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它依舊沒有化作人身,不過看了看那傳送陣的大小,它不情願的抖了抖翅膀,白光一閃,那龐大的身軀驀然變小,竟是化作一隻老鷹大小的模樣,展翅飛到巫守的肩頭,扭頭不去與裊裊對視。
裊裊姑娘自然不會在意它的彆扭,事實上若不是她差點被它暗算,她也不會在意這只形似貓頭鷹的笨鳥——
如果裊裊姑娘這個形容被夢魘知道,它估計會不顧一切的噬主!
在後面的關卡中,竟是反常的,沒有再要求通天塔內所有還生存的人一起才能開啟下一關的傳送陣,所以在之後的日子裡,裊裊一直到了第八十九重塔中,依舊沒有見到過那位滿身算計的師兄以及那位總是習慣掩藏自己帶著違和的邪肆笑意的青年。
她也並不清楚他們是死是活,至此,一行十人的隊伍,只剩下裊裊一人獨自前行。
但是,她早已習慣了獨行,這之於她,甚至更加加速了她的行程,接下去的樓層裡,再不是那些虛幻的幻境,而她在第一層便沒有擊殺原獸的優勢用盡,自然面對更為艱難的重重關卡,巫守即便已經成為了她的靈魂契約者,但是卻依舊必須遵守通天塔的規則,除非她有生命之危,否則他便不能主動出手。
至於夢魘,同樣被規則束縛,當然,即便不被規則束縛,被強行契約又被不理不睬視若無物嚴重傷害到了自尊和驕傲的上古凶獸也不會去管裊裊,也許在性命攸關的時候它看在自己作為?鳥族最後的血脈為了保存種族的延續而選擇救下裊裊,也許它會不顧一切選擇袖手旁觀,誰知道呢?
然而裊裊姑娘從來不曾被任何困難阻擋過腳步——
她手執彎月刀,手起刀落,毫不猶豫的殺戮,征伐,一路馳騁,蕩平重重阻礙,闖過重重關卡。
直到,第九十層塔中。
當傳送陣的白光乍然亮起,四道人影同時出現在第九十層塔中,就在眾人見到彼此那一瞬間的驚詫之後,便是看著彼此那一身的殺伐之氣瞭然,就在他們幾乎是同時踏出一腳走出白光之時,裊裊忽然眼神一變!
原本每一重的關卡裡,傳送陣出來,總是會有一個緩衝之地,完全安全,不需要擔心收到攻擊遭遇陷阱或是闖入幻境,然而這一次,卻是出乎所有人意外的,將所有人坑了一把!
當他們習慣性的抬腳邁步,腳下的虛空驀然讓幾人怔住,隨即驚駭的就要自救,卻忽然感受到那虛空之下深不見底的幽暗中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將所有人緊緊扼住,大力的向下拉扯!
所以說習慣性的思維方式害死人,即便是裊裊姑娘這次也是中了招!
眾人待要運轉原力凌空而立,卻發現根本毫無作用,他們能夠調動體內原力,然而這一片虛空便猶如弱水一般,原力運轉,卻根本承載不了任何重量,再加上那巨大的吸力,幾乎是毫不費力的攝住眾人向下墜去!
冰冷的風刮起眾人的衣衫,在飛速下墜的虛空裡獵獵作響,飛速的下墜帶起的風刮在人的臉上,即便是身為修士的他們也感覺到了那刀割般的劇痛。
「吾主,小心!」巫守的第一反應就是緊緊的抓住同樣下墜的裊裊,卻奈何傳送陣下方便是毫無著力點的虛空,根本沒有一點借力之處,他一抓,兩個人的重量反倒是加劇了兩人的下墜,他趕緊手忙腳亂的放開,著急的看向一同落下的夢魘,忍著嗆人的冷風大吼:「夢魘,你能飛,速速帶吾主上去,快!」
夢魘卻是忽然扭頭,並不看他。
巫守氣得恨不能撲過去掐死那只關鍵時刻鬧彆扭的臭鳥,但是一著急,本就不善言辭的他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剛剛的開口讓他嗆了滿嘴的冷風,他頓時一岔氣劇烈的咳嗽起來。
那師兄和那個青年不知道分開的這段時間裡分別遭遇了什麼,他們此時卻是詭異的沉默,反常的沒有驚恐也沒有倉惶,除了最初墜落那一瞬間的驚訝後,他們臉上的神色有一種詭異的,解脫的輕鬆之感。
如果裊裊此時有空注意他們,估計也會驚訝於他們此時的神色。
但是裊裊姑娘此時卻沒有時間卻注意其他,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到了距離他們僅僅不過十步開外的那牆壁,那猶如被利刃生生削斷的牆壁。
而他們所在的虛空,便猶如一條無底的溝壑,她剛剛在傳送陣出來時匆匆一瞥,便看到了那猶如一個孤島一樣被巨大的溝壑圍繞其中的空地。
她那時眼神一變,便是因為看見了這一幕,她那時已經意識到不好,習慣性的思維坑了他們所有人,但是那一瞬間,她已經根本無法再扭轉局勢,腳下毫無著力點,而身前是巨大的溝壑,輕身原術毫無作用,巨大的吸引力讓她猶如墜落的磁鐵,根本無從反抗。
她腦中此時念頭電轉,不停的轉動著各種足以讓她自救的辦法。
自然,只要她能夠脫離險境,和她契約的巫守和夢魘也會安然無恙。
利用夢魘的與生俱來的飛行能力,她不是沒想過,但是剛剛夢魘和巫守的交流她用神識看得一清二楚,不過一個念頭,她便已經知道夢魘並非是在鬧彆扭,自從那次的幻境堪破,它對於她的態度就十分詭異,既不親近也不如最初的仇恨,但她知道,剛剛夢魘的拒絕,不是它想趁機報復,和她同歸於盡,而是,它想必也無法載人從這虛空脫離!
這樣的狀況,讓裊裊姑娘忽然想到在凰天大陸之時,與無憂等人在那上谷遺跡之爭,當時,也是出現了一個這樣詭異的巨坑,那時若不是藉著原器自爆的力量,很多人只怕也無法脫身,那時便是死了很多的高階修士。
這次,他們遇到的這個深不見底的深坑,她有預感,比之那次,似乎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至少,裊裊清楚的意識到,即便是自爆原器,也不足以讓他們擺脫那猶如蔓籐一般緊緊扼住他們往下拉扯的巨大吸力。
所以在最初她才沒有浪費時間自爆原器。
在這裡,似乎一切與原力有關的東西,都是無用。
電光火石間,裊裊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她深深抬眸看向對面的石壁,直到有辦法到達那裡,她就能夠借力衝上頂部,到達那片空地。
她也清楚的明白,只有到達那片空地,才有一線生機,即便不知道那兒還有什麼在等待著他們!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切也不過是幾息之間發生,裊裊猛地扭頭看向似乎是完全放任自己朝下墜落而不做絲毫反抗的那個四大門派的師兄和那青年,一個曾經風度翩翩成熟的男人,一個曾經邪魅而張揚的青年,如今卻是猶如萬念俱灰一般放任自己的死亡。
裊裊眸底閃過一抹暗芒,她開口,聲音幾乎被巨大的風吹散:「你們不想活了?」
兩人同時看向她,眼神裡帶著一種絕然和灰敗,那是已經完全失去鬥志的潰敗,只一眼,裊裊姑娘便知道,他們,道心已破。
然而此時她已經完全沒有時間去關注他們為何會道心破碎,也不想去關注,她只是聲音冷漠的繼續道:「你們不想活了!」
同樣的一句話,這次,卻是無比肯定的語氣。
兩人即便是還或者,眼底卻分明已經沒有絲毫的生機。這明明被那巨大的罡風吹得幾乎消散到幾不可聞的話,卻猶如最後震醒了兩人一般,兩人的眼底驀然迸發出什麼,他們對視一眼,忽然齊齊看向裊裊,那眼神炙熱如同抓住了最後的一抹救命的稻草,或許,不是救命,而是一種最後的寄托。
兩人忽然幾乎是同時開口:
「一個條件!」
「幫我做一件事!」
裊裊冷漠的眼神淡淡掃過,最後她的視線停留在對面的牆壁之上,冷冷的吐出一個字:「說!」
沒有被趁機要挾的不滿,更沒有無法談條件的糾結,她此時唯一需要的就是在最快的時間抓住那一線生機。
兩人卻均是沉默,在最後的時刻,這般生死攸關的時間裡,他們卻反常的沒有選擇最直接的開口提出要求,而是雙雙猶如約好了一般,從儲物戒指中掏出一枚玉簡,貼在眉心,開始刻錄各自的要求。
裊裊姑娘眼神冰冷的看著兩人的動作,對於他們這般浪費時間的舉動沒有說什麼,反而忽然在心中生出一個莫名的念頭,每次到了關鍵時刻墨鐲總是派不上用場。
墨鐲空間已經與她靈魂契約,並不需墨鐲再作為媒介,如果她此時進入空間,倒是可以,但是最終,她再出來,依舊會面對同樣的困境,除非她打算老死於墨鐲之中,否則墨鐲有用等於沒用!
若是墨鐲之中能夠有一個傳送陣法……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裊裊心中頓時下了決定,下次一定要好好研究這個問題。
只是墨鐲沒有晉階,似乎還不能開啟傳送陣。
裊裊只能先不去想這個問題,眼前,忽然兩枚玉簡同時遞了過來,裊裊姑娘抬眸,聲音很輕,卻帶著猶如誓言的斬釘截鐵:「吾准爾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