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1-21
方長嶺和牛延火一樣,都是市局系統裡頭劉信坤的鐵桿支持者。
http:方長嶺和劉信坤是高中同學,有了這層關係加上之前方長嶺在體制裡鬱鬱不得志,在劉信坤的力挺下才坐上了如今雙寺街道派出所一把手的位置,自然對劉大政委言聽計從。劉信坤之前休了個小長假,跟原配黃臉婆謊稱是去海南交流學習了,窩在小三的窟待了兩天就沒了興致,便喊上方長嶺,兩人各帶一位愛妾去東南亞數國逛了個盡興。
俗話說,陪領導的事情,必要上過戰場下過賭場,打過「槍」開過「炮」,這才是領導的「真兄弟」。方長嶺自問在這方面做得十全十美,打牌搓澡piao娼包二奶之餘,還陪著劉信坤出國,一眾開銷自然有人買單。時間一長,劉信坤自然也不避諱跟自己的鐵桿下屬交底,其中便有齊書記被雙規那晚的情形。「李雲道」這個人名早就在方所長這邊掛了號的,開什麼玩笑,人家牛延火市委裡頭那麼深的背景,一樣將這位跟大菩薩一樣供著,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居然惹到這閻王的頭上,怎能讓老方同志不生氣?
跟方大軍吼完兩句掛了電話,老方還是不放心,又將電話打到下屬陳康的手機上,千叮萬囑一定要跟那位化戾氣為漿糊,不容否決的語氣和言語間的後怕驚得陳康這個聰明腦門子直流冷汗。接電話的當兒,還偷偷瞄了李雲道一眼,人家果然一臉風輕雲淡。掛了電話,陳康也知道,今兒方所的兒子算是踢到鐵桶了,人家擺明了是黑白通吃的大背景。
「這……李雲道同志,我代表方所和方大軍向你和你的朋友表示歉意,我馬上按排人送兩位貴友去醫院檢查,醫藥費一概由我們負責。」陳康在方長嶺手下混了那麼久,能屈能伸,此刻居然當著這麼多人和看客的面兒向李雲道道歉,顯然也是極富城府的人。
李雲道將阿巴扎和高胖拉了起來,兩人臉上都挨拳腳,估計皮外傷是免不了的。「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哪兒不舒服?」李雲道輕輕給了阿巴扎和高胖一人一拳頭。
阿巴扎苦著臉笑了笑,但依舊笑得很勉強,目光還是不離那間「臻寶軒」玉玩店,高胖心中滿是疑惑,他只記得當時介紹李雲道去了工地上干建築,倒是沒想到小几年沒見,這刁小子居然混進體制裡頭了。
李雲道看著阿巴扎欲言又止的模樣,轉身對那玉玩店的老闆勾了勾手:「過來!」
剛剛的場景,那姓錢的老闆看得真切,此刻一肚子後悔,琢磨著這維人不似跟這邊的xinjiāng玉商有瓜葛,聯合方大軍就是吞了那塊品質上等的玉石也不見得會怎的,卻沒想到這兩人居然認識這麼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錢老闆哆哆嗦嗦走到李雲道跟前,還沒咋的就嚇得跪下了。
「對……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見錢眼開,是我想吞了阿巴扎的原石,我一定……一定把錢如數奉上。」
李雲道輕笑:「那塊玉,下家出了多少錢?」
那矮胖猥瑣的錢老闆不敢抬頭,只是跪著眼睛朝上偷偷打量著李雲道,見那冷冽的眼神也正看著他,嚇得低下腦袋:「沒……沒多少,也就三十來萬……」
「嗯?」李雲道發出一聲質疑,倒是將那錢老闆嚇得全身都軟了。
「不不不,不是三十,是一百三十萬,這……這真是實話,一百三十萬是不帶雕工的。」
李雲道看了一眼高胖,高胖微微點頭。高胖常年往返於xinjiāng和江南之間販賣原石,行價門清得很,自然知道這一百三十萬是不含水的價格。
李雲道看了一眼錢老闆:「你覺得今兒這事情怎麼解決?」
錢老闆一哆嗦,不敢說話。方大軍湊上來,厚著臉色嘿嘿笑道:「三哥,您看這樣成不成,剛剛您三哥都開口了,十倍利息,我讓這錢老闆拿出兩百三十萬來,三十萬給這兩位,剩下的兩百萬三哥您看著辦。」
錢老闆這會兒也不敢有異議,他開這麼一張玉石店,千把萬的流動資金總還是拿出來的,一兩百萬出手也不算傷筋動骨。
李雲道卻搖頭:「我有個提法,一百三十萬,一百二十萬歸阿巴扎,錢老闆留十萬,算掙個中間費,總算玉石過了手,沒點抽頭總不是個事兒。」
這個時候錢老闆哪還敢貪這十萬塊錢,連將頭搖得飛快:「別別別,這十萬我不要,都給阿巴扎兄弟。之前我是被錢迷了心竅,幾位不拿我是問,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李雲道點了點頭,倒也沒多跟他客氣,抬頭對方大軍道:「你打傷了我兩個兄弟,你那邊那位估計受的傷也不清,這事兒算扯平,如何?」
方大軍自然也是希望這件事平平安安解決,不然按剛剛老頭子的口氣,沒準兒真能把他扔進去關幾天,因而連連點頭:「三哥,這事兒是兄弟辦得不地道,還勞煩賴總親自出馬,您看這樣成不,眼瞅著就飯點兒了,中午在南林擺酒,兄弟向您幾位賠禮道歉,還希望幾位賞臉。」
陳康也點頭,方大軍這小子在社會上混了幾年,也沒算白混,知道看臉色,也學會在適當的時候彎腰低頭了。
李雲道依舊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讓賴遠安排兄弟陪阿巴扎和錢老闆去交接錢款,賴遠帶一眾兄弟出來,自然也不能沒了交待,吃頓時一人發個紅包那是起碼的。這事兒倒無需李雲道操心,方大軍得了老子的批示後,中午飯之前就給來的兄弟一人包了一個五百的紅包,雖不算豐厚,但百來十人,一下子也五萬多的開支,夠得上一個普通家庭小一年的收入了。
這橫生出來的事情幸好解決得還算妥貼,阿巴扎揣著一百來萬的銀行卡坐在桌上依舊心神不寧,不時偷偷打量兩眼跟一眾警察和江湖人士觥籌交錯的李雲道,當年在山上爬牆脖子偷看王寡婦洗澡的刁小子好像有點兒不太一樣了,白了些,成熟了些,威風了些,幸好,流水村的老鄉他還是認的。
酒過幾旬,李雲道才有機會問阿巴扎的事情,這才知道阿巴扎家的大兒子生了怪病,眼睛看不清東西,去蘭州軍總醫院看了,醫院說是要準備二十萬做手術,阿巴扎這才將家裡壓箱底的那塊好玉拿了出來。流水村裡的家家戶戶都有壓箱底的玉石,這是祖輩們當年開玉山時挖出的寶貝,沒有大變故一般人家是不會將祖宗的遺物拿出來典賣的。
一聽阿巴扎說了原委,方大軍的臉便紅得像個茄子,舉杯大咧道:「兄弟,這事兒怪我,我這人耳根子軟,腦子也不太好使,姓錢的說你這玉沒準兒是從和田礦裡順出來的,唆度著我黑吃黑,事後分我個兩萬塊錢,我一想反正這石頭來路不正,這錢不掙白不掙,沒想到真是你祖上留下來的,而且還是救命錢,這錢我敬你,兄弟欠你個人情,往後在玉石城裡頭賣東西報我方大軍的名號,誰敢不給面子,我大耳刮子扇不死他。」
阿巴紮在村裡也算刁鑽凶悍的,可是跑到城裡來卻沒了底氣,被方大軍一拍肩膀還會嚇得抖一抖身子。陳康看到方大軍又滿跟跑火車,苦笑搖頭,方長嶺也算是公安系統裡的老人了,但他這個兒子真是不讓人省心。吃到一半的時候,一個身材瘦削眼神銳利的老警察推門進了包廂,陳康處一個站了起來,正端著酒杯跟李雲道勸酒的方大軍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發現眾人眼神不對,也跟著看向門口,這才猛地縮了縮脖子。
「爸!」
「方所,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市局宣傳處的李雲道同志。其也賴總,李總,您都接觸過的。」陳康笑著介紹道。
方長嶺打量了李雲道一眼,第一印象偏是確實是個極聰明的年輕人。李雲道也站了起來:「方所你好。」
方長嶺笑道:「哈哈哈,早就聽延火說他手下來了個了不得大將,在我面前一頓誇耀,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我們這些前浪都要被你們這些後起之秀拍死在沙灘上了。」
李雲道也笑著跟方長嶺握手:「方所過獎了,我是新人,很多地方以後還要多跟你們這些前輩請教學習。」
「請教學習是不用了,多喝幾杯酒才是真的!」方長嶺也是場面上的人物,見慣了各種場合,說起場面話來一套一套的,很快融入了包廂裡的酒桌氛圍。
高胖長年走南闖北,見識不少,說起段子來也是讓人捧腹大笑,跟一桌子黑白人物推杯換盞,剛剛還是仇人的此刻已經成了口中的「兄弟」。只有阿巴扎似乎不太適應這種交際場合,說了幾杯悶酒又插不上話,上了個洗手間後,就獨自一人蹲到酒店園林的池塘邊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