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軍區某駐軍司令部大樓前,噴成迷彩色的越野軍車一騎絕塵,八一石碑前留下一串嗆人的黑煙,兩名站崗哨兵忍受著黑煙目送那輛軍車咆哮離開,非但沒有半點埋怨,相反眼神裡充滿了驚羨——不是每個部隊都有「軒轅」,也不是每個特種部隊都能叫「軒轅」,更不是每一個特種兵都有資格在這支名為「軒轅」的特種小隊中被稱為「軒轅」。
開車的是個身如熊羆的壯實青年,手如蒲扇,改裝過的越野車的大方向盤在他手中如同玩具,如果不是改裝過後掀了車頂,就算將車座放到最低,他的腦袋還是得鑽到車頂上去。此刻那剛毅果敢的國字臉上架著副寬大的防風墨鏡,墨鏡後表神肅然。
副駕位置上坐著一個面目俊秀的青年,一米八的結實身材,但跟身邊的大個子一比便如同大人面前的小孩兒。見大個子沉著臉不說話,俊郎的青年拍了拍大個子的肩膀:「軒轅,咋從司令部一出來你就不說話了呢?這回是啥新任務?別一句話也不說啊。」
大個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被他的蒲扇大手揉成一團的檔案袋:「你自個看。」
青年困惑地接過那個被蹂躪得慘不忍睹的檔案袋,仔細在膝蓋上攤平,才勉強從裡面掏出一張紅頭文件,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先是皺眉,隨後嘴張成「o」型,再接著直接將那紅頭文件放回檔案袋,小心翼翼地繞好袋上的線圈後才又將那袋子揉成剛剛的紙團模樣:「娘的,團部這回是抽哪門子的風?讓我們從駐地大老遠地趕回來就為了幹這個?」
大個子陰沉著臉沒說話,那青年卻忍不住嘮叨了一路,什麼大材小用,什麼大炮打蚊子,總之都是些殺雞焉用宰牛刀之類的表述,可被他稱為「軒轅」的大個子卻沉默了一路,直到回到營地,其他幾個原地待命的戰友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這次的任務,他才摘下墨鏡。墨鏡後的顴骨上有一處新的傷口剛剛才結痂,剛剛坐在副駕位上的俊朗青年看到這傷口時卻一臉感激和後怕,如果不是「軒轅」及時拉了他一把讓他偏開身子,前兩天他的胸口應該早就被衝鋒鎗打成篩子了。
「司令部給我們下達了最新的命令。」大個子緩緩掃了一圈身邊的兄弟,頓了頓才道,「這一次的任務,要比以往我們執行的任何一次任務都要複雜,都要特殊。上面說了,這道命令沒有商量的餘地,原先,我還想能不能請首長通融一下,換別的分隊去完成這麼艱巨的任務,但首長說,『這次的任務非同小可,我軍特種部隊以否走向現代化、特種軍人的素質能否進一步提高、特種軍人的混和作戰和配合能力能否有新的突破,就要看你們這支軒轅小分隊了』。首長的帽子扣得很大,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不過,看到任務狀的時候我就後悔了。」如果崑崙山流水村那些常年笑話大個子只有股蠻勁的牲口們看到這一幕,鐵定能驚掉一地的眼球,這哪裡還是那個在山上憨憨傻傻的大傻個兒?
觀察手「七星」一口港台腔調的普通話:「軒轅,到底系什麼任務,連我們都勝任不了還有哪支部隊可以?」
「是啊,奶奶個熊,俺就不信團部還能拉得出比咱們這支還能打敢幹的特種部隊。」山東漢子「赤霄」胸口拍得轟隆隆地響,能進這支以隊長名字命令的「軒轅」分隊是他從軍以來最驕傲的一件事。
狙擊手「泰阿」皺了皺眉,打量著剛剛從總部回來的「軒轅」和「湛瀘」,想了想才道:「應該不是什麼作戰任務,不然爆炸狂不會這麼頭疼的樣子,哪回出去之前他不比我們興奮?」
剛剛坐在越野車副駕位置的俊異青年便是他口中的「爆炸狂」,隊裡的爆破手「湛瀘」。一口京腔的俊小伙撇了撇嘴,做了個苦笑的表情:「還真不是什麼作戰任務,要不你們自己瞅瞅。」說著,從口袋裡掏出那個又揉成一團的檔案袋。
命運多舛的檔案袋再次被眾人在發燙的引擎蓋上攤平,紅頭文件又拿了出來,「七星」用那口極拗口的普通話讀著那紙上的文字,不過這回誰也沒有笑話他那咬字不清的廣東口音,因為所有人都被那紅頭文件的內容雷得說不出話。
「這……這算什麼……」
「讓俺們去做那種事……」
「沒道理啊,首長怎麼會下達這種命令……」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大個子的隊長「軒轅」沉聲道:「沒有什麼好討論的。任務我已經接下來了,該討論的是怎麼去完成上級交待的任務。都別忘了,我們是中國陸軍最優秀的特種作戰分隊。」
「湛瀘」想了想道:「我倒沒有別的擔心,只是一幫學生娃娃,雖然都是各大軍校推選出來的精英份子,但這有男有女的,我們這是什麼地方?這是純爺們才能生存下去的地獄,那些學生娃娃哪吃得了這種苦?」
「泰阿」便是從軍校裡走出來的特戰隊員,軍銜是兩槓一星的少校,是分隊裡軍銜最高的隊員。此時聽到「湛瀘」言語間頗是瞧不起軍校的學生,立馬反駁道:「陳魏風,你這話就不對了,我不也是軍校畢業再進基層的嗎?我可以做到,為什麼他們不可以?」
「湛瀘」陳魏風嘿嘿一笑:「高材生,我又沒說你。我是說那幫娃娃,你自己也說了,你還下過基層,總進過新兵連吧,這些小娃娃們連新兵連都沒下過就跑來我們這邊體驗生活,真當這兒是夏令營啊?」
「泰阿」搖頭:「雖然這些年軍校的生源出些狀況,不過我相信好兵還是有的。而且他們都是各個軍校推薦出來的尖子,在思想素養和軍事技能上想來也不會差到哪兒去。我當年下基層在新兵連時,就樣樣兒都是第一呀。」
廣東人「七星」笑道:「高柴生,那系你好不好,又不系每個學生娃娃都跟你一樣變態的好不好?」
「赤霄」徐志飛點頭:「劉豪強說得有道理,高材生,我承認你的軍事技能樣樣兒都拔尖,可是軍校裡頭畢竟都是些小娃娃。更何況,我看這文件上寫的,好像這回來的,有男有女,這可咋搞?你見過哪支部隊男女混戰的?」
「泰阿」周文這回也皺了皺眉:「上學生兵來體驗生活搞研究是可以,但是男的女的都湊一塊兒還真有點兒難辦,『軒轅』你看這事情……」
「軒轅」李弓角輕輕點了點頭:「我一開始也不能理解上面的意思,但回來的路上我仔細琢磨了一番,未來的戰爭,不管是地方兵還是學生兵,不管是男是女,都需要現代化的作戰方式才能一戰到底奪取勝利。可能上面也是覺得,萬一哪天真打仗了,男女兵之間就不能配合作戰嗎?不過,我現在擔心倒不是他們是男是女。」
軍校出身的狙擊手周文好奇道:「隊長,不擔心這個你擔心什麼?」
李弓角沒說話,只是看了一眼東方漸黃的天空,才緩緩道:「人狂有禍,天黃有雨,學生娃娃們下周就來報到了,趁這個時間,我們要擬定一個詳細的訓練計劃,既然他們下了地獄,那就要好好兒體驗體驗什麼是真正的特種兵。」
陳魏風道:「軒轅,你不會真想把他們當入營選拔那樣訓練吧?那樣就太殘酷了……」其餘三人也點頭,他們都是從各軍區各部經歷層層選拔淘汰才進入特種兵序列的高手,那些不為人知的殘酷訓練或許只有他們自己心中才清楚意味著什麼,雖然現在每年也都要重新「回爐」,但經歷實戰中槍淋彈雨的生生死死後,他們更加明白在訓練場上的苦並不是真正的苦,苦的是那樣深埋異國他鄉卻不為人知的錚錚鐵骨。
兩周後,數輛運兵卡車奔馳在東南沿海鄉間土道上,黃土飛揚,嗆人鼻喉,但卡車內卻熱火朝天。大家都是來自各大軍事院校的精英,有男有女,氣氛和諧,雖然已經在卡車上顛簸了大半天,但是卻也沒有一個人喊苦。
最後一輛卡車裡,一場小型互動聯歡會剛剛落幕,大家都在忙著相互介紹自己,剛剛以一曲《菩薩蠻》贏得眾人掌聲的梁聰卻將視線投向一直坐在在卡車角落裡安靜微笑的女孩,剛剛的聯歡會她一直在沒有出聲,只是微笑著跟大家一起打拍子,鼓掌,他唱完那首菩薩蠻時,她也鼓掌了,只是她似乎對聯歡互動並不太感興趣,大家都忙著交朋友的時候,她卻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抱著膝蓋,傾頭看著車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小女兒的心事。
「你好,我叫梁聰,來自解放軍軍事學校戰略情報系。」
她抬頭甜甜一笑。
「你好,我叫陳苦草。」
幾公里外的駐軍營地,大個子對著空蕩蕩的操場連打了幾個噴嚏。
「七星」說:「哎喲,隊長,有人惦記你了!」
大個子憨憨一笑,隨後又一臉肅穆表情:「滾你個犢子,好好兒準備去,待會兒人就來了,不給他們一個印象深刻的『入營儀式』,我拿你們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