裊裊姑娘決定去把其他地方的珍藏都搜刮了再說,兩個死人身上的東西,她沒有扒的興趣。
可是就在裊裊轉身之時,那石棺中卻忽然響起一道聲音,道:「道友請留步。」
那聲音清朗如風,帶著一種讓人不禁放下心防的爽朗,卻是一道男子的聲音。
裊裊姑娘卻是絲毫沒有驚訝的回頭,視線直接落在那較大的石棺之上,唇角微勾。
璃曄自始至終神色未動,他所關注的從來只有裊裊,其他任何,都不曾在他眼中。
只見裊裊視線所及的那較大的石棺之上果然一縷輕煙升騰而起,而後,便是一道模糊而虛幻的身影漸漸形成,而後凝實,到最後幾乎與實體無異,不過那僅僅只有上半身的人影,若是膽小點的,怕是也會頗受驚嚇。
裊裊姑娘卻是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懶懶的道:「若不是本姑娘懂得陣法,看出那吸取生魂排出死氣的陣法不是那棺中人自己擺放,大概也要以為這裡存在的是那女子的魂魄。」
從一進來,她便知道這裡有個非人的存在,只是,在未看到那石棺中的陣法之前,她倒是真的不曾料到會是那男子的魂魄殘存。
裊裊姑娘頗為讚賞的看了他一眼,綿綿軟軟的聲音裡雖沒有什麼起伏,卻也能聽出一絲讚賞:「你倒是個癡情人。」
自己的魂魄尚存,卻放任自己的**腐朽成枯骨,放棄了最後一絲生存的機會,而選擇保住一個早已魂飛魄散的肉身的完好,這不是癡情又是什麼?
即便是曾經不懂情為何物的她也知道如此做的含義,何況她現在已經懂得。
裊裊忽然莫名的看了一眼璃曄,竟難得的伸出手去用一根手指輕輕探入璃曄的掌心撓了撓,然後若無其事的收回。
她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般幼稚的舉動,耳根也是瞬間一熱,只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彷彿剛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般,心底卻是一點沒有後悔自己的一時頭腦發熱,她只知道,想做,便做了。
璃曄眸光明滅不定的落在自己被輕輕撓過的掌心,眸底深處一抹藍芒蕩起深深的漣漪,隨即收斂,他看向裊裊,視線觸及她泛著粉紅色澤的耳根,頓時不動聲色的將掌心輕輕握緊,攏入袖中,指尖卻在他人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摩挲著裊裊只見撓過的地方,那裡似乎那殘留著一絲酥麻與溫軟的觸覺。
那石棺之上的半截身影卻是忽然一笑,莫名的說了一句:「這次,我應該沒有選錯人!」
隨即他竟是二話不說,直接揮手彈出一道白光朝著裊裊的眉心飛去。
那白光的速度之快,竟是裊裊即便要躲也難以躲開。
不過,裊裊並沒有任何閃躲的意思,任由那抹猝不及防的白光沒入她的眉心之中,璃曄亦是神色未動,沒有半分阻止的意思。
白光直直竄入裊裊的識海之中,裊裊的神識猛然兜頭將那白光籠罩,白光遭遇阻擋,頓時猝然四散,化作無數光點,最終化作一個個字,永遠留在了裊裊的識海之中。
裊裊在識海中看完那些字,頓時眉梢微挑,霎時抬頭,眸光凜冽如刀的直直射向那漂浮搬空的半截身影,生冷如冰:「說!你是什麼人!」
明明依舊是那綿綿軟軟的嗓音,此刻聽在耳中,卻似有一種駭人至極的氣勢!
裊裊剎那間氣場全開,威壓盡出。
漂浮在搬空的男子身形一晃,差點受不住那撲面而來的威壓,最終只得恭敬的微微垂首,聲色恭謹的道:「還請尊主勿惱!在下亦是受人所托,至於所托之人是誰,他曾經交代過在下,哪怕是灰飛煙滅也不得吐露分毫,否則便是魂飛魄散,也絕對會讓在下永不得安寧,況且,在下是真的不知那人身份,還請尊主見諒!」
他的態度突然間變得格外謙恭,彷彿最初那個清朗的男子只是人的幻覺。
事實上,他卻不得不謙恭,只因最心愛的女子正落在他人手中——
他緊張的偷偷用神識注意著裊裊的一舉一動,果然,只見她指尖輕抬,那另一個石棺之上忽然「呲」的冒出一陣黑煙,他頓時長長舒了口氣,差一點,他小心翼翼的費心保存萬年的肉身差點就被毀於一旦!
心裡不禁對於這個曾經被交託了任務等待的那份傳承的主人——眼前這個看似十分玉雪可愛純善無害的少女感到一絲由衷的畏懼。
忽然想到那交託之人所說,「你不必知道她的長相,也不必知道她的名字,更不必知道到來的時間,只要她來了,你自然就會知道我要你等的是誰!屆時,你只需將傳承交予她,便自可完滿,那時,亦是你心願得償之時!」
果然,他如今,終於等來了那份傳承的主人。
只是,果然如那人所說,她的身邊,有著一個形影不離的男子。
他不禁小心翼翼的用餘光偷瞥一眼那男子,卻來不及看清那男子的面容,便已只覺自己連目光都不敢移動半分,只因那男子那雙如同無波古井又似深邃幽潭更似暗潮洶湧的碧海的眸子淡淡的掃過,那一眼,便讓他似無所遁形一般,心中所有均曝光在陽光之下。
那種被看得猶如透明的感覺,簡直如芒在背,讓他再不敢觸及那視線。
他忽然又想起那人說道那個形影不離的男子時那諱莫如深的模樣,那時他只以為那人是對於那傳承的主人有著如何的心思,故而提及她身邊的男子心有不渝,此刻想來,那神色,更多的怕是一種連提及
及都只覺心有餘悸的發自內心發自靈魂的愧疚和敬畏。
直覺的,只一眼,他便能感受得到那個男子是絕不能招惹褻瀆的存在。
只因那後果絕不是他能夠承受的。
此時他只想圓滿達成任務,然後得到他等待萬年期盼的結果,然後,與他最心愛的女子一同遁入輪迴,再相遇,相識,相知,相守,一生平凡順遂,再無悲傷離別,再無血腥殺戮,他便心滿意足。
想到這,他不由得垂眸偷偷去看自己守候了萬年的女子那宛如安睡的容顏,唇角頓時滿足的彎起,為了她,即便付出再多,他也在所不惜,一切,都值得!
裊裊姑娘此時早已平復下初見那份傳承的情緒,綿綿軟軟的聲音再度恢復一貫的慵懶,漫不經心的目光落在那男子的身上,道:「你不知,本尊自然不會為難於你。」
她眸光微轉,黑曜石般的眸子帶著奇異的光華,繼續道:「說罷,想要什麼,本尊自然不會虧待於你。」
知道他為了等候她的到來,在這裡足足等待了上萬年的時光,她自然不會吝惜他該得到的東西。
男子低垂的眉目間閃過一絲喜色,他趕緊朗聲道:「回尊主,那位閣下曾經承諾說……」微微遲疑的抬眸看了一眼裊裊,又飛快的垂下眼簾,繼續道:「……說是可以讓在下與在下心愛的女子重入輪迴,一起投身到普通人家,再續前緣……」
說道最後,他已經是聲色吶吶,有些不敢大聲。
只因他餘光瞥見那位尊主閣下此時的臉色十分的——古怪。
裊裊姑娘此時臉色確實有些,怎麼說呢,也許是沒有想到他等待萬年所求竟然只是如此,她不禁微微瞇起雙眼,問道:「既然你所求如此簡單,為何還要費心保存那肉身萬年?」
「而且布下那般有損陰德的陣法,你可知這世界的因果循環,若你是修士還可以渡劫抵債,但若你投身普通凡胎,自然會報應到你的轉世之身,這樣,值得?」
裊裊姑娘的眸底難得染上一層淡淡的疑惑,她微微抬眸,靜靜的看著那漂浮虛空中的男子,看著他目光觸及那石棺中女子時的溫柔與愛憐。
「值得,自然值得。」男子忽而咧嘴一笑,那笑容竟是格外的疏朗如清風,帶著一種讓人舒心的力量,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石棺中依舊沉睡不知外界時光變遷的女子,然後垂眸,看向裊裊——
那個即便是抬頭仰視的姿態也依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意味,眸光睥睨,氣勢凌人,彷彿他才是站在下手仰望之人。
不可否認,這個少女即便沒有驚艷容顏,驚人美貌,卻依舊是站在哪裡都永遠會成為焦點的所在,她的魅力絕不在於外表,亦不只是氣質,而是那種與生俱來的,似乎深刻在靈魂深處的,那種唯我獨尊睥睨凌傲的霸氣,那種俯視眾生生殺予奪的尊貴!
但是,他卻依舊覺得,唯有他心中之人最好。
「尊主也許不知,我這一世……不,或許該說,我的上一世,顛沛流離,一生只知追逐無上的修為,至高的實力,飛昇得道長生不老的目標,總是忽略在我身後守候等待的她……以至到最後終於失去了她,我才恍然發現,即便那一切我都得到了又如何,我只剩下一個人,長生不死,便是永恆的孤寂,漫無止境,再不能成為吸引我的誘惑,我回頭,便只是想尋回她,尋回這個無論曾經我顛沛流離還是冷血無情,都始終伴在我左右的她……只想,完成那個一世相守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