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濤還是約李雲道在省廳辦公室見面,當面公佈這個消息的時候,韓國濤就一直在觀察李雲道的表情,發現坐在對面年輕人不僅沒有高興反而一臉困惑,韓國濤才扔給他一枝煙,笑著打趣道:「怎麼,你小子,一下子一個大隊長砸頭上,還嫌不夠?」
李雲道苦笑:「哪能啊,有些出乎意料啊,之前您跟我說,先從中隊長做起,我也覺得挺好,起碼過渡一下,這下直接上來一個爛攤子……上面還有那麼多公婆管著……」李雲道說的是心裡話,江北分局跟市裡的其他分局都不一樣,江北地處江寧北部,也古城區一江之隔,面積大,人口多,治安問題很突出,出的事情都很複雜,在江寧公安系統裡是出了名的爛攤子。加上邱文傑之前近水樓台先得月,在江北分局下了不少苦心,上上下下肯定不少人都是邱文傑的嫡系。韓國濤上任之初就把李雲道和沈燕飛兩枚炸彈扔進邱文傑原先預想的自留地,顯然是想一出手就打對方個措手不及。
韓國濤也笑了笑:「這件事定下來的經過很複雜,我之前的想法是想先讓你去站穩腳跟,但是從目前形勢來看,我們不得不來個『強行起飛,空中加油』。」韓國濤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李雲道一眼,接著道,「這是林市長的原話。」
李雲道立刻坐直身子,目視韓國濤的雙眼,真誠道:「感謝兩位領導的信任,請您放心,雲道一定竭盡所能,打出一記漂亮的開場球!」
韓國濤點頭,吐出一團煙霧。如今他這個兼了省會城市公安局局長的副廳長在江寧算得上是炙手可熱的政治人物,每晚的應酬應接不暇,但韓國濤卻是知道如今情況的危急,他這個空降兵只帶了李雲道和沈燕飛兩個手下過來,兩人還都被他派去了江北分局,這樣一來,他在市局有顯得有些被動了,從政工到後勤再到刑偵支隊經偵支隊,一股腦都是別的派系的人,只有治安支隊大隊長何厚良原先是舊識,又跟邱文傑不對付,所以韓國濤一來就迫不及待地上了船,如今是韓國濤麾下的一員幹將,但局黨委委員總共十個,只有自己和何厚良兩人顯然是勢單力薄的。
「雲道,江北的情況比較複雜,把你放過去,既是林市長的意思,也是我的想法,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倆都覺得應該讓你從江北著手?」韓國濤拉回思緒,認真道。
李雲道想了想才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龍正清有關。」
韓國濤微微點頭:「只猜中了一半。」
李雲道一愣,尋思了片刻,又道:「江北一直被那位視作是自個兒的自留地,您把我們倆塞過去,顯然是想給他上上眼藥,讓那位後院兒起火,一個人越慌亂,才越有可能會出昏招。」
韓國濤正色道:「公安系統不是任何一個個人的自留地,他那麼打算,首先就犯了思想根源上的錯誤,所以,我們要把它糾正過來。」
李雲道笑了笑:「可是我跟沈燕飛兩個人過去,也是兩眼一摸黑啊,您對我們倆的期望值太高了,又是龍正清又是那位……」
韓國濤卻搖頭:「龍正清為什麼能在江寧這麼橫行霸道?以前說有畢築偉替他撐腰,現在畢築偉進了中紀委喝茶,龍正清依舊囂張至極,你說是為什麼?」
李雲道皺眉:「難道說那位……」
韓國濤打斷他,接著自己的話往下說:「以前聽說過江寧市局政委強勢局長弱勢,現在我自己坐在這個位置上,箇中滋味,也只有我自己冷暖自知了。」局黨委十個人,除了韓國濤和何厚良,其餘要麼是邱文傑的人,要麼是賈青的人。前兩天韓國濤用局裡組織體能練兵的事情試了一把,那政令不出zhongnanhǎi的滋味兒弄得韓國濤跟火烤似的,換成在姑蘇,估計這位干了大半輩子警察的老刑警早就要拍桌子罵娘了。
李雲道正色道:「韓廳,給我兩個月時間,保準兒把江北的發球權交到您手上。」
韓國濤終於面露微笑:「也不能花讓馬兒跑不給馬兒吃草,江北經營好了,對你個人的發展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李雲道能體會出韓國濤話裡有話的含義,但他如今沒想那麼多,江北區公安分局是正處級單位,刑偵大隊大隊是正科級,多少在公安系統裡辛苦了一輩子的革命如今還是個平頭百姓,李雲道卻一下子跨越副科,直接到了正科級,當然,這要歸功於他在姑蘇時立下拿下四大悍匪的功勞,據前兩天跟葛青聯繫時,葛青還說正在幫他申請個人二等功。加上從姑蘇調到省廳時,編製問題迎刃而解,而且在省廳又直接聽命於韓國濤,所以他這個小警察空降成正科級大隊長倒也沒有引起太多的非議。
從省廳出來,就接到了劉曉明的電話:「李隊,我們到江寧了。」
「什麼李隊,你小子別跟我玩這些虛的……」李雲道笑罵道。
電話裡劉曉明嘿嘿一笑:「這可不成,以後我就是你手下的兵,這點兒尊卑我還是懂的。」
「什麼尊卑不尊卑,咱倆是兄弟。」
劉曉明還沒說完,電話就被人搶了過去,傳來一個透著股興奮勁兒的聲音:「哥,聽說你升大隊長了,我把珊珊一塊兒拉來了,咱們得好好兒給你慶祝慶祝!」旁邊還傳來何大海的聲音,也不知道劉曉明、何大海和斐寶寶這仨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去的三人怎麼就湊到一塊兒了。
「這樣吧,晚上直接去鳳凰台,咱兄弟不醉不歸,我讓天狼去接你們。」
「哥,不用了,珊珊認識。」
李雲道一想,洛珊珊那位金融界的天之驕女應該對這種高端應酬場所是門清的,也不多說,只說待會兒見就掛了電話,隨後給回「娘家」省紀委辦手續的沈燕飛打了電話,之前是借用,現在則是正式調動,聽沈燕飛的口氣,她在省紀委的人緣應該不錯,估計她這位紀委之花一走,省委裡頭不少單相思的男青年要偷偷哭鼻子了。
「喂,幹嘛?」沈燕飛情緒一般,聽不說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不過她在紀委裡頭這幾天也只是個副科級,調去江北分局經偵大隊當大隊長也算是升了,但公安分局的份量顯然是不如省紀委的,所以這事兒對沈燕飛來說,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
「晚上姑蘇那邊兒來朋友了,一塊兒吃飯吧,熱鬧熱鬧,也幫咱們的沈大隊長慶祝慶祝,要不我讓天狼來接你吧?」李雲道在電話裡聽說了沈燕飛興致不高,但他還是想拉上沈燕飛,畢竟今後他倆是攻守同盟,在江北那龍潭虎穴裡頭,多個朋友總是多個機會的。
沈燕飛本想拒絕,但想到人家的弟弟因為自己受傷,如今還住在醫院,當下也不好開口回絕,只好道:「在什麼地方,我自己打車過來,省得天狼跑來跑去麻煩了。」
「不麻煩,他從醫院出來,順道接上你,在鳳凰台。」
「又是鳳凰台?那兒可不便宜,醜話說前頭,咱可不能公款私用,不然我讓身邊的姐們兒衝過來直接把你請回紀委喝茶。」沈燕飛被李雲道的情緒帶動得有點兒開心了,也在電話裡開起了玩笑。
「放心,絕對是我自個兒自掏腰包。那就這麼說定了,待會兒讓天狼打你電話。」
又給鳳凰台那邊打電話定了包間,一說是京城王小北北少的朋友,電話裡原本還不太樂意的吉總立馬態度大轉換:「李總,您別介意,我們這地兒是私人會所,規矩多了點,剛剛不知道您的身份,您別往心裡去,回頭晚上我多敬您兩杯!」言語間已經帶了七份客氣和三份恭維。
李雲道也懶得跟他在電話裡的多扯皮,只要地方定好了,晚上能招待好朋友就成,想了想,還是給家裡打了個電話,這回那張老道倒是學乖了,哪兒都沒去,估計是怕李雲道跟張小蠻真告狀。一聽是喊他晚上去吃飯,這不知道活了多大年紀的老道居然立馬來了興致,滿口答應,聽到是「鳳凰台」,老道只咂了咂嘴:「等著,待會兒見。」
掛了電話,李雲道才想起沒跟老道說地址,再打電話回家時就沒人接了,不禁搖頭苦笑,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就往鳳凰台的方向趕,還在琢磨怎麼在江北分局打開工作局面的時候,司機已經翻開計時器:「到地兒了。」
李雲道下車,一個梳著三七分頭的中年西裝男迎了上來:「是李總吧?鄙人就是吉慶華,剛剛通過電話的。」
「哦,吉總,很高興認識你。」簡單跟著慶吉華握了手後,就跟著他往裡走。
一路上,吉慶華都在打量這個穿著打扮怎麼都跟四九城裡的那些紈褲掛不上邊的李雲道,路過一座小橋的時候才小心翼翼道:「北少吩咐過了,今兒晚上的賬都記在他的名下,您盡情招待朋友就成。」
李雲道失笑,拿起手機給王小北打了個電話,這紈褲一接通就邊氣喘吁吁邊道:「雲道,我跟小吉說了,你是我兄弟,得好生伺候著,我這頭還有事,回頭再給你電話啊!」
掛了電話,李雲道就苦笑搖頭,天還沒黑,這傢伙沒準兒又在幹什麼白白日宣yin的勾當吧,估計還真得靠孔家那位才能治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