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
鏡頭中一個身穿囚服的年輕男人躺在地面上,在他旁邊是一個門窗,一雙沾滿了鮮血的手上慢慢從下面伸了上來,摸索了一陣之後,一個男人的頭從下面的立方體房間內伸了上來,正是林國斌扮演的警官——陳坤。
發現附近地面上躺著一個人,林國斌先是將下面房間的塞門堵上,然後小心的走過去。一個特寫鏡頭,他伸出手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年輕男人脖子上按了一陣,然後熟練地在他人中掐了一陣,直到他的身子動了動,他才停止動作,在他臉上拍了拍,「嗨」
「咳咳」
林俊賢扮演的建築師阿海輕輕咳嗽了兩聲,預示著他將醒來。
林國斌見他有了反應,這才不再理會他,快步的走到旁邊的一扇窗口處,爬上去打開然後小心的查看下一個房間的情況。
另一個特寫鏡頭,他的一隻抓著牆上欄杆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顯露出他的心情十分緊張。
似乎是察覺到對面那個房間有危險,他劍眉一皺,旋即將塞門重新推了回去,手腳十分利落的三兩步爬了下來,一轉身,就看到了背後那個方才躺在地上昏迷過去的年輕男人坐了起來。他轉過身去,林俊賢扮演的建築師阿海不斷的甩著腦袋。
徐帆看到這裡,不停的皺眉,「cut!」
他叫了暫停,林國斌跟林俊賢兩人以為這一幕過完了,剛要說話,就看到他沉著一張臉,頓時心中一嘎,知道剛才的表演他不滿意。
拿著劇本的手點了點林國斌,他道:「我先來說一下國斌吧,剛才你的表演我基本上都很滿意,就是最後一點你從上面下來的時候,轉身的一瞬間,你少了一個動作。警官這個角色,我要你塑造的盡可能讓觀眾印象深刻一點。所以,在從上面下來轉過身卻突然發現你剛剛弄醒的那個昏迷者靠在了離你很近的一側牆角,這時候,你應該明顯的表現出一個受驚後的保護性動作,比如身體猛地一緊。你是練武的人,這個動作對於你來說應該不難吧,我需要警官這個角色在前面的劇情中就要埋下伏筆,證明你是一個很小心又對身邊一切都不信任的人!明白嗎?」
林國斌思考了一陣,在腦海中想像了一陣,點頭,「導演,我明白了!」
「接下來再說靚俊吧!」徐帆走上他跟前,「靚俊,我之前跟你說過,你演戲的套路中還停留在拍電視劇時學得那套。比如剛剛,你剛從昏迷中醒來,還有些意識不清的。電視劇裡你可以通過不停的搖頭等誇張性的動作表現你的身體很不舒服,但是電影裡你這麼做就有些太生硬跟做作的感覺了。小屏幕跟大屏幕是截然不同的,受眾面也不同。電視劇裡你的演技不好,那些阿婆之流少有人去議論,家庭主婦跟年輕人更多關注的還是劇情跟明星的帥、靚。」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繼續說道:「電影跟電視劇不一樣,受眾面更廣,幾乎覆蓋了絕大部分的人群。看得人多了,要求跟評論也就多了。看電影觀眾比電視劇更加在意劇情的合理很流暢性,以及演員的演技。比如剛剛從昏迷中剛醒來,你應該表現的更加真實一些。什麼叫真實,剛醒來的你意識都還很模糊,所以你的眼神要發散一些、呆滯一下,動作要盡可能的少。真實」
幾個主要角色裡,林俊賢是戲份最少但仍是他最擔心的兩個人之一,因為他的表演十分生硬,演技受到電視劇的影響太深了,而且一直都沒有改變的意思。之前他在簽下林俊賢之後,去租了幾盤他出演的電影錄像帶看了一遍,從他早年拍攝到今年拍攝的。整整橫跨了七年,令他感覺到遺憾的是,他始終沒從電影中看到林俊賢的演技變化。這恐怕多少也跟香港電影的粗製濫造有關,一味的追求拍攝速度跟低成本,卻忽視了對演員演技跟劇情的研磨。
林俊賢面上也不好看,他才初登場就被ng,而且,導演再三的提醒他,他的演技存在一定問題,這令演了多年電影跟電視劇,基本上沒遭遇這麼嚴厲指責的他多少心裡不是些滋味。他皺眉想了一陣,才道:「導演,我可以再試一試嗎?」
「ok?」
「ok!」
徐帆多看了他兩眼,才拍了拍手掌,「各就位,從國斌走下來開始重新開拍!」
電影重新開始拍攝,林國斌重新回到牆壁上,動作麻利地三兩下就從牆壁上下來,轉過身去的一瞬間,發現方纔那個還昏迷的年輕男人不直到何時已經爬起靠坐在他不遠處的一處牆角。
一個特寫鏡頭,一瞬間林國斌的眼睛猛地瞇了起來,整個人幾乎是下意識的突然弓著身子握緊鐵拳,不過很快就鬆開了。
「cut,過!」
徐帆率先跟著鼓起掌來,林俊賢這一幕的扮演多少還有些生硬的感覺,不過他那有些生硬的表情在這一幕裡卻還算得體,畢竟是一個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人,不可能有太多的表情跟動作的。對林俊賢,他只能說還可以,但是對於林國斌的那一組反應,他就很滿意了。
「靚俊,你要多揣摩下劇本裡,建築師阿海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又該塑造一個什麼形象。剛剛你的表現不錯,雖然還有些生硬,加油!」
「是,導演!」能被導演誇獎幾句,這對於剛剛還在挨罵的林俊賢而言,已經是一個不小的進步了,他的臉上頓時多了些笑容。
徐帆看向林國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用心拍戲,加油。天道酬勤,整部電影你只要能一直維持剛剛的表現,一定能收穫觀眾的口碑跟好評!」
林國斌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到沒有林俊賢那麼激動。
「一峰啊,去通知下其他人集合化妝,讓海味準備,我們接下來要拍她出場的那一幕劇情了!」
「好的,導演!」他的助理王一峰應了一聲,爬出立方體,去外面的倉庫休息區通知了
『逃出立方體』的拍攝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徐帆的拍片速度讓石堅這些老戲骨都驚歎不已,他們常常都能感覺到,他像是什麼場景什麼鏡頭都已經印在腦海中一樣,在拍攝之間就已經做足了準備工作,根本不像很多導演在拍攝時要不斷的根據出現的新問題重新做調整。他的表現完全不像是一個之前只拍過一部電影的新導演,豐富的經驗竟然不比一些拍攝了多部電影的老導演差多少。
不過,他們也發現了。徐帆是個無論什麼劇情都力求做到最好的人。他對於演員的演技要求十分好,往後拍攝的一些天裡,不僅林俊賢被他多次叫停進行重拍甚至訓斥,就連老前輩石堅的戲都重拍了兩次,按他本人的說法,就是為了力求做到最完美。
因為腦袋裡有曾經看過十數遍的原電影可以作為參考,『逃出立方體』在他的執導下拍攝速度很快,很多幕的劇情基本上都是如流水線一般一次過,而且在很多細節方面都是把握得相當有水準,這也讓這些老戲骨們懷疑,他真的真是第二次執掌導筒嗎,太了不得了!
然而就算是有參考跟經驗,電影劇情一樣會出現進展緩慢的時候的地方。比如在拍攝智障者阿呆出場的時候,吳鎮宇的拍攝就令他十分不滿意,他對於這個角色的表演要求很多,不僅要從他的行動上表現出這個角色的呆跟傻,他還要求吳鎮宇從氣質跟眼神上表現出來。可惜,他的要求有些太高了,以至於連老戲骨吳鎮宇都被ng了六次,才得以繼續往下拍攝。
有關立方體內的道具殺人效果的處理也是令徐帆不滿意的地方,道具的表現很不夠。從最初的初醒者剛出場被網狀機關殺死,到石堅扮演的老邁國際大盜用鞋子試探火焰機關,再到他被強腐蝕液體機關殺死。道具組的表現都令他十分不滿意。在香港的電影中極少出現過分血腥的鏡頭,『力王』之類的電影也就那麼幾部。哪裡像好萊塢電影一樣,從活死人系列到各種變態殺人狂等等,創造了無數經典的『死亡』鏡頭。
因為死的『經驗』不足,香港這邊的道具組對死亡的處理還停留在身上中了槍、挨了刀,隨便潑一點糖漿、番茄汁的地步。這導致他們在設計假死人道具跟佈置死屍場景上的經驗很不足。
結果最累的還是徐帆這個導演,他不但要做好了導演的工作、分配劇組的資金跟採購,為指點演員指點符合他要求的演技,同時還要分神親自關注道具那邊。所以,拍攝了一周之後,劇組在磨合的過程中暴露出的種種問題,都令他成為了整個劇組裡最拚命的一個。拍攝速度自然就緩了下來,人也累得夠嗆。
『逃出立方體』裡的全能場景很多,尤其是在主演六人眾先後登場之後,很多時候拍攝都需要將四個、五個處於不同位置的演員全部框在裡頭。而且徐帆還要求他的攝影師在一個鏡頭裡拍攝出幾個主演的細微動作跟眼神變化,從而通過靜態描寫讓擁有上帝視覺的觀眾在不經意之間開始為各位主演的命運而擔憂。因為他們只要留心去看,很容易就發現警官他們幾人在不斷的試探性逃生之中的心理活動跟變化。警官掩飾很好的陰厲跟自私,電影中的諸位主角尚且沒有發現,但是觀眾卻能通過他所拍攝的電影中做出的一個個暗示,明白警官的危險性。
這就足夠了!
前一世,那部電影的出現不僅是獨立電影史上的一個傳奇,也引起了眾多專業影評家的關注。關注的多了,它的一些缺點跟不足都暴露了出來。比如因為那部電影的導演功力不夠,導致幾個劇情人物的性格交代的不夠齊全,電影短短的一個多小時裡,幾個劇情人物心理的各自轉變太快,也是另一個硬傷,尤其是警官這個男一號。
重生的徐帆也算是擁有上帝視覺了,他雖然現在是鏡中人,卻曾經跳出鏡子去看鏡裡的人物表現,自然力求完美的要填補上原劇中的一些硬傷。
他在拍攝時不但與各主演尤其是林國斌的要求最是苛刻,而且還多次提示攝影師,通過多角度跟特寫對警官跟各劇情人物的心理變化給予靜態描寫。
這是一項相當複雜的拍攝工作,不僅徐帆很累,就連掌鏡的杜可風,也是叫苦連連,在加盟『逃出立方體』劇組之前,他還從來沒有拍攝過如此繁雜的場面,無數演員的表情跟心理變化,無數個承前啟後的連環暗示,都要在一到兩組鏡頭裡就表現出來,在香港也就只有他這樣的少數幾位王牌攝影師,才能勉強達到徐帆的要求。
畢竟,因為對幕後工作人員的不重視,香港的幕後人員技術明顯跟好萊塢不在一線的。這也是為什麼香港的導演跟演員去了好萊塢尚能有所發展,但是香港的幕後工作人員如杜可風去了好萊塢,沒多久也因為拍不上電影,幾乎給廢掉了。
徐帆對他的第二部電影的高質量要求,從主演到劇組人員都是為此叫苦連連。密室類的電影本來拍攝難度並不高,看看『死亡遊戲』就知道了,甚至可以說十分簡單。『逃出立方體』也是屬於『密室類』,但是在導演的高要求下,雖然電影開機之後不久,拍攝速度就放緩了下來。不過一部比之原作更加完美的佳作,提前數年誕生在香港已經只是時間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