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關華一動不動地看著頭上的雪白天花板,感覺世界都在不停旋轉,旋轉,顛簸,顛簸。
關華這是暈車了。暈車?是的,暈車。暈秦魁的自行車……
這感覺太讓關華受不了了,想到自己被秦魁放在自行車橫樑上,一路狂奔從雲台山搖晃著晃回信陵市。關華恨不得把胃吐出來,用釘子釘在牆上。
來餵藥的護士說,關華的大腿上被縫了七針,估計一個多月不能下床走路。而且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有十二道,雖然沒有被包紮得像個木乃伊,但是也差不多了。迷迷糊糊地關華,吃完藥,枕著搖晃的世界,再次昏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夢裡秦魁拎著狼牙棒,打鼴鼠一般,狂敲著從地洞裡冒出的陰屍,關華坐在地上看著秦魁呼哧呼哧地敲啊敲啊,世界也跟著秦魁的動作搖啊搖啊……
突然,秦魁扔掉了手裡的狼牙棒,喘的跟一條狗似的。然後,他撅著屁股,扭頭朝關華咧嘴一笑。那笑容猥瑣至極,一雙三角眼瞇成了一道縫,嘴角都裂到耳根上了。
隨即,秦魁抬起雙手,藍色的靈力佈滿了他的手臂,怎麼打都打不完的陰屍,突然全部從地洞裡爬了出來,衝向了秦魁。秦魁旋轉著身子,在陰屍群內陀螺一般掠了過去。
他的胳膊根本沒有碰到陰屍,但是胳膊上的靈光四散開來,掃過了所有陰屍的腦袋。砰砰砰砰——所有陰屍全部倒地,失去了行動能力,沒完沒了地抽搐起來。關華似乎想到了什麼,而這個時候,夢裡的秦魁再次扭頭給了關華一個猥瑣的笑容,外帶一個銀蕩的挑眉!
「我擦你大爺的!秦大個子!」關華跳著腳從夢裡罵著飛了出來,因為扯到了大腿上的傷口,關華痛得呲牙咧嘴。「這事兒沒完,秦大個子!魁你妹啊!」
如果不是秦魁搞鬼,自己怎麼可能被陰屍弄傷?敲你妹的腦袋!早說靈力有用,還能搞成這樣?關華心裡暗罵。
作為一個轉生員出身的特派員,關華根本不需要像清道夫一樣擁有變態的身體力量!敲破腦袋那種沒有技術的行為,是秦魁拿手關華陌生的勾當。如果秦魁早點告訴關華,靈力對陰屍也有殺傷力的話,拿什麼石頭砸腦袋?跑什麼跑?喊什麼救命啊?
壓根就不用秦魁出手,關華就直接衝向陰屍,一人一巴掌打得他們找不到北邊在哪!但是,人類對於自己未知的事物,總會有莫名的恐懼。而秦魁恰巧就用到這一點,把關華唬住了。雖然關華現在也是一個死神一般牛叉的人物,但是死神裡面也是有菜鳥的啊……關華一邊思考著秦魁為什麼騙自己,一邊思考為什麼自己被秦魁騙了兩次,一時間百感交集,死的心都有了……
「你醒了嗎?關華……」突然一個甜甜的聲音在關華耳邊響起。
「小蘭蘭?」暈自行車後遺症仍在發揮作用,關華腦子裡還能聽見自行車鏈條的聲音,聽到身邊的聲音,關華愣了一會兒才回頭看了過去。
肖若蘭就坐在關華身旁,乖巧地撥弄著被角。「你醒過來真是太好了……真是……嚇死我了……」肖若蘭突然撲向了關華,趴在他胸口,哭成了淚人。早就說服自己當著關華的面不流淚的肖若蘭,此刻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傷悲,淚水絕了堤,情感險些失控。
被肖若蘭一壓一抱,關華身上的傷口裂了三四道,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又不忍心打斷小蘭蘭宣洩情感,關華抿著嘴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
「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你嚇死我了……你嚇死我了……」肖若蘭不依不饒地趴在關華懷裡,在他身上蹭著眼淚。鹹鹹的眼淚滲透包紮的紗布,融入了關華的傷口裡,微微酥麻之後是針刺一般的痛,但是感受著肖若蘭的真情流露和溫暖關懷,關華心裡卻甜甜的笑了。多少個日日夜夜,自己捲縮著雙腿躺在冰涼的被褥裡,就是在期待一顆關心自己的問候,而現在,關華得到了,而且遠遠不止當初期待的……
「乖,不哭啊不哭。我沒事。」關華撫摸著肖若蘭的腦袋,安慰著小丫頭。
肖若蘭抬起了頭,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定。「我、我要、我要照顧你一輩子……就算你真的傻了,就算你不再是個、是個男人,我也要照顧你一輩子!」
聽肖若蘭說這句話的時候,關華整個人都傻了!
「不再!不再是個!不再是個男人……」關華的嘴張開了,再也沒有合上。聯想到自己大腿內側受傷,關華的心和後背都涼透了……
肖若蘭握著關華的手,安慰著目瞪口呆的關華。「我坐在這裡好半天了,你都沒有看我一眼,我給你說話,你半天才反應過來……哎,不知道我說這些你現在還能不能聽懂,就算你真的傻了,我也要跟你在一起,我差點失去了你,所以,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哪怕十公分十秒鐘都不可以!」說完,肖若蘭親吻了一下關華的手指。
聽肖若蘭這話,關華覺得自己馬上變要變成一個嶄新的植物人。不過,就在肖若蘭握著關華右手說話的時候,關華鼓足勇氣用左手摸向了被子下的傷口,明明感覺還在,怎麼說沒就沒了呢?果然!關華笑了。
「小蘭蘭,我真的成成成植物人了,你還要跟跟跟我在一起……」關華說著抖了起來。
肖若蘭流著眼淚,握住了關華的手,看著關華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嗯。我照顧你。我照顧你。全世界都不要你,我都不會再放你走。」
關華本想逗一逗小蘿莉肖若蘭,但是此刻看著如此認真的小丫頭,關華的心瞬間變成了繞指柔,溫暖的像爆米花。一把摟住肖若蘭,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關華一口吻在了肖若蘭的櫻桃小嘴上,忘情地親個沒完沒了。不管身上的十二道傷口全部崩裂滲出血,不管肖若蘭逐漸嬌喘的呼吸,彷彿就在這一刻,一切感動僅能用熱吻來表達。
「啊——」掙脫開了關華的擁抱,肖若蘭大口大口地喘了起來。「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肖若蘭指著關華的頭,又指了指他的身子,最後指了指支起帳篷的被子。她的意思很明確:你不是傻了、不能動了、太監了嗎?
有時候,事實真的勝於雄辯!小丫頭小臉頓時一紅,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生氣,小鳥啄米一樣在關華嘴上親了一口,罵了一句討厭跑了出去。
關華枕著胳膊甜蜜地回味著嘴上的味道,過了五分鐘之後,關華拉響了頭上的警報,關華需要護士來重新給自己包紮一下。
「究竟是誰說我傻了、癱了、太監了?」重新被包紮成木乃伊的關華,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自己躺在信陵市中心醫院無疑,因為傳單上的印花說明了一切。自己肯定是被秦魁送過來的,作為急救病號,而且身上受了這麼重的外傷,最起碼也要個外科主刀醫生急救一下下。如果不出意外,外科醫生看到自己的名字肯定是將自己交給韓主任!這是一個可貴的報仇的機會,在他們看來。但是,韓秀艷不但不會報復自己,而且還會盡全力搶救自己。
所以!放出我傻了、癱了、太監了的消息的人,十有七八就是韓秀艷本人。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為了讓小蘭蘭知難而退,放棄對我的感情?如果是這樣的話,小艷艷倒是幫我驗證了小蘭蘭對我的真心。」關華自鳴得意地分析道。「小艷艷啊,你怎麼來證明你對我的真心呢?」
愛情讓人自私。所以,對於韓秀艷放出自己廢掉的消息,關華還是可以接受並理解的。唯一不舒服的是,韓秀艷在自己的大腿做內側縫合手術時,那肯定是見到了小關華的威武雄壯,怎麼就忍心說它廢了呢?嗯?嗯?
似乎是知道肖若蘭去找關華,韓秀艷便在特護病房外遠遠地等著。當看到肖若蘭,笑著流淚跑出病房的時候,韓秀艷的心突然不知道該歡呼的跳,還是該悲傷的跳。
悵然若失地坐在自己的值班室裡,韓秀艷心亂如麻。「如果肖若蘭通過了自己對她的考驗,自己是否會邁過心裡那道坎,跟她共享關華?」韓秀艷按著胸口,一遍一遍地問著自己。之所以說亂,是因為韓秀艷的腦子裡,不僅僅是這一個問題。
「為什麼他會受這麼重的傷?為什麼他中的毒醫院解不了?他在做什麼?豐胸按摩掙的錢還不夠他花嗎?這麼拚命為什麼?他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可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他的秘密呢?我又算他什麼人……」
關華猜的沒錯,韓秀艷是急救關華的主刀醫師。但是有一點是不同的,並不是急救室的男醫生們小心眼,準備讓韓秀艷報復關華而將韓主任請過來。而是關華當時的狀態讓這些人束手無策,無奈下才請出了韓秀艷。
每每想到關華那渾身的傷口和奄奄一息的狀態,韓秀艷的心裡就像有一把手術刀一樣,一遍一遍刻著關華的名字。因為關心,所以格外痛。
「我不會再讓你受傷!我絕不讓!我憑什麼不讓……」韓秀艷的臉埋在了胳膊裡,糾結的淚水慢慢潤濕了她的白大褂,潤濕了她的整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