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亮,李a便趕在上路之前,回到了悍馬車上。
一夜無眠的李a,精神稍顯疲憊,沉浸在思念中,讓這個強悍的男人,蒼老了不少。看上去,他頭上似乎多了很多白頭髮。
不過,挨著副駕駛位置跑步的關華,卻看到昨晚讓花濺淚、鳥驚心的人,此刻卻瘋狂地切著水果!
「師父,這不科學啊,你應該一直難過才對……為什麼這麼快就恢復了原先的狀態……」有話不說,絕對能憋死關華。悶了半個多小時,他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李a懶得抬眼看關華,此時水果向噴泉一樣往上冒,他的食指忙得不亦樂乎。頭也沒抬,他解釋道:「我只有一個晚上,可以去懷念去傷感,其餘的日子裡,我只能選擇封存情感。不然,我活不到今天。」
聽完李a的話,關華腳下的步子猛然一頓,悍馬被秦魁拉著漸漸跟關華拉開距離。關華茫然地站在馬路上,看著漸漸消失在眼前的車影,難過的想哭。
作為一個戰士,為了活下去,李a選擇了封藏對亡妻的思念。封存在心底364天的想念,在一個晚上全部爆發。難怪這思念感天動地,感染了那片山坳的所有生靈,也難怪李a的笛聲會那麼悲切,難怪他的吟誦聽得人肝腸寸斷。這是醞釀一年才得以爆發的情感,就像火山的噴發,瀑布的宣洩。
『可是,我該怎麼辦?』關華像丟了魂一樣,慢慢走在馬路上。『封存、珍藏……我何嘗不是封藏著心裡的疑問,封印著那找不到根的思念……』
李a是幸福的,因為他的思念有一座墓碑寄托,可關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對父母的思念,像天上的雲無依無靠漂泊不定。
『我從哪來?誰帶給我生命?帶我來這個世界做什麼……』這些問題,曾經縈繞在關華的腦子裡,一次次刺痛著他心裡最柔軟地方,縱使捲曲在厚厚的被窩裡,緊緊地抱著自己,關華依舊感得這個世界是那麼寒冷。
無依無靠,孤苦伶仃,不知從哪來,也不知歸哪去,就像雲化作的雨,本以為大地是終點,卻在擁抱它的一瞬間,摔得支離破碎,而最終還是逃不掉,化作雲漂泊在漫無目的的天空上,承載著空虛,承載著落寞的結果……
有一個時段,關華看誰都像自己的父母。他多想自己衝上去一把抓住他們,聲嘶力竭地質問他們:「你們為什麼生我?為什麼生我而不要我?為什麼帶我來這個世界,卻不在我身邊……」這是一個從小被父母拋棄苟延殘喘活下來的孩子,內心最渴望的畫面。可是他們中的大多數,卻沒有這一天……
「我要用我還活著,狠狠地報復你們,報復你們的狠心拋棄!」在一個雨夜,跪在昏黃路燈下的關華,大吼著決定了要堅強地活下去。也就是在第二天的早上,發著高燒的關華,步入了衛校,成為了一個被人恥笑的學助產的男醜八怪。
如果我有父母,如果我沒被人販子賣來賣去,如果我沒有那一身怪瘡,那麼,我將是多麼的幸福。懂事之後的關華,每每看到一家三口溫馨的畫面,他都會低著頭走向一邊。關華知道,這些不屬於他,這些對他來說,是真正的奢求。世界上最讓人傷心的事,便是我以為,所有人都比我幸福。而那時,關華的世界是黑白的顏色。
從他決定要好好活下去的那天起,關華就選擇了遺忘,這是他認為的讓自己活下去的最好的方式。既然得不到,就忘了得到的權力吧。
這一晃四年便過去了,雖然偶爾會想起自己那天的堅強和決絕,但是,關華有意識的拒絕著自己去想那些奢望,有意識的嗤之以鼻,有意識的排斥過往。一路走來,雖然仍舊是冰冷仍舊是無依無靠,但是,關華卻沒再那麼難過。
可是,今天,李a的一句話,打開了關華封藏了四年,其實應該是二十年的,對父母的渴求,解封了那些沒有根源的思念……
「原來,我也有偶爾想念的權力……」關華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難看地咧著嘴。想笑,卻笑不出來,想哭,又覺得不值得。
狠狠地踢飛腳下的一粒石子,關華抬起了腳,瘋狂地奔跑起來,再不發力,就追不上秦魁那小子了。想那麼多幹嘛,原先沒有的以後也不一定會有……
再者說,自己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那個悲劇的自己,已經死在了太平間,而這個奔跑中的自己,是新生的關華,是死神一樣牛叉的關華!
「喂,等等我——我的親人……」關華知道他們聽不到,所以才大膽地喊了出來。是的,玩著切水果的李a,喜歡爆打自己的趙文心,拉著悍馬車跑的秦魁——他們,補充了自己生命中的空白,讓關華在這一刻裡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他已經不再孤獨……
今天的黃昏格外的美,關華欣賞著落日的餘輝,卻在思考,悍馬車為什麼遲遲沒有停下來。往常這個時候,秦魁都開始搭帳篷了。
直至夜幕降臨,悍馬車才停了下來,關華追上去的時候,三個人都在吃乾糧。這讓期待著趙文心烹飪晚餐的關華有些許失望,不過他知道,今天的反常,似乎預示著晚上,肯定有好戲。
啃著壓縮餅乾,喝著農夫山泉,關華不時地打量著李a。李a也終於發現了關華的疑惑,隨即開口說道:「趕緊吃飯,一會兒我們還要趕路,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有一處碎魂崗,今晚我們去那。」
關華將最後一口壓縮餅乾塞進嘴裡,喝著水嚥了下去。「師父,你給我好好講講吧,以免我一會兒犯什麼錯誤,拖某人的大長腿……」關華覺得,趙文心和秦魁應該去過那個地方,不然他們不會不聞不問一點也不激動。
「嘿嘿……」秦魁知道關華在說趙文心忍不住出聲笑道,剛笑兩聲便被趙文心瞪了回去。
「吃完上車說,這一次與以往不同,我要借助陣法,徹底解決這碎魂崗!都吃飽了嗎?」李a突然問道。
三個人點了點頭,然後李a便笑了。只見他從車裡摸出了幾包真空包裝的牛肉,放在了三個人面前。「多吃一點,這一次呆得時間長。」
「師父,你為什麼不早拿出來?就著牛肉吃壓縮餅乾,味道肯定比單吃強!」關華撕開了一包牛肉,咬了起來。
「苦盡,甘來,你們才能吃得多,儲存的能量才會多!」李a笑瞇瞇地看著關華,繼而看向秦魁趙文心。關華點了點頭,又擰開一瓶水,就著醬牛肉吃了起來。
修正了半個小時,悍馬車開著車燈,繼續向前駛去。李a破天荒地沒有玩平板,坐在副駕駛位上,掐著手機計算著什麼。
「有什麼疑問說出來,我先給你解惑,然後再佈置任務。」李a透過後視鏡看著關華。
「碎魂崗是什麼東西?我們去幹什麼?」關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陰陽兩界在幾千年前分隔開來,是天地的大變數,也有人為促成的因素在。所以,兩界分隔的不是很完美,至今陽間還存在著陰間的事物。碎魂風,便是其中之一。」李a枕著椅背,繼續講道:「每年的這些天裡,蘭州這一片荒野上便會刮起碎魂風,碎魂風過之處,便會突起陰氣凝聚的山崗,因此,這陰間遺留陽間的災難,又被成為碎魂崗。」
「直接叫碎魂風不得了?」關華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風會動,而山崗不會動。」李a笑了笑,看向車窗外。「每年的這一天,這個地方便會刮起沖天的陰邪黑風。如果不能及時釋放碎魂風中的沖天邪氣,不出三日,方圓數千公里便會沒有一個活人。陰間的懲戒之風,對人魂的傷害是致命的。」
趙文心向左打著方向盤,悍馬怒吼一聲轉向了荒野。突然的顛簸,將昏昏欲睡的秦魁,震了一個激靈。「到了嗎?到了嗎?」秦魁慌張地問道。
「好。現在開始說下,怎麼一次性解決碎魂風!」見秦魁有了精神,李a開口道。「以前,咱們都是三個人組合三才陣,消磨風中的邪氣,這一次,我們四個人構建太極龍門陣,給它來個釜底抽薪一勞永逸。」說這話的時候,李a一臉的笑意,回頭看了看關華。
這一眼,看的關華心裡發毛,直覺告訴他,這裡面肯定有貓膩。
「師父,龍門陣是匯聚靈力的陣法,咱們用這個陣幹嘛?難道是要匯聚碎魂風裡的陰邪之氣來消磨碎魂風?」趙文心一邊開著車,一邊提出自己的疑問。
李a擺了擺手,笑道:「碎魂風裡的陰邪之氣,來自陰間,最為純正,消磨掉就浪費了。小子,你有福了……」說最後一句的時候,李a從後視鏡裡看著一臉茫然的關華。
「我?我能幹啥?搖旗吶喊加油助威?」關華詫異道。
「你為龍頭,吃掉整個碎魂風!」李a笑了,笑得很燦爛。關華涼了,整個人透心涼。
人魂沾染一下,便魂飛魄散的碎魂風,師父叫自己吃掉?如果萬一咬漏氣了,自己會不會直接被碎魂風吹死……我累個擦,這玩意原本就是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