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玫瑰,這是酒吧的名字,並不美,卻有著說不出來的魔力。吸引著路過的年輕人,駐足觀望或者蜂擁而入。
大紅色的門頭和閃爍著炫彩螢光的綵燈背後,是瘋狂的dj舞曲,酒的味道混合著太多的煙草味,太多的香水味,太多的荷爾蒙味,在一瞬間就能推翻一個人的所有理智。
深入地下室的酒吧裡,浸入這沸騰氛圍中的是張揚個性、尋找刺激的男男女女。大凡是進入的人,或是為了艷遇而來,或是為了製造艷遇而來,反正當所有還算不錯的所謂艷遇,真正進入正題之後,一句:包夜五百。會打碎所有初入酒吧,在這裡尋找美麗相遇的人的美夢。然後,這些傷心欲絕的人,會瞬間感悟到這個世界,真他娘的現實、真他娘的骯髒。隨即,這些覺悟的人,便開始瘋狂的墮落。
但是有人例外,至少今晚例外。關華只是為了單純的進來,而進來。而馬瑜彤也只是為了喝一杯雞尾酒,一杯叫血腥瑪麗的雞尾酒。
這裡的小混混們說,想喝雞尾酒,血色玫瑰裡最正宗。於是馬瑜彤在打斷了他們幾根肋骨之後,就一個人走了過來。
她穿著珠光寶氣的晚禮服,雍容華貴光彩奪目地踩著樓梯,走進了這間地下室。如此裝扮,絕對跟酒吧的烏煙瘴氣挨不著邊!馬瑜彤就像走錯地方的宮廷晚宴的公主,剛出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是,她那頹廢的神情和漠視一切的態度,卻讓那些準備獵艷的男人們望而卻步。這絕對不是一個剛剛進入這個世界的外來人。
她的無視,不是傷心買醉眼中只有酒的無視,也不是緊張恐懼不敢看,她漠視這裡的人和事物,源自於她對這樣的場合太過熟悉。
紐約、芝加哥、拉斯維加斯等等城市最臭名昭著的酒吧,馬瑜彤都去過,只因為越是臭名昭著他們調出的雞尾酒越正宗,越有味道。那些酒吧的瘋狂跟這裡相比,這裡簡直就是天堂。
所有男人和女人都被這個神秘的女人所吸引,望而卻步卻又緊緊鎖住,不捨得不看美麗和頹廢的完美結合,這份融洽也是一種美麗。
所有男人和女人中,並不包括舞池深處,貼著一個性感辣妹,跟隨勁爆且震耳欲聾的音樂跳著熱舞的關華,還有那些圍在關華和這個性感女郎身邊,尖叫歡呼的人們。
關華的投入讓他根本不知道馬瑜彤的到來,單純是來這裡喝酒的馬瑜彤,自然也不可能發現被一大群人圍在中央的關華。
他們這類人,都覺得在這樣的場合裡,壓根就碰不到同行。遇到了一個同行,而且還是敵對勢力的人,那絕對比撿到一張彩票中五百萬還要幸運。
馬瑜彤點了一杯血腥瑪麗,便愣神地玩起了手旁的空杯子。只要沒有任務,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她都會找個酒吧喝一杯血腥瑪麗。她覺得血腥瑪麗的辛辣苦澀,正如她的人生,正如她的心境。
喝著血腥瑪麗,感受著身邊所有人的墮落,馬瑜彤會突然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她會覺得自己還是一個活人,而不是一把只會殺人的武器。
酒吧的老闆,親自為這個美麗的女人調了一杯血腥瑪麗,並小心翼翼地將這杯精緻的雞尾酒推到了她面前。
馬瑜彤看了一眼,輕蔑地笑了一聲。「血腥瑪麗,不應該這麼精緻,請尊重你調酒師的身份,別用它討女人歡心,那樣調出的酒,不好喝。」
酒吧老闆是一個三十歲剛出頭的男人,很有魅力和涵養,但是此刻依舊被馬瑜彤說出了一頭汗。躬身道歉之後,他收走了這杯並不合格的血腥瑪麗,重新動手開始為馬瑜彤調酒,神情自豪而莊重。
馬瑜彤則低下了頭,打發走身邊蒼蠅一般的色鬼,暗自沉吟著:『不精緻不美好』六個字。她還沒有嘗到血腥瑪麗的苦澀,但是她的記憶便有回到了她九歲那一年。
那是一個昏黃的午後,抱著布娃娃滿臉淚痕的馬瑜彤,走進了那間鋪著雪白色地毯的屋子。
「我要殺人。」馬瑜彤看著坐在棕色桌子後面的男人,說出了自己來這裡的理由。
「殺誰?」那個拿著煙斗的男人絲毫都沒有小看年幼的自己,這給了當時懵懂的馬瑜彤,莫大的勇氣。
「誰殺了我家人,我就要殺誰!」馬瑜彤堅定地邁出一步,走到了辦公桌前,她的個子剛剛比那個辦公桌高一點點,踮著腳才能露出眼睛看清那個男人的臉。
吐出一口青色的煙霧,他鄭重地問道:「你知道你這麼做,將失去什麼嗎?」
「我知道!」馬瑜彤決絕地點頭。「殺了那些人,我的布娃娃,我的零花錢,連我自己都是你們的了!」
馬瑜彤記得這個男人看了自己很久,最後才開口問道:「是我們幫你殺,還是你自己殺?」
馬瑜彤想都沒有想,直接答道:「我要親手殺了他們!」
於是,抽煙斗的男人歎了口氣,看向馬瑜彤背後,說道:「送入死士訓練營,編號3647。」
然後,馬瑜彤便昏迷了,醒來的時候,她已經置身地獄。
這個場景,深埋在馬瑜彤心底,支撐她熬過在殤之死士訓練營的每一天每一夜。每每有機會昏睡的時候,她都會問自己,自己選擇到底對不對?錯了嗎?
她僅用了五年,便完成了死士訓練營的訓練,也完成了普通人到靈修的蛻變——被那些魔鬼開發出犀利的精神力,成為了殤之死士戰隊團精英百人中的一員。
誰會想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會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誰又會想到一個身體單薄的小姑娘,會是一個見子彈射向目標人物,飛身去擋子彈的人體防彈衣?於是,雖然年幼,但是她已經戰功卓著。
但,這樣的光環下面,是無數數不清的傷痕和辛酸。
學習殺人、錘煉可以殺人的身體,是非常痛苦的過程。
學習了保護人的技能、銘記了縱使死也不能讓保護的人死這個信條。馬瑜彤更是痛苦的!
因為她保護的人,正是她吃了那麼多苦,做夢都想殺的人。這對她來是多麼痛苦的折磨!但是,她的生命已經不屬於她,她的思維也不應該屬於她,她是氓之死士,只為殤、為死而戰鬥。
終於,她十八歲生日那天,作為送她的成人禮,殤答應了馬瑜彤,准許她動手殺她想殺的人。
於是,那一晚,血流如河,那一晚,馬瑜彤哭得像個孩子,癲狂地走在漫天大雨中,嘶吼、歡呼、痛哭……像丟了魂的行屍走肉……
她殺了當年衝入她家,殺了她父母的三個美國人,以及他們所有的家人。
她在這些人身邊呆了四年,準備了四年,做夢都在幻想實現這些畫面,可是,當這一切成為血淋淋的事實,她卻在夢碎的瞬間,覺得好孤單。
馬瑜彤一直覺得父母就在她身邊,看著她努力,看著她為他們報仇,當大仇得報,馬瑜彤覺得自己體內與父母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靈魂牽絆,也隨著這些仇人的死去,升入了天堂。
那一刻,馬瑜彤覺得,她也死了。
於是,殤再也沒有一個為父母報仇、倔強要強的姑娘,只剩下了編號為7、被譽為血色修羅的死士賽文。
馬瑜彤喝了一大口新調出的血腥瑪麗,閉上眼品味著那苦澀,那辛辣,如同品味著自己苦澀辛辣的人生。在這精神和感官高度統一的時刻,馬瑜彤也試圖在雜亂的酒吧裡,凝聚出一絲極致墮落的氣息,來溫暖自己冰冷的內心。可是,一個令人討厭的聲音,打斷了馬瑜彤尋找她活著的小小證據。
「請問,我能請你喝杯橙汁嗎?小七七……」
「怎麼是你!?」馬瑜彤睜大了眼,驚恐地看著拿著兩杯橙汁坐在自己面前,一身小清新打扮的關華。
「怎麼不是我?人生何處不相逢,莫使金樽空對月。有緣千里來相會,管他喝醉不喝醉!」關華將一杯果汁,放到了馬瑜彤面前笑瞇瞇地先乾為敬。
馬瑜彤的手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掐斷關華的咽喉,可是當她的目光看到關華高高揚起的脖子,以及他脖子下面帶著的項鏈時,馬瑜彤愣住了!
「把耳環還給我!誰叫你把它做成項鏈戴了!」馬瑜彤探手向關華胸前的自製項鏈抓了過去。
關華怎麼可能讓當事人奪走定情信物?抬手將馬瑜彤白皙的手抓在了手心裡,隨即另一手也迅速伸出,抓住了她的另一隻手。
「別激動。這麼多人看著呢,想脫我衣服,再等一會兒。」關華色迷迷的提醒馬瑜彤不要輕舉妄動,暴露實力對大家都不好,所以,你還是老實讓我抓住吧。
「你個混蛋!放開我!把我的耳環還給我!」馬瑜彤低聲咒罵著關華的卑鄙。
「你是讓我放開你,還是還你的耳環?這是兩件事,你選一個!」關華挑逗著氣急敗壞下仍舊『灰常』美麗的馬瑜彤。
「還我耳環!」馬瑜彤不假思索地說道。關華摘耳環就要鬆手,鬆手的話兩個問題都解決了。馬瑜彤驚訝地發現,自己為這個小聰明竟然沾沾自喜起來。但是她臉上依舊不露聲色。
關華糾結的表情,又讓馬瑜彤暗爽了一把。「還你耳環可以,但是你得先把我的東西還給我!」關華非常嚴肅且難過的說道。
「我欠你東西?什麼東西?」女人的八卦,不會因為成為殤之死士而改變。
「你搶走了我的心,先把我的心還給我!」關華無比委屈地喊道,頓時將所有觀戰的人,雷得裡焦外嫩。這橋段也太老土了!
可是,馬瑜彤的臉,終於紅了……所有男人倒吸一口涼氣,紛紛摀住了下身撐起的小帳篷,離得最近的酒吧老闆,啪的一聲摔爛了自己心愛的水晶調酒壺,他已經傻到不知道心疼了。
「呸。卑鄙無恥下流坯!」馬瑜彤奮力掙脫開了關華,不敢去看他那雙紅果果地吞人色狼眼,更沒有勇氣再跟他糾纏,轉身準備逃離這裡。關華騷氣太蓬勃,馬瑜彤殺人無數,卻抵擋不住……
「回來!不許走!把我的愛情還給我先!」關華賣力地表演了一下,然後壓著嘴唇piapia地追了出去。
隨著兩個人的離開,整個酒吧沉默了三秒,隨即又恢復了癲狂和紙醉金迷的墮落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