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小姐露出了失望之色,她說道:「如果她聯繫了你,你一定要跟她說,我希望能夠跟她談談。」
又說了一會兒話,林氏小姐便離去了,在離去之時,依然說了一句:如果趙瑜有聯繫你,你一定要跟她說,我想跟她談談。
看林氏小姐那憔悴的背影,耳中還迴響著他的聲音,早已經沒有半點初見她時的那種意氣,眼眸之中更無她那原本滿滿英俠之氣的神彩。
從她親手殺死那位陪著她一起長大的玲玲時,她就像是親手殺死了自己,到回到總督府後,知道夫夫命在一線,她那青春美貌的身體之中蘊藏的不再是神采飛揚,而是憂慮與惶恐。
易言在她轉身時有些意動,他想開口告訴她趙瑜昨天晚上聯繫了自己。但是他只是意動,並沒有說出口,直到林氏小姐消失在他的眼眸的視線內。
他用手撫摸著書,低頭看,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
他的眼睛,已經看不清事物了,只能看到光線,憑藉著光線的昏暗才能夠知道面前站著一個人。
這本尋靈書,是易言夢寐以求的。可真正到達他手中時,他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高興。
翻開,用手去摸著裡面的字,平滑而安靜,他並不能通過這種撫摸來知道書中寫的是什麼。回到屋子裡,將書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最終還是將書放在床頭。
而他自己則脫去鞋子,盤膝坐在了床上。
趙瑜昨天晚上教了他一種修行法門,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許對任何人說起。當時易言警惕的想了一想便答應了下來。
林氏小姐的突然到來,和她說的話,讓易言心中有些煩亂。
坐在床上好一會兒,他才平復了心情,默想著趙瑜傳授的《元神蠱道》。
元神本是修行大成之人才會出現的,一直以來,在修行人的心中,元神顯化,那是將入仙道的標誌。各門各派的書籍之中都有記載,元神顯化,可棄肉身,遨遊太虛。
易言並不知道這些,他默想著存在於自己思感之中的那一大篇文字,其中最主要是講述怎樣選蠱養蠱及煉蠱。
「世間萬靈皆可為蠱,蠱有相剋及先天優劣之性,選蠱之時,需慎持重。……吾以蠱物與難成之元神融合,便成元神蠱。」
易言昨天晚上已經看過了幾遍,今天仍然是仔細的又看著,他不太相信趙瑜會這麼好心的教自己,心中認為她可能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來來回回的看幾遍,到底沒有發現什麼,因為他對於養蠱煉蠱之法並不懂。
再看完一遍之後,他心中忍不住的想修行了。
蠱物本沒有優劣之分,若選毒物成蠱的話,那麼煉成之時便可殺人於無形之中。若是選無害的雞鴨鳥之類的成蠱,即使煉成也無多大用處,既不能傷人,也不能禦敵,不過此類蠱物,對於蟲豸之蠱卻有著先天的克性。
所以,許多養蠱煉蠱之人大多選毒物而煉,越毒之物,先天優勢也就越大。還有一類生靈所化之蠱,則會受環境所制,如魚類煉成之蠱,在水中可無往不利,無水之處卻會難以行事。
不過,會受先天條件所限的蠱還只是處於前期,到了後期則不然。
易言能夠從趙瑜傳來的文字之中看出她對於《元神蠱道》的自信,在蠱蟲後期,並沒有什麼蠱的優劣之分,但是若是先天優勢大一些,自然是要好上不少的。
而這些還不是趙瑜元神蠱道的特點,她的這個元神蠱道就是能夠讓蠱物代替真正的元神。這屬於取巧之道,但是修行本就無一定數,巧拙之間,又何來優劣呢。
當易言決定要修行這個《元神蠱道》時,他最先要做的就是選一樣活著的生靈來培育成蠱。
突然,有人在屋外喊,是六子的聲音。
易言出去後跟六子說了一會兒話,再次的回到了房間裡,不過他手上卻多了個罈子,罈子裡有一隻烏龜。
易言接過這個罈子和烏龜時愣了,他問六子怎麼送這個給自己。六子說:你總是一個人在這裡,估計會挺無聊的,我送只烏龜給你,以後啊,我不在的時候,它就能陪你說話了。
這讓易言有些哭笑不得,或許是六子按他自己心中所想,覺得一個人沒有人說話會很難受。但是對易言來說,長時間無人說話的孤寂並不算什麼。或許是因為心中想的太多,裝著的東西多了,所以整個人顯得沉沉的。
看在六子的眼中,卻是另一番樣子。
六子離開時還說了,烏龜好養活,可活萬年,你既然是要修行的,那就應該像它一樣是吧。易言沒想到六子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了。
然後六子很快便又顯怯了,看到易言沒有回答,他說道:「呃,我書讀的少,就是覺得烏龜能夠活的久,能夠耐得住孤獨,對於你們修行的人來說應該是一個好綵頭。
「我很喜歡,謝謝。」這是易言最後的。
六子高興的離開,他覺得自己幫了易言。
易言努力的看著罈子裡的烏龜,但是在屋子裡什麼也看不到。他只能去努力感應,隱隱間,彷彿看到烏龜沉在水底一樣。他伸手去摸,竟果真是沉在水裡的。
他心中歎息了一下,缺少眼睛,做什麼事都不行了。
一會兒後,他去吃過晚飯後回到了屋子裡,盤坐在床上。
才不一會兒,他腦中的蠱便傳來趙瑜聲音:小子,想好了用什麼做煉成蠱了嗎?
「沒有。」
「哦,怎麼,不想學了嗎?」
「我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受傷?」
「請神。」
「請神啊,你的膽子倒是挺大,沒有直接死掉,只是瞎一雙眼睛,不錯啊。」
易言沉默了一會兒,趙瑜又說道:「瞎了也沒什麼,瞎了對於你修元神蠱更好。你將無時無刻都要以神念來觀看蠱物,這是一種溝通。你還將以神念來代替眼睛,有一天你會發現,瞎了雙眼,你卻能夠看到整個天地。」
然後,趙瑜傳授了易言修行念力的方法。
念力每個人身上都有,只是分強弱而已,一般意志堅定之人的意念也就強大一些,通過練習後,那種存在於身體之中看不見摸不著的意識能夠化為念力,能夠被人們清晰的瞭解並應用。
易言第二天開始,便閉塞了耳朵,他的世界一剎那間便寂靜了下來。
他開始償試著擺脫眼睛與耳朵來瞭解這個世界,用趙瑜的話說,眼睛與耳朵是意識轉化為神念的最大障礙。
感知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也是虛渺的,但是它又是存在著的。
易言安靜的站在樹下,努力的感應著周圍的一切。對於他來說,用意念感知周圍的一切並不是什麼多麼難的事,他那次中了沐雲驚神術,躺在床上差點死了時,他的感知就出現了銳變,那時候他能夠聽到屋外很細微的聲音了。
但那是意念通過耳朵延伸出去能力,最終仍然無法擺脫聽覺的限制。
在後來他的感知越來越敏銳,但是大多時候是通過眼睛視覺而展現,這即給了限制了念力的成長,又讓念力出現了限制。
念力他其實早就有了,只是還是散亂的,無法歸束。
當他眼睛看不見,耳朵被堵住了,就像是失去了那感知。
靜站一上午,從一開始的寂靜世界,慢慢的,他能夠聽到風聲。那不是耳朵聽到的,而是用心聽到的,來自於意念的感知。
閉上眼睛,世界是黑暗的,但是偶爾有落葉從身邊落下時,他便像是看到了。那種看到只是一閃而逝,就像是水底的魚突然出現在水面上又潛下去。
當到了下午的時候,易言終於覺得自己疲倦了,不是身體上的疲倦,而是因為一上午都是在努力的感知周圍的一切,神念消耗過大。
這是一種鍛煉神念的方式,趙瑜稱之為散,散入虛無,感知周圍的一切。下午易言所要練習的則是收,收入內心最深處,無念無想。
收心以養神,無念無想,這是一種最普通的入定養神方式。當趙瑜一說收斂自身的意識,他便立即想到王肅教他的那種斂神法。
散入身體之外的感知收了回來,朝腦海深處縮集去,最終,他的腦海之中出現了一個米粒大小的白點,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黑暗的,那白點是泥丸宮,藏神之處,元神便是在那裡化生。
趙瑜說,當他收斂本身的感知到了極致之時,便能夠衝開泥丸宮。她卻不知道,王肅曾一刀將易言的泥丸宮斬了出來。
這一坐,便是一個下午,只是他並不是一直入定,而是每過一段時間便會醒一下。不是他想醒,而自然的突然就醒了。就像睡覺睡的好好的就突然醒了。
儘管如此,他的那種內心深處的疲倦感也已經消失了,當他再次的去感知周圍的一切時,便聽到牆角處蟻蟲的爬動的聲音,聽到了屋外有人走動的聲音,聽到了那罈子裡烏龜划水的聲音,此時他的耳朵依然是堵得緊緊的。
甚至,隱約間,那像是看到了屋子裡桌椅的擺設。這一點他不敢肯定,因為這屋子他自己太熟悉了,或許並不是通過神念看到的,而只是自己想像到的。
這種鍛煉感知神念最怕的就是入魔障,許許多多的人以為自己已經擁有了神念,能夠感知周圍的一切了,其實,他只不過是產生了幻象,那些都只是他自己的意識幻想出來的東西。
一個人靜修,最怕的就是這種自己衍生的幻象,修行人稱之為魔障。
自然的,為了防止出現這種魔障,最好也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去感應活物。許多人都是去到大街上,感應著那街上熙熙嚷嚷的人流,這樣既可讓自己不陷入魔障,也可舒緩獨自一人修行所帶來的孤寂。
而易言則是餵食那只烏龜,並不是用簡單的食物,而是用他自己的血,血滴入水中,水化為淡藍色。
他的血已經不再是紅色的,而是那種幽藍,這是陰煞靈力與內身完全融合的原因,
蘊含著靈力的血,對於蠱物來說是有著極大吸引力的,只是現在這只烏龜還不是蠱,但是易言要先養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