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南醒來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張臉,這張臉呈紫黑色,那人下巴留有小鬍子,個子並不高大。
然而,問題是,一切都顯得那麼的虛幻,那麼的不真實。
我這是在哪兒呢?
蕭南要想掙扎起來,但是他傷得太重,所以只是輕輕試一下,就覺得渾身疼痛了。
起來看來是不可能的,蕭南只好放棄這樣的努力。
蕭南動了一動嘴唇,他想說:「我想喝水。」但是他拚命的張嘴,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好在那人明白了過來,他轉身出去,然後端了一碗水進來。
那人將水遞於蕭南,蕭南接了過來,喝了下去,恍惚而又不真實的飄渺感,他感覺到身體有一種如久旱逢甘露般的美妙。失血太多,進一點水真是太及時了。此時的水,大可以抵得過鮮血吧。
那人對蕭南道:「你沒死,是一個奇跡!」
蕭南點點頭,認可這樣的說法,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沒死的確是一個奇跡。
這說明蕭南的命很硬。
一個人的命硬不硬,在三國這一亂世,應該很重要的吧。命不硬,如此能夠在群雄逐鹿的激烈競爭中勝出來呢?
蕭南因為風雷閃電的突然而至,掩護了他的逃脫。
一路任馬奔騰,馬最終將蕭南甩落在了一條臭水溝。
一行人冒雨趕路,為首那人方正臉龐,十分精神的模樣。他們本來就要經過蕭南身邊,而忽視蕭南的存在。幸好,現在蕭南面前這一個叫午時的人無意間看到了一個黑影成人形的黑影在臭水溝裡。
蕭南如果知道這一切,他應該慶幸午時發現了他,否則,蕭南一定會死去的。在臭水溝裡狼狽的死去,待天亮被人發現時,人們甚至都不會知道他的名字。
一個無名氏死去,就沒有以後的關於蕭南的歷史存在了。而亂世裡這樣糊里糊塗死一人,也算是一種常態吧。
午時指著蕭南道:「這應該是個人吧!」
領頭的校尉大人聽屬下午時失聲叫出來的話,他停了下來,領人圍了蕭南。校尉伸出腳去踢了一下,蕭南的身體只是隨著校尉踢出去的腳動了一動,沒踢時便又不動矣。
校尉皺了皺眉頭,午時又在一旁說話道:「校尉大人,你說他是死是活?」
校尉再一次皺了一皺眉頭,然後對午時道:「探一探他的鼻息。」
午時依言而行。伸手出去探,鼻息尚有,只是微弱。
午時探了蕭南鼻息後,立起身來,抬頭對那校尉道:「校尉大人,這人還活著,只是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校尉又俯身看了蕭南一眼,細細將其全身看遍,喃喃自語道:「真是奇怪!這人身上中了多少的刀槍啊,嗯,你們看,肩頭還有一枝箭傷的創口。是與什麼人,而且是一幫人激鬥的結果,這裡乃京城,有何人敢於此地公開大規模打鬥呢?」
校尉站起身來,看了午時一眼。午時也是一頭霧水:「校尉大人,是啊,我看這裡還是助軍趙校尉西園軍不遠的地方,有這樣大規模的動靜,莫非與西園軍有關?」
午時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再接著對那校尉大人道:「那如此說來,此人甚是大有關係之人,咱們得將他弄回去問一問。」午時向校尉大人提出了這樣的建議。
校尉點頭,吁了一口氣,對午時道:「此人傷太重,弄回去也罷,問個究竟,看他到底是何來路,只是他的性命能保多久,可就說不定了。」
午時點點頭,他也覺得以此人如此重傷的程度,要活下去真得看天意矣。
眾人這才將蕭南從臭水溝提了起來。
——這就是現在蕭南在這兒的原因了。
午時對蕭南道:「你是蕭南。」
忽然說出自己的名字,蕭南不由得呆怔住了。
為什麼此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蕭南快速在自己的頭腦裡搜索這樣的一張臉,紫黑色的小鬍子臉,嗯,沒有這樣一個認識的人啊。真是奇了怪了!
不顧蕭南一臉困惑的表情,午時徑直接著道:「你刺殺蹇碩,到處在抓你。」
蕭南聽了午時這一句話更加吃驚,他幾乎要一下跳將起來,然而蕭南還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現在的他,似乎只能夠乖乖的躺在那兒,動動手指頭倒可以,要動身子,這樣的工程對他來講都是太過於巨大了。
——知道自己要殺蹇碩。自己處境可太危險了。
蹇碩的勢力如此的大,除了自己與曹操,恐怕再難找太多的人敢於得罪他了吧。而且自己比曹操還大膽,曹操還不過是責打蹇碩的叔叔蹇圖,並沒有對蹇碩本人如何,可自己去是去刺殺蹇碩本人啊,還空著臉,這事,相信是連打小就敢往張讓家裡去揮舞刀,進行所謂的「才藝表演」的曹操曹阿瞞也不敢辦的事情吧。
午時的眼光裡透露出不可捉摸的意思。
面前這不知身份的傢伙,究竟會把自己怎麼樣呢?是放了自己還是送了報官,自己與他素不相識,估計後者的可能性大,那自己真是凶多吉少了!蕭南內心忐忑不安,無奈現在的身體狀況,現在的處境,自己卻只能聽從命運的安排。
在這樣的糟糕情形下,蕭南要作困獸之鬥,也全無可能也。
一切都只能看接下來的命運是指向好還是壞了。
午時看了蕭南一眼,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緩緩打開了那一張紙,蕭南躺著,視線卻沒有被阻,他看得真切,午時打開的正是那畫了自己的捕拿像。
蕭南心裡更是吃驚不少,像這樣的畫像應該數量有限,尋常人不可能持有,畫像按理推來,都應該是發到捕拿自己的部門去,那麼,照此推理而來,此人該是公門中人,或者是軍營裡的人了。蕭南想自己真是倒了大霉了,繞來繞去,好歹殺出一條血路來,卻又離開一個樊籬陷入了另一個樊籬去。
午時拿了蕭南的畫像,再看看蕭南,嘖嘖有聲的歎道:「真是畫得像啊。」
蕭南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能靜觀其變。畫得像,是肯定的,蕭南自己早已見識過矣。
午時終於收了畫像,對蕭南道:「你敢刺殺上軍校尉蹇碩,真是太大膽了。」
想了一想,又對蕭南道:「你現在傷太重,看你身子骨倒也硬朗至極。你能逃過此劫,這大概是沒有問題的。等你好了,能說話了,我再來問你吧。」
說罷,午時離開。蕭南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瞪了眼望著午時,看他轉身離去,然後聽他對什麼人說了一句:「好生看著,別出意外。」
蕭南很想琢磨一下這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的眼皮很快就搭了下來,肚子驀然也感覺到一股來自深處的火辣辣之疼痛感,頭腦像是要爆裂似的,各種不良的感覺與不舒服折磨著他。
身體還真是感到疲乏啊!懷念過去未穿越前的生活了嗎?至少沒有現在這麼累?真的啊,蕭南多久沒感覺到這樣的累了,他是一個精力旺盛的人,從來都是如此,很少感覺到累,可是這樣一次,蕭南感覺到累了。恍恍惚惚中,他看到一個人,一個女孩從墳墓裡爬了起來。
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孩子,她的相貌很熟悉,跟一個人真的很像,蕭南想去擁抱她,那小女孩也撲了過來,然後,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飛了過來,像是一枝箭又不像,「撲」的一下射中了小女孩,然後,小女孩子倒下了,蕭南覺得心很痛,大汗涔涔而下——
這是一個多麼恐怖的夢,蕭南在這惡夢裡失去理智與智識,過了不久,蕭南就又昏昏沉沉的完完全全失去了意識……
當蕭南再度醒來之時,他這一次覺得身體狀態好了許多,這一次醒來,不再一切都感覺到那麼虛幻與不真實了。之前只感覺到疼痛,全身劇烈無朋的疼痛,現在這種疼痛很輕了,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肚中的飢餓。身子試著動了一動,但是這一動沒要緊,**上的疼痛感又因為牽引而發作了,蕭南還是只有乖乖的靜躺著。這一次他頭腦清晰了許多,打量四周,蕭南嚇了一跳,這,這不是軍營裡嗎?
——原來蕭南看清了現在自己身處的地方,是一個典型的軍帳啊。
再一次回憶起來事件的前因後果,自己如何從趙融的西園軍部逃出,雖出得了營門,卻遭受到眾騎兵的追擊,後來,後來自己是怎麼逃脫的呢?是因為自己瘋狂的屠殺?可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啊!蕭南現在想起來了,隱隱聽到打雷之聲,應該是惡劣的天氣幫助了自己——雖然蕭南不清楚驚雷與閃電給漢騎造成的具體而巨大的傷害,但是他大致的猜想也不錯。
鼻子聞著奇怪的味道,那是浸泡了臭水溝所帶來的一股臭味,還有身上鮮血的腥味——雖然比之當初沒那麼強烈了,這味道下,蕭南有一種未知前途的不安感。
這是在軍營無疑,蕭南至少在形式上是自由的:他沒有被綁著。
然而為什麼他們沒有捆綁自己呢?一種解釋是他們對自己沒有惡意,另一種解釋是他們覺得自己身受重傷,重傷就是最好的繩索了,無需什麼其他物質的繩索,自己這種身體狀態,逃是逃不了的。
蕭南當然希望是前者了,但是蕭南心裡也清楚,這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好生看著,別出意外。」這是之前紫黑色臉膛有著小鬍子的來人說過的一句話,這又是什麼意思?
大概是軍營外安排有看守了,監押著自己吧。
這軍營肯定不是自己曾經呆過的軍營,那麼,這是哪兒呢?
蕭南其實不用瞎想,他很快就會知道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