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願意與否,生活總還是要繼續下去,哪怕前路籠罩在迷霧中,伸手不見五指。因為你不知道何時會突然來陣大風,吹散所有迷茫。所以,有人說,路是人走出來的。你駐步不前,注定永遠找不到那條屬於自己的路。
所以李雲道幾乎是兩眼一摸黑地披上了一身警服,還沒來得及琢磨入行的些許門道,就碰到財#政局長離奇被殺、悍匪玩命追殺、警花懸疑自殺種種讓老警察都眼花繚亂的案子,一件接一件地,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這些天,連喝醉了作夢時,李雲道都在琢磨這些案子,奈何他不是刑偵科班出身,只能循著事件本身的邏輯加上他變態的推理能力一環一環地向外延伸。
拜別了盈盈款款的阿荷師姐,從吳老爺子家出來以後,李雲道一路都在低頭思考著那些讓人頭疼的問題。夏日的傍晚,小橋流水河畔,居住在這座千年古城裡的老人家都拿著蒲扇相約從家裡走出來乘涼,拿著籐椅板凳,持一口粘儒的吳儂口音聊著些不痛不癢的話題,收音機裡播著江南特有的評彈曲目,河畔對上的蟬兒叫了一天也絲毫不見疲態。李雲道緩緩從這充滿生活氣息的江南水墨畫境走過,放下了那些惱人的難題,一時間彷彿頗有感悟,卻一時間無從談起。
李雲道站在小橋一頭的古石前,自嘲地笑了笑:「醍醐灌頂,這等機緣估計這輩子都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吧。」說完頭也不回,逕直往那扇桃花木門的江南小院走去。
推開門,濃郁菜香撲鼻而來,穿著新短褲新t恤的十力嘉措蹲在小院裡伺候花花草草,連腳上也多了雙暫新的兒童拖鞋,鞋面上還印著喜洋洋的圖案。「雲道哥。」聽到門響,小喇嘛很自然地回頭微笑,露出兩排潔白的小牙後又轉過頭去伺弄那些花草。
李雲道輕聲道:「客人呢?」
「大海哥說是帶他們出去遛遛,有一會兒功夫了,估計過會兒就回來了。」小喇嘛頭也不回地答道。
李雲道哦了一聲,轉向廚房。廚房裡套著圍裙的女子盤起了頭髮,只用一根極簡單的檀香木簪固定住頭髮,弄鍋揮鏟間頗是自得的模樣。躡手躡腳地走進廚房,廚房中的菜香更是濃郁。李雲道的手腳很輕,輕得沒發出一丁點的聲音。輕輕從身後摟住那女子時,李雲道能感覺到她身子猛地一僵。
「在崑崙山上,我經常跟流水村的那幫牲口乾架,其實我挺羨慕他們,雖然他們的黃臉婆長得不咋的,但至少人家有個家,連阿巴扎那狗日的都有個肥得跟豬仔一樣的老婆。那時候我就經常想,啥時候我們弟兄仨兒也娶上媳婦兒那人生就圓滿了,真的,那時候我真覺得,扒點石頭弄些錢,娶個比阿巴扎家那肥婆娘好一點的媳婦兒就是我人生的終極目標了。可那天在采玉道上,我看到了你,你不知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真以為是菩薩來人世了。你別看著以前我對你態度不好,其實我那是想給你留下些印象。但我真的沒有想到,下了山,在建築工地裡當臨時工,還能碰到你這尊大菩薩。媳婦兒,我真心覺得有你在,我這輩子總算沒有白活。」
李雲道雙手交叉放在女人的腹前,貼著女人的後頸時還能時不時聞到她身上的體香。李雲道卻突然皺了皺眉,為啥蔡家大菩薩身上的香味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呢?怎麼桃夭會瑟瑟發抖呢?生病了?還是……
「十力,你雲道哥回來沒?」院子裡傳來蔡桃夭那熟悉的聲音。
李雲道立刻傻眼了,院子裡那個是蔡桃夭,那被自己抱著的這個是哪位?肯定不是那位頸間紋著妖艷牡丹的阮瘋妞,因為眼前的粉頸上雖然青絲凌亂,但白得一點兒瑕疵都沒有,更不用說那五顏六色的紋身了。
懷裡的身子抖動得更厲害了,李雲道嚇得後撤三步,驚疑地看著那背朝自己的女子。
那女子終於緩緩轉身,握在手中的鍋鏟微微抖動,等她亮出小半邊臉龐的時候,李大刁民差點兒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來:蔣青鸞?蔣家二小姐?
「你……你……」李雲道驚得說不出話了。
「李、雲、道……」蔣青鸞一字一頓地叫出李雲道的名字,顯然是恨到了極限,手中的鏟子在空中揮了兩下,很不巧地,剛剛粘在鏟上的青菜不偏不倚地落在蔣二小姐盤起的秀髮上,「李雲道,我要殺了你……」
李大刁民哪裡還敢多呆,飛快竄出廚房,正好一頭碰到準備進廚房的蔡桃夭,立刻大呼:「媳婦兒救命,蔣青鸞瘋了。」
蔡桃夭的裡拿著剛剛從巷口的小販兒買回的蔥姜,一臉不解地看著模樣狼狽的蔣二小姐揮著鍋鏟從廚房追出來,口中呼著「李雲道今天我不宰了你姐就不叫蔣青鸞」,等看清李雲道躲在蔡桃夭身後,蔣青鸞才恨恨地停下腳步,盯著被蔡家大菩薩護在身後的李雲道,眼神如利劍,彷彿恨不得將那刁民碎屍萬段。
在院中整理花草的小喇嘛也好奇地轉過身,等看到蔣青鸞的狼狽樣,小傢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鸞鸞,怎麼了?」蔡桃夭沒廢多大勁就將蔣青鸞手中的鍋鏟拿了過來,又輕輕地幫蔣二小姐拿掉落在頭上的青菜,「是不是這討人厭的傢伙欺負你了?」
蔣青鸞雙眼通紅,盯著李雲道的目光彷彿要吃人一般:「他耍流氓!」
李雲道辯解道:「什麼耍流氓?你穿著我媳婦兒的衣服,插著我媳婦兒的髮簪,還佔著我媳婦兒在廚房裡的位置,我一回來,也沒看清楚……」
李雲道在對待女人方面有幾斤幾兩蔡桃夭哪會不清楚,當下笑道:「你啊你,平時總是不正經,這下闖禍了吧!去,罰你去廚房做飯,呆會兒何大海他們就回來了,晚上有客人,你也露兩手。」說完,又轉向蔣青鸞,笑道,「鸞鸞,他也不是有意的。不知者無罪嘛,別往心裡去,就當被貓貓狗狗的撓了唄!」
李雲道得了赦令,哪有不溜之大吉的道理,接過蔡桃夭手裡的蔥姜進了廚房。
蔣青鸞氣呼呼地扔下圍裙:「嫂……夭夭姐,他總是欺負我。」
蔡桃夭撿起地上的圍裙,微笑道:「上回在běijing,你們給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也難怪成天跟冤家似的。不過,小丫頭,我可跟你說,你可別跟阮瘋妞兒似的。」
「阮鈺姐咋了?」蔣青鸞不解道。
蔡家大菩薩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阮鈺愛上他了。」
「你說我會愛上他?我去,姐愛上一頭豬也不會愛上他這個人渣,流氓,大騙子……」
蔡桃夭笑了笑:「看你,弄得一頭油漬,再去洗洗吧。」
蔣青鸞恨恨地一跺腳,衝下洗手間,臨進門前還回頭道:「真搞不明白,你和阮鈺怎麼會喜歡上這個敗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