,所過之處,虛空如攪亂的絲幕,易言急忙後退,眼睛卻看著那翠松眠神枝打趙瑜的頭上,趙瑜的頭顱就像水中倒影一樣凌亂,又如蠟像在高溫中迅速的融化。
趙瑜的面目在模糊,翠松眠神枝在打到她身上的那一剎那間慢了下來。
達日阿赤臉上露出一聲訝色,他手中翠松眠神枝往回收。卻見與趙瑜的頭面相接的翠松眠神枝上,纏上了無數的黑色絲線。
達日阿赤臉上再現出一絲驚色,他原本一向對任何人對任何事都不在意,略帶輕佻的笑容沒有了,他發現自己手中的『翠松眠神枝』居然難以收回,不是被什麼法寶克制,而是被一向應該被他『翠松眠神枝』克制著的元神給纏住了。
也就是在這時,虛空之中再次的出現了一根柔長的柳枝,揮打向趙瑜。
那柳枝上的葉在虛空之中劃過,打在趙瑜的身上,她那如融化黑蠟像的身形被柳枝攔腰打入,彷彿被燒紅的鐵線劃過一樣,柳枝迅速的劃過,然而只打進去一半,便如翠松眠神枝一樣,被無數的黑色絲線纏繞著。
馬車之中又有一團黑色的風鑽出,初時只是一縷,轉眼之間便已經是一團,再眨眼,那黑色的風已經在整個山谷之間瀰漫。
黑風如刀。
黑風之中有一女子踏黑馬而行,手持黑鞭。
當這如刀黑風瀰漫在整個山谷之時,趙瑜的身體已經被割散成一塊塊,卻根本就不見到有任何的血跡出現在天地間。
她的肉身彷彿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種物質,如煞氣的凝結體,又似已經與元神融為一體,她本身就是元神了。
滿天被割散的趙瑜身體化為無數六翼黑蟬,就如一群蜂,隨風而湧動。
陡然之間,易言又聽到蟬鳴聲,蟬鳴因多而不顯得尖銳,卻變得宏大渾厚,就如無數的佛子在梵唱唸咒。
這是蟬的一種神通,它的鳴聲能夠讓人神意昏聵,能夠讓人的法術及神通都慢慢的在鳴聲之中消失。
易言雖被碧波傾天圖保護著,但他仍感覺滿耳都是嗡鳴聲。
滿天的黑蟬之中,黑風依然在盤旋,而王肅舞動著手中長刀,刀光過處,黑蟬成片的散去,卻在虛空中又重新凝結,又有一縷縷的黑絲纏上了刀。
騎在黑色馬匹身上的女子易言同樣的認識,那是壽藏和碩公主。她手中黑色鞭子如夢幻一般的揮動著。
其中有兩人易言沒有見過,但是易言可以肯定,即使自己有攝魂魔眼在身,也不敢說自己能夠勝得了他們,他們個個都是有著自己的傳承,手中也都有著各自的法寶,傳承之中肯定有著對付或者抵擋著此類攝魂術的法術。
但是在這五人的圍攻之下,反而像是趙瑜一個人圍攻著五人。
易言只憑碧波傾天圖自保著,他在洞察之下看著這一方天地之中,已經出現了粘稠的黑色,陷入裡面的人就像是處於沼澤之中。
王肅和達日阿赤他們的身上已經纏滿了黑色絲縷。
易言心中震驚極了,他的心中知道趙瑜很強大,卻從來沒有想過會這般的強大,五個人居然都不是她的對手,都被她的元神包裹著。
一片黑霧之中,六翼黑蟬幻生幻滅。
只見王肅手中的刀發出的刀罡每一刀下去,那一條刀光線上都會出現空白,然而即使這般,卻只是自保。
而達日阿赤手中的翠松眠神枝,和其他的人手中的法寶都纏繞了黑如泥沼的東西,那些黑沼般的東西化為黑蟬,大口大口的咬著他們的法寶。
無論他們怎麼掐咒與弄法,有人掐咒,憑空之中出現一片火焰,卻又很快熄滅。
有人似要祭法寶,然而法寶在那蟬鳴聲中,只是光華明顯不定,每次都在要被祭出時滅去了光華。
法術和法咒,在這片黑蟬元神籠罩著的天地之中,都會被那蟬鳴聲給驅散。
而天地之間依然風起雲湧,這一片山谷之外,虛空之中不斷的彙集著風雲,風雲為黑色。
就在這時,易言的耳中聽到了一聲聲咒聲,他覺得耳熟,似曾相識,還沒等他分辨清楚,包裹著自己的碧波傾天圖突然飛揚而起。
他心中大驚,掐動法訣,默念驅寶咒,那碧波傾天圖並不隨他心意而變動,他已經失去了對於碧波傾天圖的掌控。
易言頭頂碧光一閃,化生為浪,浪展開,鋪天蓋地,轉眼之間便已經將滿天的黑蟬吞沒。
易言連忙強提心神,驅動元神朝身上一裹,轉身便又朝後遠去。
他現在不論是元神還是背脊上的天條,亦或是攝魂魔眼,想要驅動都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他知道這是被那個老道人傷到了根本。
易言用元神裹著,朝山下一跳,整個人如樹葉一般在林葉頂上朝山下翻動。
在剛才趙瑜佔了上風之時,他根本就無法走出那個漩渦,最多只是仗著碧波傾天圖自保而已。
那滿天的梵唱聲瞬間降下去。
冷寂的刀光、松枝上的綠光、柳枝劃破虛空的銳利、黑鞭的夢幻光芒、風刃瘋狂湧動著,一隻隻黑蟬碎散在波浪之中。
只一轉眼之間,碧浪之中黑蟬已經沒有一隻是完整的,它們像是黑煙凝結,被稠凝的碧波給凝固在那裡。
可凝固的時間極為短暫,碎去的黑蟬轉眼之間化成了一個黑色符文,隨之燃燒了起來,燃燒出來的黑煙竟是連碧波傾天圖都無法阻止,燃燒的煙霧脫離了碧波傾天圖。
「賤人,敢出賣我。」
突然有聲音在虛空之中響起,聲音落下之後,趙瑜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易言早已經翻落在樹林之間,還不等他看清楚趙瑜是否在還在,他的旁邊閃出一個人來。正是那個一直跟在趙瑜身邊的胖女孩,她說道:「跟我來,趙瑜已經受了重傷,我們去殺她。」
易言心中一愣,還沒有回過神來,胖女孩轉身就走了,身形一搖一晃之間已經在數丈之外,易言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事情變化極快,原本還在擔心林則徐,卻沒有想到只一轉眼之間,竟是趙瑜受重創而逃。易言心想趙瑜大概是覺得王肅及達日阿赤他們已經不在了,所以就在這裡截殺,但是王肅他們偏偏就在。又或是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那五人。
然而不管是哪種,趙瑜已經受了重傷。
易言連忙跟了上去,但是他的的身體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根本就跟不上那胖女孩的遁術,連忙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
胖女孩轉頭看著他,上下打量了易言一下,說道:「你這個樣子,連走都走不動了。」
說話間,朝易言走了過來,眼中隱隱之間透著一股殺機。
易言同樣的冷笑一聲,說道:「雖然走不動,但是要殺你還是易如反掌。」
胖女孩盯著易言睜開的雙眼,只見他的眼睛之中毫無生機,但是仔細的看,卻又能夠看到眼底深處似有淡淡的碧綠,透著一股攝人心的魔意,她心中暗想:「他的這攝魂魔眼玄極妙化,我得小心行事,等下殺趙瑜的時候,一定要讓他做主殺之人,等殺了趙瑜,再收了他的命也不遲。」
想到這裡,胖女孩便笑道:「還是留著力氣去殺趙瑜吧,我這裡有一瓶補神益氣煞丹,可讓你恢復……你敢不敢服用?」
也許是她從來不會虛偽的笑,所以她笑起來總有著一種諷刺味道。
易言看了胖女孩一眼,說道:「你會有這麼好心嗎?」他對於這個女孩一直提防著。
突然,天空之中湧下一陣惡風,樹枝壓塌,易言閃身躲開,只見一塊巨大的肉山壓了下來。定睛看去,正是蛭妖的肉身,此時依然還是在封禁狀態。
易言心中大喜,他不由的朝林則徐之前所在的方向看去,那裡什麼也沒有了。他心中大概明白,這次算是真的與林則徐之間沒有了關係。
這個念頭只是在他的心中一閃而過,便又不再去想。
頭頂元神翻動,一隻虛幻的玄龜低吼一聲,撲在那蛭妖肉身上。
旁邊的胖女孩臉上有青氣一閃,但又隱了下去,她看著靜靜站在那裡的易言,她居然不敢讓自己的元神去與易言的龜蠱元神爭那蛭妖的生命精華。
她為自己心中生起的這一絲膽怯而感到憤怒,在她的心中,易言一直是那個土裡土氣,膽小而怯弱的鄉下小子。
然而這一刻看著到易言的側臉,突然覺得他的雙眉之間聚集著濃郁的殺氣,不再是以前她看到的憂慮和不安,這是需要有著一顆真正的殺心才會這樣。她心中驚訝於易言的變化,卻又在心中想著:「到底是膽小,不敢吃我的補神益氣煞丹。」
但是她自己卻沒有想過,在那補神益氣煞丹之中暗藏著的蠱蟲,只要易言吃了,生死將掌控在她的手上。若是吃了,她必定又會想:到底是蠢笨。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的衣袖抖動,一隻小小的蠱蟲落在地上,快速的爬向那正在蛭妖身上吞噬的元神。
這是一種蛆蠱,能附於元神之上,這是她煉出,一直以來想用來對付趙瑜的,只是一直沒有敢用而已。
只見蛆蠱緩緩的靠近,爬上蛭妖的身上,隨之鑽入龜蠱元神上。
胖女孩心中冷笑,暗道:「中了我的跗骨蛆蠱,你的一切,都要是我的了。」
可是就在她心中冷笑才起,那蛆蠱突然之間便與她斷了聯繫。她心中大驚,朝易言看去,卻見易言早已經閉上了眼睛,靜靜的站在那裡。
再看那蛭妖身上的元神,只見元神已經變成一片血色,龜身似血雲,龜首猙獰似獸,龜背甲殼是血色的底,甲背上又有金色的紋路,一塊塊的紋路之中有著一個個黑色的玄奧符文。
易言只覺得自己原本虛弱而乾涸的元神,彷彿像是綿花一樣的吸食著蛭妖身上的一切,元神快速的發生著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