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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家 文 / 仲星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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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唯庸出生醫學世家,祖上便是宮中御醫,早年又留學美國,中西貫通,醫術堪稱精湛。有他出手,李雲道身上那些傷倒也不豫有後顧之憂。縫好傷口上了藥又裹上繃帶,李雲道便沉沉睡去。

    可是天子腳下發生這麼大的命案,而且是王小北這位皇親國戚級的紈褲遭襲,出動了半個jing衛連的人馬沿途搜了近十里路下去,依舊途勞無獲。白小熊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匯報給了他老子白熊將軍。以白熊在中央jing衛團這麼多年的經驗,立刻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連夜召來集團部人員開了緊急會議,加強重要人員的jing衛措施後,還是將案子轉交給了京城市局刑偵隊。

    也不是知道是不是吃了周唯庸帶來的膏狀奇藥,李雲道這一覺竟睡得出奇地香,而且極難得地沒在清晨天亮時被生物鐘叫醒,一覺直接睡到ri上三桿。睜開眼睛時卻發現王小北仰著腦袋張大著嘴、斜依在床邊的躺椅上打著呼嚕,看樣子應該是不放心受了傷的李雲道一個人待著,這才從昨晚陪到現在。

    門口突然探進半個垂著黑瀑布般長髮的腦袋,一見李雲道睜開眼微笑看著自己,顧小西連忙衝進來:「雲道哥,你起來幹啥?周醫生說你得躺著靜養一個禮拜。」

    不過李雲道還是支著身子緩緩坐了起來,身上的傷口依舊疼得他臉色變形:「妹子,現在幾點了?」

    顧小西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卡通迪士尼的手錶,笑嘻嘻道:「才十點出頭。你別起來了,扯到傷口就麻煩了。放心好了,我媽請了半個月假,這會兒正燉著肉骨頭湯,中午直接把飯給你送到房間來。」

    王小北這會兒也被吵醒了,轉了轉脖子,看到李雲道坐了起來,立馬急道:「快躺著快躺著,老周昨晚說了,你這傷得躺著養才行。」

    「沒多大事兒!」李雲道笑了笑,「你看我身上的傷,哪道不比這更嚴重,沒事兒。」李雲道大咧咧地笑著,坐起身的時候被單滑到腹部,除了裹著繃帶的肋骨處外,其餘的舊傷疤依舊觸目驚心。「放心好了,拿你們的話來說,我就一隻碾都碾不死的小強。」

    顧小西嘟了嘟嘴,又跟李雲道閒聊了兩句,這才退了出去。目送顧小西離開,李雲道問道:「昨晚那些人的身份查出來沒?」

    王小北搖頭:「屍體都檢查過了,沒有一個有指紋紀錄,臉也生得很,不像是京城裡頭的人。」

    李雲道點頭道:「應該不是京城人,我聽最後招呼撤退的那人口音,有點兒像是東北口音。」

    「這倒是有可能,東三省的慣匪跑出來都是不要命的大梟,尤其是手上沾過血的。可這事兒實在是太邪門了,死了一地的人,居然沒一個能查一身份的。」

    「人家壓根兒就沒想讓你查到身份,換句話說,昨晚如果不是有小白這員猛將在,就憑咱們倆鐵定沒法囫圇著回來。」李雲道也幹了一段時間的公安,分析問題時自然看得很透徹,「我原本以為可能是蔣青天那邊派來的人,但是看他們上來就對你下死手,倒不像是他的作風。」

    「除非那孫子活膩歪了,我平常哪是懶得去跟他爭,他要真敢跟我玩這一手,我今兒就帶人廢了他丫的!」王小北恨恨道。

    李雲道搖頭:「這事兒很蹊蹺,我琢磨著應該不是蔣青天。全天下都知道他跟我不對付,我才進城第一天就出事兒,所有人都會認為是蔣青天下的手。以他那麼自負的性格,應該不會幹這種天下人一眼都能瞧出玄機的蠢事。」

    聞言,王小北也點了點頭:「你這麼一說,我倒真覺得蔣青天應該沒這麼蠢。打小在一個院子裡長大的,他那人骨子裡清高得很,這麼拙劣的手法倒真不像是他的手筆。而且,他們家老爺子說什麼也是咱老爺子的老部下,事事都唯我們家馬首是瞻,他沒膽量也沒必要上來就要我的命。」

    李雲道仔細回憶了昨晚的那場血搏,突然皺眉道:「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昨晚那些人從出現到撤退也有幾分鐘的功夫,但那些人幾乎刀刀都取向我們的致命處,顯然是不想留活口,什麼人跟你我有這麼大的仇恨?又或者說,殺了你我白小熊這幾個人,誰才會真正得利?」

    聽完李雲道的話,王小北的臉色突然連續變了幾次顏色,最後才皺眉道:「你先好好休養,我出去轉一圈,有消息我通知你。」說完,王小北起身就走,到門時正好與顧小西擦肩而過。

    「哥,上哪兒去?媽說馬上吃飯了。」顧小西衝自家哥哥的背影不滿地喊道。

    王小北頭也不回:「你們先吃,我出去辦點事兒。」

    「成天就知道瞎跑。」顧小西嘟囔著跨進房間,「我哥這人從小就這樣,成天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李雲道笑道:「北少是有大智慧的人。」

    「就他?還大智慧?他能有點小聰明就不錯了。」顧小西一臉恨兄不成鋼的表情,似乎這丫頭沒少聽她母親嘮叨親哥哥王小北的窩囊事兒。

    李雲道笑了笑,沒有說話。

    顧小西這才腦袋一拍:「說話都忘了正事兒。雲道哥,我媽說準備開飯了,如果你不想下床,我就盛好了給你送過來。」不知為什麼,自從看到李雲道一身的舊傷後,顧小西特別願意來照顧這位離家二十多年的大表哥。

    「不用麻煩了,我起得來。」

    「哦,對了,差點忘了,剛剛蔡家派人送來了一個小孩兒,長得怪機靈的,說是你弟弟。我媽看你睡得正香,就讓他自己在前院裡頭玩呢。」

    李雲道大喜:「是十力吧!」

    「對對對,他說自己叫十力什麼措,挺奇怪的名兒。」

    「十力是藏人,那是藏人的名字。」

    「哦,怪不得呢,小孩兒長得怪好看的,可他為什麼說是你弟弟呢?」

    「十力還在襁褓裡的時候就被我大師父帶回來收養了,後來就跟著大師父修習大乘密宗,我下山的時候,大師父讓我好好照顧他。前段時間,江南出了點事,我擔心他的安全,就讓桃夭把他帶回běijing來了。」

    顧小西一愣:「他現在景山讀書?」

    李雲道點頭:「是啊,怎麼了?」

    顧小西扮了個鬼臉:「沒事兒。」

    李雲道也沒多想,讓顧小西幫著他一塊兒穿衣服,昨兒沾滿血污的衣服是不能穿了,今天換上的衣服都是王小北拿過來的,所幸是他和王紈褲體型相似,衣服穿在身上倒也合體。一邊幫忙一邊小心打量著李雲道身上那些橫七豎八的舊傷,顧小西突然想伸手去摸一摸。

    李雲道看出小丫頭的猶豫,笑道:「都是些已經養好的舊傷。」

    顧小西一臉疼惜:「哥,當初疼嗎?」

    李雲道恍了恍神:「怎麼不疼?不過,疼多了,就習慣了。」

    於是顧小西就開始噗嗦噗嗦掉眼淚:「小時候王小北可愛跟大院裡的孩子打架了,每次都是我幫他上藥,他每次都疼得哭鼻子。哥,你那時候也哭嗎?」

    「哭?」李雲道搖頭。無論是誰,被一群餓紅眼的狼攆著,跟活命相比,哭似乎已經不值一提了。

    李雲道就在愛哭的顧小西的幫助下穿好了衣服,不過衣服穿上去,半個肩膀倒也被她的眼淚打濕了。

    李雲道從小在男人堆裡長大,後來接觸的都是蔡桃夭、阮鈺這類女神級的**oss,碰到像顧小西這種柔柔弱弱的鄰家小妹妹哭得梨花帶雨,他一時間倒也束手無策,幸好他反應很快,回頭看了顧小西一眼笑道:「崑崙深山裡頭雖然很危險,但景色卻是無與倫比地美,那些野味配上我二哥的絕佳廚藝,滋味真是要多香有多香。如果有機會,喊上你小北哥,我帶你們一道兒去轉轉。」

    顧小西破涕為笑:「那說好了,可不許反悔,拉勾?」

    李雲道面色頗怪地伸手跟小姑娘拉勾許諾,不如為何,許下這個諾言後,他倒是有些心安了,或許,他內心深處也想回去個困讀二十五年等身書地方看看,雖然不知道他生在何處,但畢竟是喝崑崙山的雪水長大的,流水村的阿巴扎再混蛋,那也是他李大刁民的同鄉。鄉土之情,哪是說捨就能捨的。想到這裡,他又想到了那張滿是溝壑般皺紋的臉,那個總是撥弄著一串佛珠的老喇嘛,一雙彷彿閱盡人間滄桑的渾濁眼珠,還有那聽著讓人昏昏欲睡的藏傳經文。

    「哥,想什麼呢?」

    「想家了。」

    李雲道笑了笑。

    是啊,那個家,有李弓角,有李徽猷,有十力嘉措,有老末,還有那個如今想起來卻不會那麼讓人生厭的老喇嘛。

    儘管,那只是一座破舊的老廟。

    但那是他的家。

    這一刻李雲道這才突然發現,原來,他也是有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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