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易言已非昔日易言,在劍光出現的那一剎那,他的心中早已拔出了手中的太平劍刺向了對方的咽喉。
但是他硬生生的忍住了。
就易言現在的見識來說,他見過用兵器與法術相爭時最讓他難忘的王肅,在那神廟之中,妖、魅、鬼,無論是靈體還是肉身,亦或是魂靈狀態,都難逃他一刀。尤其是他那種超脫純粹的武境界,而進入法的層面。
他並不能理解,即使是他能和王肅在貪狼山中一樣,憑藉著武器短暫的破入虛空,他依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做到的,他只是能做到而已。因為那刺出的一劍,在他的腦海之中也是有一道劍光符印的。
眼眸之中倒映著劍光。
易言整個人朝後飄躍,他的記憶中只要朝後一退就退出了帳篷。但是他在朝後躍了之後,卻依然還是在帳篷之中,身後有柔軟的力量將他阻擋了,身形頓時止住了。
劍刺破的不是虛空,而是易言的感知。
感知這種東西很奇妙,就易言的理解,一個普通的人,除了看到、聽到,他是沒辦法知道身邊的葉子飄落的。但是在總督府裡那生死邊緣掙扎著活過來之後,他能夠知道了,就像風吹在臉上一樣,看不到摸不到,但是能夠感覺到。
而林氏小姐手中的劍清晰的刺破著易言的感知。他硬生生的偏開了咽喉的位罷,他沒有看劍刃,卻像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劍刃的鋒利,和那離咽喉不過一寸之遙的冰寒。
劍落空,卻又橫抹過來,沒有絲毫的留情。
易言在間不容髮的距離中彎腰低頭躲過了這橫抹的一劍,隨之朝旁邊斜竄一步,正要拉開距離,那劍已經又纏了上來。
這一劍比前面那兩劍都要輕,就像風一樣。易言身上的皮膚起了一層疙瘩,這是危險的感覺。他再次朝斜上方竄出一步,身上有已經有一層淡淡的烏光浮現,那是這些天還沒有完全轉化為靈力的陰煞之氣在他使用靈力時被逼散了出來。
林氏小姐的週身像是裹著一團風,手中的劍光卻不再那麼的耀眼,而是一片朦朧,然後劍影卻如風一般朝易言身上鑽去,易言身形變換,起伏旋轉躲避著那一道朦朧的劍光。
整個帳篷之中,劍光無處不在,又驟然而停,劍光斂盡。
「你手中的劍為什麼不拔出來。」林氏小姐突然。
「我只是一個下人,怎麼敢對小姐拔劍。」易言低頭說道。
他的話才落,卻引來林氏小姐的一聲冷哼,她說道:「你騙不了我,在我第一次看到你時,就聞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除了血腥味之外,你身上的那種陰冷氣息我也不喜歡。你根本就沒把自己當下人,口是心非,你如果不想留在這裡的話,我可以讓你離開。」
易言站在林氏小姐的面前比她都還要矮上不少,此時聽到她的話後終於緩緩的抬起了頭。這是易言第一次與林氏小姐的對視。
「我從你的眼中看到怨恨,即使你想極力的隱藏也躲不過我的眼睛。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還留在這裡呢?」林氏小姐繼續說道。
易言看著林氏小姐,林氏小姐無疑是非常漂亮的,她的漂亮不同於一般女孩的溫婉柔弱,而是充滿了英氣,鵝蛋臉,白晰潔淨。而且此時她的打扮更是乾淨利落。
「不知道小姐什麼意思。」易言緩緩說道。
「你已經擁有了這樣的實力,何必還呆在這裡,天下之大,你哪裡都可去得。」林氏小姐說道。
「既然天下之大我何處都可以去,為什麼就不能留在這裡呢?」易言說道。
林氏小姐微微一愣,頓了頓後,說道:「如果,你真的要留在這裡的話,那將會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小姐是怕我在發現將會有危險之後獨離逃離吧?」易言說道。
「你會嗎?」林氏小姐問道。
易言微微吸了一口氣,說道:「我聽說我的父親是盜了大人的一本修行書而被驅逐的。」
「沒錯。」
「但是他最後付出了生命,盡到了自己護衛的責任。剛才夫人也要我保護你的安全,我答應了。」
「你的眼中滿是戒備與警惕。」林氏小姐手中的劍已經歸鞘,她轉過身來背對著易言,說道:「我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留下來的。」
易言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想要知道怎樣尋靈,我想要一門煉煞化靈之法。」
林氏小姐轉身,皺眉說道:「就只是這麼簡單?」
「簡單嗎?」易言反問道。
在林氏小姐看來簡單的事,對於易言來說是極為困難的。
林氏小姐盯著易言看,彷彿要看到易言的心底去。她最終卻只是讓易言回去,她自己則獨自去了夫人所在的帳篷之中。
夫人正在那帳篷之中用飯,旁邊站著的是英子。那帳篷裡的桌子椅子、碗筷,全套都有,這裡面的物品都是屬於符器物品。
林氏一進來,便說道:「娘。」
「試的怎麼樣?」夫人淡淡的問道。
林氏小姐他知道自己去試易言肯定瞞不過自己的母親,也沒有打算隱瞞。
「他,我不知道,反正他沒有拔劍,我不出《碧波傾天圖》的話奈何不了他。」林氏小姐說道。
「你即使是用出《碧波傾天圖》也奈何不了他,能夠進入烏靈城中輕鬆的殺了沐川,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這一點哪裡還要去你試?我就要離開了,你難道對於他的為人就沒有半點看法嗎?」夫人說道。
林氏走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下,說道:「他是一個沒有忠誠的人。」
夫人輕輕喝了一口桌上的茶,說道:「這年月的,哪裡還有什麼忠誠不忠誠的。」
「他的眼中總是充滿了戒備和警惕,剛才我問他為什麼留在這裡,他竟然說是為了尋靈和煉煞的法門,不知羞恥,把自己的行為當商品一樣的交易,無道無德。」林氏小姐說道。
夫人只是笑了笑,看著林氏的眼神中,卻隱藏著一絲憂慮,她突然朝站在身邊的英子說道:「英子,你覺得呢?」
「夫人,英子覺得羊永遠不可能變成狼。」英子說道。
「嗯,怎麼說。」夫人將手中的茶杯蓋子輕輕的在杯沿磨動著。
「羊活的久,或許能夠變得警惕而精明,但是它不可能會去吃肉。即使有一天,羊有了強大的力量,它也只是變成一頭牛,依然吃著草,但是不會變成老虎。」英子說道。
「人又不是動物。」林氏說道。
英子微微低頭,並不爭辯什麼。
夫人說道:「英子,去把那本《諸生啟示真章》給易言送去。」
「是,夫人。」
一行人,再次上路了。
易言與整個車隊有些格格不入,他坐在那輛裝運著貨物的馬車上,這輛馬車本是由雲帆駕駛的,自從易言坐上去之後,他就沒有上過這輛馬車了。好在這些馬都是拉車老馬了,前面有帶路的,它在後面就會跟著。
此時的易言正坐那裡低頭看著一本書。這是英子送來了,名叫《諸生啟示真章》。
這正是他需要的書,也是修行人必看的書。
每一個人出生後都要受著教育,即使沒有去書院唸書,也會有父母教育他們。這種教導並不僅是指那些文字,也並不是光指那些知識,而是一種做為人類生存的觀念與規則,讓一個人在成年之後與這個人類世界融合。
而要想修行,最開始也最難的就是由普通人到一個修行人的思維轉變,比如相信自己的身體能夠擁有靈力,相信法術的存在,相信妖、魅、鬼、怪,相信諸天神佛。若是不信的話,即使是有人幫忙煉煞引靈,最終也只會被煞氣腐蝕掉。
《諸生啟示真章》很厚,易言看著目錄:普通生靈所不瞭解的虛空;靈力為何物;妖的思想;魔的來歷;大地中的煞氣;五行;八卦;符是怎麼煉成的;咒是什麼:……
從上往下的看過之後,他大致的明白這是一本修行啟蒙書,裡面大多是對一些修行之中會出現的名詞做出解釋。
易言從第一章開始看起:普通生靈永遠不會瞭解的虛空。
「很多人會覺得虛無之中什麼也不存在,其實並非如此,那只是肉眼沒有看到而已。沒看到並不代表不存在,你看到的光芒、塵埃都是飄浮於虛空,他們都是微小的,肉眼難以捕捉到的,但終歸是能看到。而有許多東西是普通生靈一生也無法看到的。
比如:存在於虛無中的過去。你可以把這片天地看做是一個張可任意書寫的紙,而書寫的方式則是你生命軌跡。你在牆上斬了一刀會有痕跡,而在虛空之中斬了一刀也會有痕跡,只是這個痕跡有些淡有些濃,消逝的快到你肉眼看不到。
揮刀斬牆壁的話,力量太大,牆會倒,而虛空也會有破碎。只是牆倒在了地上就不再叫牆,而虛空破碎卻只會有一瞬間,虛空依然還在那裡,但是一片虛空已不再是之前的虛空。
這破碎的虛空能做到什麼,虛空之後又有什麼,此章暫不表述,你要肯定一點,破碎的那一點虛空能夠產生的法術永遠是修行人研究的方向。而現在我要告訴你的是,那斬破虛空的一刀其實並沒有消失,那一刀已經印刻在了天地之中,永恆的存在。它就像是沉入了大海之中的石頭,你看不到了,但它並沒有消失。也許若干年後,你的子孫在修行時會看到你的這一刀,就像那個沉入大海的石頭,在遙遠的海底砸到了一條魚一樣。……」
易言坐在馬車上,在太陽的餘暉下沉醉的看著那本《諸生啟示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