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李雲道辦公室寬大的沙發上,周秀娜顯得有些坐立不安,她觀察了劉曉明和周顯安,兩人的神色都很篤定。劉曉明是李大隊從姑蘇帶來的嫡系,他的篤定周秀娜可以理解,但是周顯安也如此篤定,倒是讓她有些困惑。她雖然才從警校畢業大半年,但工作後對隊裡的情況也算是一知半解,之前就已經聽人說過,王世平對周顯安很不滿意,正要找機會把他踢去郊區的小派出所,前段時間周顯安也異常低調,成天都沒精打采的樣子。沒想到李雲道橫空出世,將王世平和耿易一夥人直接打落凡塵。
說實話,其實王世平和耿易這幾個人離開,最開心就是周秀娜。王世平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之前仗著國家暴力機關的身份禍害了不少良家少女,周秀娜一分配到江北分局來就被他盯上了。好在周秀娜的那位伯父知道王世平的事情後,讓秘書直接打電話給王世平身後的那位,據說那位當天就把王世平拎到省政府的辦公室裡罵得狗血淋頭。打那以後,王世平不敢再糾纏我周秀娜,相反使出渾身解數地竭力討好,只是還沒過多久,王世平就被調去了警犬大隊。
門口的腳步聲響起,三人齊齊站了起來。李雲道微笑著踏進辦公室:「都坐下,剛剛去初步瞭解了一下我們刑警大隊的裝備,不看不知道,看了我才發現,完全是以二十世紀末的燒火棍來打二十一世紀的硬仗。」
三人都被李雲道形象的說法逗笑了。周則安笑著道:「隊長,您是不知道,每次市裡更新裝備,我們江北分局永遠是最後一個,之前王隊長在的時候,注意力也不在破案業務上,所以裝備好與不好邱局和王隊長根本不關心。這事兒下面的兄弟跟我反應過好多次,我也在開會時提出來過幾次,但每次人家都說,當年『小米加步槍』都能打贏日本鬼子,現在的裝備比當年好多了,這點兒人民內部矛盾都解決不了?」
劉曉明倒是沒笑,相反皺眉道:「這件事我也聽二隊的人反映過,但還沒有去確認。李隊,刑偵口子上的弟兄都是腦袋別在褲腰上幹活的,如果我們還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裝備,別說對犯罪份子造成威攝,搞不到小命都能弄丟。」
李雲道點了點頭,轉向周秀娜:「小周,這件事你怎麼看?」
周秀娜吸了口氣,認真道:「我來刑偵大隊也就大半年時間,並沒有碰到需要大規模出動槍械武器的事件,但剛剛劉隊和周隊說的情況,我其實也聽同事們私下討論過,他們說……」周秀娜欲言又止。
李雲道微微一笑,鼓勵道:「你放心大膽地說,我這裡不興一言堂,忠言逆耳這點起碼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周秀娜接觸到李雲道鼓勵的眼神,這才鼓起勇氣接著道:「有人說,以後碰到持槍匪徒,與其拿磨平了膛線的槍械去跟人家拚命,還不如把鐵疙瘩扔出去當暗器使,沒準兒還能換回一條性命。」
劉曉明苦笑著搖了搖頭,周則安也看著周秀娜直皺眉,李雲道的臉色倒是沒變,一直是淡淡的微笑。
「情況我大致是知道了。江北區的治安一直是江寧各區縣裡排名倒數第一的,刑事案件發生率最高,破案率最低,雖然有其歷史和地理位置的客觀因素,但作為江北區公安分局的一名刑警,你們不覺得這個成績拿出去有點兒丟人嗎?」
坐在沙發上的三人悶著頭不說話,李雲道起身拿起一次性杯子想幫他們倒水,周秀娜倒是搶著站起來:「隊長,我來!」
李雲道也沒跟她爭,傾依在辦公桌上,掏出煙,各扔給劉曉明和周則安一根,最後還笑著問周秀娜:「小周,你要不要也來根?」
周秀娜俏臉微紅地幫李雲道將桌上的水杯加滿,又將三個一次性水杯端到沙發前:「隊長,您就別逗我了……」
劉曉明和周則安相視一笑。周則安是清楚的,之前周秀娜被稱為江北分局首屈一指的警花,王世平賣力討好也沒能獲得個好臉色,倒是李雲道一來,虎軀一震,就將這漂亮小妮子收拾服服貼貼的,憑這一點,就足以讓周則安刮目相看。
「快過年了,暫時我還不想有太大的動作,一切等過完春節來,到時候是騾子是馬都得拉出來瞅瞅,最近一切照舊,該跟該盯的案子你們還要跟著,一中隊這邊小周你多費費心,我知道你自己覺得資歷尚淺,隊裡都是工作了十幾二十年的老油條,你怕管不住他們。辦法你自己想,需要我出面的時候我可以幫你去穩住陣腳,我先把話說在前頭,幹不好,就去戶政坐辦公室去,幹好了,一中隊中隊長的位置我給你留著。」
周秀娜目瞪口呆:「隊長……我……」
「先這樣,裝備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解決的,我來想辦法,你們回去也琢磨琢磨,最好跟大夥兒合計合計,打幾份報告上來。當然,份內事還是要做好了,有了破案率,我才好跟上面開口。皇帝還不差餓兵呢,這事兒我琢磨著總還是有戲的!」
三人應下後退了出去,周秀娜走在最後,卻聽到身後李雲道喊了句:「小周,你等等!」
周秀娜身子一抖,心道:「他想幹嘛?會不會跟王世平一樣……」
哪知李雲道走上來,從兜裡掏出一張字條遞給她,上面是一串數字和她的名字,數字是她的手機號碼,字跡也很眼熟:「隊長,這是……」
「代我向你的好朋友汪醫生問好,就說我暫時還離不開江北,安全的問題就不用她操心了。」
周秀娜滿心疑惑地接過字條,歪著腦袋問道:「隊長,你認為琪琪?」
李雲道笑著搖了搖頭:「算是一面之緣!你去忙,我還要出去辦點事兒。」
周秀娜扭著小歪腰一臉困惑地離開,李雲道立刻拿出手機:「天狼,去趟醫院。」
下午時分,江北區的江寧大學附屬醫院門診大廳裡依舊人頭攢動,李雲道花了點功夫才打聽到汪琪是在骨內科的主任醫師,今天汪醫生休息。李雲道本也沒想和那位冰山美人多交集,又打聽了那天被打斷退的青年的住院信息,幸好李雲道穿著警服,不然一臉警惕的小護士還真以為又有人打上門來了。
拎著果籃推開病房門,背對著門坐的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不時地幫病床上的青年蓋好被子。聽到身後門響,女人才轉過身,看到是警察,一臉錯愕,眼神中還有些恐懼:「你……你們找誰?」
「我是李雲道,那天你打過我的手機!」李雲道笑著將水果籃遞了上去。
「哦……」女人的臉色這才由yin轉晴,眼神裡還帶著些驚喜,但是可能是因為李雲道穿著警服的緣故,總還是覺得有些彆扭,「您……您是大鵬的救命恩人……快……快請坐……」女人拎著袖子在剛剛自己坐的凳子上擦了擦,又送到李雲道面前。
「沒事,多站站鍛煉身體。」李雲道看了一眼病床上還在熟睡的男人,「現在情況怎麼樣?汪醫生怎麼說?」
高大鵬的妻子看上去也就三十上下,姿色中下,但一看就知道是老實巴交的普通百姓,也不擅長言辭,被李雲道一問,眼淚就開始撲溯溯往下掉。「汪醫生說還好送醫院送得及時,不然兩條退一條都保不住。現在做了手術,有沒有後遺症現在還不太清楚,要等下一次手術後才清楚。恩人,現在家裡的錢都給大鵬看病用了,您墊付的錢我一湊出來馬上就還您……」
李雲道搖頭道:「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何況也就幾千塊錢,我不等錢用,不著急。你給我說說,你們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得罪了人?」其實李雲道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以高大鵬老老實實的一個本地普通百姓,怎麼會跟龍正清和白頭那樣的人扯上關係。
高大鵬的妻子王梅抹了抹眼淚道:「還不是因為郊區鄉下的老宅子,鄉政府把地賣了,拆遷款每平方才給了幾百塊,江北的房子都快近一萬五的均價了,家裡還有兩個老人,房子拆了,又只有那麼點補償款,讓老人去哪兒住去?大鵬原來是施工隊的,知道這塊地是被龍家拿下來的,所以就托人幫忙給姓白的主事帶個話,看看能不能再談談拆遷補償的價格,哪知道那邊一口就回絕了。大鵬氣不過,就讓老人在家住著,可那伙天殺的天天去騷擾,還放蛇放蠍子,大鵬不放心,自己也搬回鄉下在家守著,現在周圍都拆了,就只剩下那麼幾戶。前兩天孩子放寒假了,大鵬來區裡接孩子回鄉下過年,估計出村時就已經被人盯上了……」
李雲道恍然,這幾年因為拆遷補償而鬧起的事情在全國範圍內都很普遍,但是像高大鵬家碰到這種事情倒不是稀罕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