裊裊斂氣凝神,整個人已經進入到一種古井無波的狀態,心緒再無一絲波動,意念一動,十餘份提煉好的靈藥粉末盡數齊齊排到她的眼前。
她的雙腕齊動,雙手飛舞,已經結出重重繁複而古樸的手訣,隨著一道道法訣的打出,一分分靈藥按照既定的順序有條不紊的在虛空中融合到一起,驗看那結界便要消失,裊裊意念一動,一抹神識分散出去,將那結界再次結好,甚至因為有神識的維持變得更加結實,將一分分按照順序融合在一起的靈藥粉末與空氣完全的隔絕開來。
她的手訣行雲流水,打出的法訣亦是分毫無差,甚至是融合的每一個步驟以及細節都沒有差錯,裊裊並沒有因此生出什麼欣喜的情緒,因為煉丹,只要不到最後丹藥出爐,其中任何的一絲懈怠和分心都可能造出丹藥的報廢!
所以儘管如此順利的將十多種藥性各異的靈藥按照順序一一融合,她依舊沒有半分輕視之心,她知道,徒手煉丹,可不是那麼好練的!更何況還是神丹!
果然,當裊裊真正意念一動用神識操控著那些藥粉進行藥性融合後的凝結時,卻只聽到「嗤」的一聲,在一陣白煙過後,那結界中原本融合得十分順利的藥粉卻是瞬間化為一捧焦灰。
裊裊姑娘眸光微微一閃,眸底卻含著一絲早已預料的鎮定,她意念一動撤去結界,瞬間便是一股難聞的焦糊的味道傳入鼻翼,變異的藥性嗆得她有些頭暈。
裊裊神色間倒是沒有太多失望,揮了揮手,將那已經化為焦灰的藥粉瞬間徹底揮散,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其實早已料到第一次肯定不會成功,甚至她也做好了失敗很多次的準備。
只是,這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她剛剛全程都分出一縷心神來關注自己的每一個動作,猶如把另一個自己置身事外的觀察一般,卻依舊沒有發現自己煉丹過程中出現任何一絲的差錯!每一個手訣甚至是動作都與璃曄煉丹時一模一樣。
但是,她卻還是失敗了!
她甚至還找不到問題所在!
在煉丹術上,除了最初對於煉丹術一無所知的時候,這是她第一次碰到如此的挫敗!
心神有一瞬間的動盪,裊裊扭頭看向一旁沉沉昏睡的璃曄,那張多天地造化的容顏,仿若你看著他便覺得歲月靜好時光如春色,心中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會不自覺的被一種濃濃的希望所代替,但明明,那人的眉宇間,卻是最徹底的冷漠,那是一種睥睨眾生的冷漠。
裊裊的心緒,瞬間平靜了下來。
這般看著璃曄,她忽然覺得有時候上蒼是真的不公平,似乎把所有一切的美好都給了他——
即便他此刻以一種絕對狼狽的姿態陷入昏迷,衣不蔽體,渾身上下只剩下一條被撕得猶如遭遇什麼凌辱般的短褲,身下,是一地的殘枝爛葉,沒有華衣盛裝,沒有雕欄玉砌,且姿儀也那般隨意到狼狽,怎麼看都該是一種格外落魄的姿態。
然而,這個人卻似乎有著一種格外獨特的氣場,你看著他,便看不到一切的外物,即便他如此狼狽,但是,你看著他,就彷彿眼裡只剩下他,那完美到每一絲線條都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身體比例,那儘管蒼白如紙卻依舊能完美得傾倒眾生的容顏,那一身即便身處塵埃依舊神聖不可侵犯的氣質,以及,他在那兒你便永遠移不開視線卻又不敢直視的氣場。
然而,上蒼又似乎是公平的。
生來便注定無情無慾的他動了情動了心,便一朝如同謫仙落入凡塵,注定了三大死劫。
裊裊其實早已知道,只是一直用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絕來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若能掙脫這情劫,從此他們都自得逍遙。
然而,他終究猶如被命運遮蔽了雙眼,亦或是,從來心不由己,不能掌控。
他不能,她也不能。
裊裊無聲的勾唇譏諷的笑了笑,忽然她開口對著無知無覺的璃曄道:「你說你傻不傻,為了一個永遠都似乎不會給你回應的人,為了一個根本沒有心的人,為了一個根本不懂情的人,你便這般心甘情願的受了這劫……」
綿綿軟軟的聲音緩緩的說著,也許是因為很久沒有開口,又或許是因為其他,她的語調格外的慢,慢得那原本該無比甜軟的語調竟透出幾分詭異的森冷來。
她忽然眸光一厲,竟是猛地從眸底迸發出一股格外凜冽的殺意來,「既然這樣,你還不如去死了好了!」
毫無預兆的,裊裊竟是忽然身形一動,整個人猶如一支離弦的箭一般,唰的一聲,便只見她猛地一手掐住了璃曄的咽喉,整個眸子瞬間變成了妖紅而不詳的血色,全身殺氣畢現,那只看似柔軟纖長美的猶如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纖纖玉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讓人毫不懷疑她下一秒就能直接擰斷璃曄的脖子!
若是此刻有人看見裊裊的樣子,一定不會懷疑她這是走火入魔了!
然而,真的是走火入魔了嗎?
下一秒,原本寂靜得只聽得見枝葉因風搖曳之聲的森林中,忽然有一聲格外急促的尖叫聲猛地淒厲響起,裊裊的身體也隨著那聲音響起的瞬間猛地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唰的一聲一個翻轉後斜飛而出,整個人消失在了原地。
三息之後,空氣中一陣波動,裊裊便是手中提著一隻松鼠般的純黑色毛糰子出現在原地。
此時,再看她,哪裡還有剛剛那仿若走火入魔似的模樣?
妖紅的雙眸也已經完全恢復了黑曜石般璀璨的色澤,此時正垂眸看著手中那只不斷掙扎著「吱吱吱」慘叫的黑色毛團,眸底是完全沒有抑制的凶光。
那種彷彿能吞噬一切完全沒有一絲感情的目光看得她手裡緊緊提住,不對,應該是掐住的黑色毛團瞬間安分了下來,它的身子不可抑止的一僵,然後便只聽它再次「吱——吱吱——吱吱吱——」的叫了一通後,慢慢慢慢慢慢的在裊裊絕對能夠只要再重一點點就足以捏斷它脖子的力道下,十分不甘心的低下了自己一直高高昂起的頭顱。
那樣子,竟像是臣服了一般。
只是,裊裊姑娘會是那種只要你臣服她就好說話的人嗎?
沒見即便是親密如同小二小三還要因為偶爾不小心的得罪自家無良的主人而被折騰得死去活來活來有死去嗎?
更何況是一隻剛剛見到而且一出場還是引得她心魔爆發幾乎走火入魔殺死璃曄的獸!
於是,裊裊姑娘忽然猛地高高揚起那只死死掐住黑色毛團小獸的手,然後,忽然猛地將手裡的黑色毛團重重的往一旁的樹幹上一摔,只聽「砰」的一聲悶響後,便是「卡嚓」一聲脆響,那棵足足有成人一抱之粗的大樹竟是猛然對折而斷,毫無預兆的,那斷口之處,卻是格外的光滑——
如果你以為那是因為裊裊姑娘盛怒之下用那黑色毛團把樹砸斷了你就是把裊裊姑娘想得太善良了,很顯然,裊裊姑娘沒有把那黑色毛團小獸當成一顆石頭砸,而是當作一把大刀的飛!
這其中的區別,就好比你是用一顆石頭重重的砸一棵樹石頭受的力大呢,還是用一塊石頭當成倒去砍樹石頭受到的力大呢?黑色毛團小獸和石頭的區別在於它們一個有生命一個沒有生命,一個知道疼一個不會疼,但是,它們的相同之處在於,它們的身體都是鈍器啊鈍器!
所以說,用一個相當於鈍器的黑色毛團小獸的身體當成利器砍樹什麼的,絕對只有裊裊姑娘這個小心眼到黑化的人能夠想到並且付諸行動。
只要看看那只原本被裊裊那般死死掐住脖子提在手裡也依舊有力氣掙扎此時卻似乎了無生氣的四腳朝天的躺在一旁的荊棘叢裡「吱吱吱」的無力呻吟的黑色毛團小獸就知道了,什麼才叫做痛苦!
然而,裊裊姑娘體內那種名為暴虐的因子已經被徹底的勾了出來,此時,心底的小惡魔全面甦醒的裊裊姑娘會那麼「輕易」就此放過那只已經被狠狠懲罰的小獸嗎?
答案很明顯是不可能!裊裊姑娘信步緩緩的朝著已經痛苦得蜷縮成一團不斷瑟瑟發抖吱吱哀鳴呻吟的小獸一步步走去,她的腳步很緩慢,甚至臉上已經掛起了一抹格外甜蜜的笑容,但是,已經痛苦得縮成一團的黑色毛團小獸睜著一雙因為痛苦而顯得格外濕漉漉的圓溜溜的雙眼戒備的看著裊裊,眼底滿是濃濃的驚懼與惶恐,那迎面而來的巨大危險感讓作為一隻對危險有著絕對直覺的獸趕到濃濃的絕望!
它不由得討好甚至可以說是諂媚的抖了抖自己圓圓的雙耳,一雙濕漉漉水濛濛的眼睛眨巴眨巴,蓬鬆得猶如一朵黑色絨花的尾巴一搖一搖,只希望這個此時看起來無比無害實際上卻比它的天敵給它更為恐怖之感的人類能夠放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