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冰屋中,李特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是熊熊燃燒的火爐。他抓著一張巨大的動物皮毛,用鈍刀在皮毛上不斷橫鏟、再豎鏟,神情很專注,還有些稚嫩的年輕臉龐被火爐映得紅彤彤的。
傍晚時,村民們在商議後做出決定:那只不知道怎麼出現在村子裡、最後被李特打死的雪森豹歸李特所有。於是李特打消了去珍姐家借被子的打算,將豹屍帶了回來,完整地剝下皮毛,再經過一番複雜的處理後,現在正在進行最後的工序,好讓皮毛更加柔軟。
雪豹裘皮以白色為底,上面有一個個圓形的灰色斑紋,寬厚而柔軟,當作被子保暖可以說是再合適不過了。
半小時後,李特終於完成了最後的處理。他站起身來,將裘皮在面前展開,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看來手藝沒生疏!」隨後又把裘皮在火爐上烘了一小會兒,才轉過身來對床上的女孩笑道:「好啦,被子有了!這樣晚上你就不會冷了。」
女孩也在看著他,似乎已經看了很久了,純淨的眼神中有些李特看不明白的東西。
李特讓女孩躺下,輕輕將裘皮蓋在她身上:「夠暖和嗎?嗯,早點睡吧。」他看著女孩清純的臉蛋,微笑著說。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一向銳利的眼神竟在此刻變得出奇的溫柔。
隨後他起身,朝屋外走去:「我就在門口,有什麼事叫我。」
「……謝謝……」女孩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李特一下轉過身來,就看到女孩雙手抓著被子上緣,將一半臉蛋遮住,只露出的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謝謝……你的被子,很暖和。」
李特哈哈一笑:「你終於說話啦!嗯,挺好的!不早了,早點睡吧。」給女孩投去一個寬慰的笑容,隨後轉身出門。
北海的夜空很美,漆黑的夜幕上滿是閃亮的星斗,交織成各種奇異的圖形。星空下的因紐特村顯得溫馨而安詳,靜悄悄的,人們幾乎都已經睡下了,偶爾會有犬吠聲傳來。
李特出了冰屋,反手關上木門。他所住的冰屋是自己親手建造的,呈現出近乎完美的半球形,上面覆蓋著一層海豹皮。屋側斜置著一架雪橇,一艘海豹皮艇,五隻愛斯基摩犬正無聊地趴在一旁,它們都是李特從小養大的,一見李特出來,頓時興奮地撲了上來。
「哈,行了,行了!別舔臉啊,哎,我說你們怎麼精神這麼好?」李特和五隻愛犬打鬧了片刻,拿出了主人的威嚴:「好了,都快點睡覺去!養足體力才好去打獵。」五隻狗狗似乎聽得懂,搖著尾巴趴下,排成一溜兒。
李特把海豹皮艇翻過來,將狗狗們倒扣進去,隨後在皮艇首尾處的雪地上各挖了一個通風孔。北海的冬夜非常寒冷,愛斯基摩犬即使有厚實的皮毛也承受不住,有時會挖一個雪洞擠在裡面睡覺,有時就會睡在海豹皮艇裡。
李特自己則回到門口,一屁股坐下。他並無睡意,靜靜仰望星空。
「哦?你怎麼不進屋睡?」天君的聲音響起。
「廢話,那不成禽獸了,改天再建一間冰屋吧。」李特理所當然地說道。
「在天界,你這種行為叫做禽獸不如……」天君的聲音很輕。
「什麼?」
「沒什麼……」
一陣寒風吹過,李特卻絲毫不覺寒冷,反而心中一片火熱:天地間僅有兩個天生八脈輪齊全、擁有神之脈絡的之人,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八個脈輪啊!這意味著他能夠開啟八種體系的力量!
至於神之脈絡,卻還不知道它除了恢復傷勢之外的功能。神之脈絡本身是體脈輪的一部分,遍佈全身,並將分散在身體各處的其他七個脈輪連接起來,李特內視己身時看到的七個明亮節點就是七個脈輪的位置。
李特不單知道了自己的巨大潛力,還對如今自身的實力有了瞭解。
北海有兩種強大的生物:極地白熊和冰原巨人。前者的實力接近脈輪境第一重,後者則完全堪比脈輪境第一重,也就是說,整個北海對李特有威脅的只有冰原巨人了,而幾天前他連兩隻極地白熊都對付不了,轉變之巨大令他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望著星空發了會兒呆之後,李特突然站起身,迅速解下掛在腰間的長刀,隨後捧在手中,仔細觀察起來:黑色的刀鞘表面微糙,兩手齊握都還多出一截的刀柄上,纏著一種深藍色的奇異獸皮,橢圓形的護手鏤空。
李特右手握住刀柄,緩緩拔出長刀。刀身很輕巧,一米長、兩指寬,顯得十分修長,彎曲的弧度不大,看上去倒有點像只有一面開鋒的長劍。刀鋒泛著幽幽藍光,隱有如鑽石粉塵般的藍色星點跳躍,璀璨美麗得令人心醉。
他看著這柄名為「奇藍之刃」的兵器,卻有些惋惜地歎了口氣。作為七君主之一——奇藍之主當年的貼身兵器,此時的奇藍之刃卻是滿目瘡痍,刀身上佈滿了細密的裂紋,彷彿輕輕一碰就會散架,而且刀尖部分……是缺失的。
天君說過,十五萬年前七君主應該是被殺死的,恐怕經歷過一場大戰。也不知戰鬥慘烈到了什麼樣的程度,才會令奇藍之刃成為一柄幾乎毀損的斷刃。
天君的聲音響起:「如果你知道七君主中其他六人的兵器都已徹底毀滅,只有這柄奇藍之刃留了下來,恐怕你就不會歎氣了。」
「哦?」李特持刀虛劈了兩記,卻沒敢太用力:「這刀雖然沒有完全毀損,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哼!愚蠢!」天君冷冷嘲笑。
李特聞言也不著惱,反而來了興趣:「難道這刀其實很強?」
「廢話!」天君似乎逐漸有了各種情緒,不再總是一板一眼的機械口吻:「天界七君主何其驕傲!怎麼可能給傳人留下垃圾貨色?若這刀真的快要廢了,奇藍之主寧可親手毀掉它,也不會把它留給你!我這麼和你說吧,在你所處的這個世界中,基本不會有比奇藍之刃更強的兵器了,哪怕它已經毀損成這樣!」
「口說無憑,你怎麼證明?」
「砍你自己一刀就知道了!」天君很不客氣。
「……」
「怕什麼?又沒讓你剖腹自殺,隨便在手指上來道口子就行了,反正你有神之脈絡,恢復起來很快,就算剖腹估計也弄不死自己。」天君挑釁:「你不會連這都不敢吧?」
(笑話!我敢把自己的拳頭送給極地白熊咬,還怕這個?)李特哂然一笑,二話不說,將刀鞘放在一旁,右手持奇藍之刃,手起,刀落!只見一道藍芒閃過,他下手極有分寸,只在左手食指上割了一道淺淺的傷口,顯示出了精準的控制力。
「!」在傷口出現的一剎那,李特呆了一下,雙眼驟睜,彷彿有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發生了。下一刻,他的臉色猛然漲得血紅,並進一步變成紫漲的豬肝色,額頭迅速滲出大片汗珠,卻瞬間被酷寒凍結成渣。
他仰頭張大了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像是在無聲地咆哮。而事實上,他的意識的確正在瘋狂怒吼,近乎歇斯底里:「我x!疼死我了!!天君你這個混蛋!混蛋!你大爺啊啊啊!!」
他雙目圓睜,筆直瞪視著自己的食指,一小團藍色的美麗光焰正從傷口處慢吞吞地騰起,有氣無力的,然而正是這美得近乎妖異的藍焰,令李特感受到了有生以來最強烈的痛苦。
痛苦無比劇烈,且十分特殊,如同極度的酷寒和炙熱的烈焰交織在一起,扭曲絞纏成一尊大磨盤,直接研磨著李特的痛感神經,令他的意識瘋狂地叫罵著,完全不顧及形象。
「真砍了?……好吧,我承認你的確比我想像中要愚蠢得多,得多……得多。」天君嘟囔了一聲,隨後慢條斯理道:「好啦,不要叫得這麼大聲,安靜一點,安靜一點……否則我不告訴你怎麼消除痛楚。」
李特立刻收聲,疼得牙齒都在打顫,好在天君痛痛快快地說出了止痛方法:「你的傷口處應該有一團火苗,對吧?現在請把刀鋒放在火苗上,要接觸到,這樣就可以了。」
李特依言而行,只見藍焰就像碰到海綿的水,一下就被刀鋒吸了進去,痛苦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卻一個踉蹌,咬緊了牙關才沒栽倒。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卻絲毫不亞於海底洞窟中的一個小時!
「怎麼樣?知道這刀的厲害了吧。」從天君的口吻聽來,如果他有表情的話,一定是笑瞇瞇的,而李特已經快要忍不住拔刀子捅人了。
「不要生氣嘛,你剛才也罵了我,算是扯平了……」天君道:「你要還覺得不解氣,我來給你講解一下奇藍之刃的特性,如何?」
李特咬牙切齒道:「說!」
天君輕咳了一聲,恢復成刻板的語氣:「奇藍之刃,是當年奇藍之主費盡千辛萬苦打造而成的,內蘊奇藍冰焰。這種火焰非常特殊,同時具備了寒冰凍結之力與炙熱爆裂之力,兩種迥然對立的特性共存,形成的破壞力強悍得近乎變態。」
李特聞言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刃鋒插入刀鞘,他可不敢讓這刀再來一下了。
天君寬慰道:「不用這麼緊張,等你修練了奇藍之主的功法,奇藍冰焰就傷不到你了,而會成為敵人的噩夢。」
「冰焰?好神奇……」李特若有所思:「這是氣脈輪的能力嗎?」
「不,這種奇特而神秘的火焰,並不是自然元氣的產物,而是奇脈輪的能力。」天君回答:「現在刀中蘊含的奇藍冰焰其實不多,威能也很小,和真正的冰焰比起來天差地別,不然你早已成渣兒,哦不,應該是連渣兒都不剩。等你開啟了奇脈輪,凝聚出自己的奇藍冰焰之後,才能將這刀的威力真正發揮出來。」
李特畢竟是少年心性,聞言不由萬分期待,把天君害他遭罪的事都拋在了腦後:「我現在是體脈輪第一重,怎樣可以再次突破呢?你有沒有好的修練方法?」
「你以往用什麼方法修練?」
「就是鍛練身體啊,俯臥撐、仰臥起坐、舉重、跑步、游泳什麼的。」
「太粗陋了,太原始了。」天君不以為然,隨後用一種莫名地語氣道:「我有一種非常棒的修練方法,可以讓你以最短的時間開啟下一個脈輪,你想聽聽嗎?」
天君的語氣透著古怪,令李特本能地提高了警惕:「什麼方法?」
「這個修練方法,就是……」
啪!
天君還沒說出來,冰屋的門忽然打開了。李特一驚,回身看去,只見女孩裹著雪豹裘皮,俏生生地站在那裡,小手抓著裘皮邊緣,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的雙眼看了過來:「嗯……外面太冷了,你進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