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帝將西園軍的構建交與了蹇碩。這蹇碩雖然是宦官,但卻長得儀表堂堂,相貌上皇帝就喜歡蹇碩。《後漢書》裡也記載蹇碩此人:壯健而有武略。便是指蹇碩這人身體強壯而又通曉兵法。算是一個很有頭腦的人。所以蹇碩雖身為宦官,卻並非如常人所想像的那樣沒有勇武之相。事實恰恰相反。
蹇碩全權負責西園軍的組建,他當然盡心盡力為皇帝謀畫。蹇碩還弄了幾個人進行先期的籌備工作,也就算是一個現代意義上的籌備小組吧。蹇碩本來規劃十個校尉,一人統領五千人。算下來,得有五萬人馬。但是,後來感覺這規模稍微大了一些。兵貴在精,是靈帝與蹇碩一致的意見。所以再度蹇碩招集了各位籌備小組的人員,眾人商議下來,校尉人也多了點兒,減少一點,到八個最好,而每一位校尉所率領的人應該在一千人出頭一點的數量最好。如此算下來,整個西園軍應該規模控制在一萬人左右較為妥當。
蹇碩將新的建軍計劃交給了靈帝過目,靈帝最終確定了這一方案。一萬人比五萬人軍餉開銷小了許多——雖然西園軍對天子來說很重要,但是白花花的銀子花起靈帝也是心痛啊。而且一萬人,就放在皇城裡,足夠用了,而且是精兵的招募方案,只要有戰鬥力就足矣——精兵當然是有戰鬥力的。
接下來是將領人選問題。
這是一個相當頭痛的問題。
本來此問題也並非大問題,然而由於何進的毫無徵兆的插手西園事,讓問題演變得複雜化起來。
因為何進大將軍從自己的秘密渠道知道了這一回事。
「嗯,好好的,有我何大將軍親領大軍,來一個什麼西園軍,新組建,花這力氣是幹什麼的?」何進畢竟也是聰明人,他聞到了這味道不對。莫不是天子聽了什麼人的話,對我領有兵權,有些懷疑了吧。估計組建此西園軍是專門來對付我的?何進與手下謀士相議,眾人都覺得很有可能。
何進心裡打鼓,嗯,不成,我得參一腳進去。如果西園軍被蹇碩一人大權在握,一萬人說多不多,說少可也不少,聽說還是搞精兵建制的,我何進可是不得不防上一手的。何進想到這裡,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即起身前去面見天子。
何進知道了這機密的事,皇帝沒法子,被何進突然提到此事,弄了個措手不及。
組建西園軍,這事本來終究最後也瞞不了何進的,這一萬人可不是空氣,能讓何進視而不見。但是皇帝自有他的想法,他是想先將西園軍在洛陽城外秘密組建並訓練好了,然後再入京來搞個正式成立的儀式,這樣就算是將生米弄成了熟飯,且到那個時候,何進何大將軍再有什麼話,也只能認既成之事實了。
可不知道何人可恨之至洩露了軍事機密,讓何進知道了此事。天子又不能明著說這西園軍是對付何進的,對於何進向自己突然提出八大校尉人選的建議一時給懵掉了。
何進對天子侃侃而道:「陛下,何進於軍中有些日子了,京城軍界便有許多合格之人物,我可向陛下推薦八人,此八人皆為校尉的合適人選。」
靈帝一聽,八個校尉全你何進推薦,那我組建這西園軍豈不是白白忙活不成。這怎麼成呢!但這話又不能明對何進說。
靈帝皺了一下眉頭道:「嗯,蹇碩已為一校尉名額,沒有八個校尉空位矣。」
何進毫不放鬆道:「既蹇碩已佔校尉一名額,那麼剩餘下七個由我何進來推薦如何?進必當不負皇恩,舉薦合適之才俊擔任此要職也。」
靈帝對於親戚何進實在是無法當面拒絕,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他索性將此難踢之皮球轉踢給蹇碩罷了。靈帝對於爭權不想花太多的心思,在後宮美妃那兒,他倒是想弄些新花樣出來。
當下,聽聞了何進此一席話之後,靈帝裝作假意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道:「何愛卿啊,我看此事,你且去與蹇碩校尉商量一下吧,畢竟此事他一直負責,他能作主此事。」
何進心裡明白皇帝這是踢皮球。
好,就找你蹇碩好了!
既然靈帝將這皮球踢給了蹇碩,何進就拜別皇帝轉而去找蹇碩。
對於蹇碩,何進還是有些瞭解。蹇碩這個人頗有頭腦,何進聽人都這麼說,但是何進對蹇碩宦官的身份很瞧不上,一個宦官,再有頭腦,也只不過是一個宦官而已。
何進手執兵權,自是自視甚高,何進權勢如此之大,也是始緣起於黃巾軍首義之時。當那時,張角一軍犯於洛陽,朝野上下皆為之震動,帝急調大將軍何進護衛京城。何進在黃巾起義一役中,是極大的利益獲得者。何進的勢力隨著黃巾軍勢力的衰落而逐漸發展壯大起來。蹇碩一宦官,何進不將其放在眼裡也是極正常的。
蹇碩與何進大堂之內,面對面坐著。
蹇碩先道:「何大將軍駕臨,不知有何貴幹?」
何進不與他囉嗦,單刀直入道:「蹇黃門,西園之軍組建,我有些想法。」
蹇碩一聽,怔了一下。他心裡暗自吃驚,組建西園之軍,乃何等機密之事哉,居然被何進大將軍知曉了,如何是好?更要命的,這西園軍的建軍宗旨還是針對自己如今面前所坐的這一個何進何大將軍的!
靈帝沒有預先派人急速去通知蹇碩,因為他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做這樣一件事。
何進離開後直奔蹇碩府上去了,靈帝自信自己再派人,也未必能快過何進去,索性便不派人了。靈帝另一方面也相信蹇碩還是有辦法對付何進的。算了,靈帝忽然想起來,江夏不是才送過來美女一個嗎,嗯,正好去享受享受罷。靈帝想及此處,身體燥熱起來,急帶人撲向了後宮。
後宮,在靈帝看來,比朝堂幸福多了去。
不提靈帝去見江夏之美女。
回過頭來再說何進去蹇碩。蹇碩當下見何進大將軍單刀直入,他看了何進一眼,知道何進已經全面掌握這事,再要推托不認帳或者是假裝不知,是不可能的了。蹇碩索性也不躲躲閃閃,蹇碩徑直對何進道:「嗯,何大將軍的意見肯定是重要的。皇上正準備讓我去通知何大將軍的,何大將軍自己就先找上門來了,正好,正好。我也有些西園軍的情況一定要先向何將軍你通告的。」
何進聽了只點頭,臉上沒有一點一絲的笑意。
因為何進心裡暗自想道:「哼,你正要告訴我。我不來,你會通告於我麼?退一萬步說,就算你也真可能會告訴我,但只怕那時西園軍早成氣候,再告訴我我也插不上手了,告訴我也等於屁用!」
何進暗罵一聲「蹇狐狸」。
何進對蹇碩道:「那好。我要校尉這七個職位,由我來推薦人選如何?」
何進繼續單刀直入的說。看上去態度非常的強硬。
蹇碩面對何進的步步逼近,也有些失措。這何進,他想幹什麼呢?八成他猜測到西園軍是對付他的,所以他要安插七個校尉。
七個校尉,那不是只我一個蹇碩在西園軍裡了。那七位我能支配麼?都是你何進將軍的親信了,我蹇碩還玩個屁啊?!我蹇碩早就被你給架空了。
蹇碩雖然不是狐狸,但是也夠有腦子,人也沉得住氣,否則,能讓靈帝那麼信任把西園軍這麼重要的事交與他麼?
不成,不成,何進要一攬子將七大校尉的推薦權全部給抓過去,蹇碩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答應的!
蹇碩心裡著惱,但表面還是平靜,當下甚至反而面帶微笑,對何進道:「何大將軍肯舉薦校尉人選,真乃大漢天子之幸哉!」
何進初以為蹇碩此人應該比較難纏,但是他沒想到蹇碩竟然還是很好說話的,蹇碩居然一下就讓步了,這也太出乎於他的意料了。
見何進面色一怔。蹇碩忽然話鋒一轉道:「何進大將軍,只是此西園軍校尉人選十分重大,誰都可以推薦,聖上將此重任交與了我,我也不能輕率從事。我決定向所有將軍公開推選之權,每一人都可以推薦十位以內的校尉,然後,擇其最優良者居校尉之位也!」
何進一聽此話,胸中火氣來了,暗自想到:「哼!好你個蹇碩,你這可是在戲耍於我呢!說什麼向每一位將軍放開推選校尉之權,當真如此,我何進推選的人便不一定能上位了。」
「蹇狐狸」呀「蹇狐狸」,看來真是一個狡猾的傢伙!——何進暗自想到。
何進壓一壓火氣,對那蹇碩道:「那蹇黃門你意,嗯——」何進沉思了一下,接著道:「待各位將軍將合適校尉的人選推選出來之後,那這最後的決定又由誰敲定呢?」
何進說出此番話來,便是針對蹇碩的。何進心想你蹇碩如果說你自己個兒來決定其他七大校尉的人選的話,我何進便要質問於你,看你有何德何能,可以擔任此重任矣——到時看你如何回答,定要駁你個張口結舌不可。何進如此想著,靜聽那蹇碩的回答。
輕輕的看了何進一眼,蹇碩卻不慌不忙道:「何大將軍,這七大校尉的最終敲定之人,自然是聖上了,除了英明聖上,且試問何大將軍閣下,你可認為還有其他人可以來決定這大事的麼?」
這一招可太厲害了,這便是蹇碩在將何進的軍。
偏不說我蹇碩決定,交與皇帝決定,你何進有何話好說,你何進再是兵權重握於手,敢凌駕於天子之上麼?
何進吸一口冷氣,沒想到蹇碩將皮球又踢到了靈帝那兒。成,你二人串聯好的,看來這西園軍如此排斥我何進插上一足,真是大有問題!
人的心理也是這樣,何進越是感覺靈帝也好蹇碩也罷,他們不讓其插足西園軍之勢力,何進便越是覺得西園軍對自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如果自己不強塞一些自己的人進去的話。
這話當然何進沒法子反駁,反駁此話便是對天子大不敬了,何進沒這麼傻。何進既然無法反駁,他索性並不去正面回答蹇碩此話。
何進霍的一下站起身來,冷冷的看了蹇碩一眼,目光流露出殺氣。
何進的心思是:你這可惡至極的小小黃門,以為當上校尉就可與我分庭抗禮麼!我腰間長劍一動,便可斬你人頭,也省得這裡跟你打口水之仗,徒費精力!
蹇碩卻並不畏懼,也是一對炯炯有神的目光迎了何進那帶有殺氣的目光而去,雙方對視,蹇碩心道:「何進你敢動我乎?我蹇碩也是可以一戰之人,又有天子大靠山,你能耐我其何?」
兩人目光相交,各自逼視於對方。
何進手按長劍,蹇碩也手暗自摸向桌邊寶刀!
何進與蹇碩一時兩人都沒有言語。
這大堂裡充滿了緊張的氣氛。本來還要進來參茶倒水的丫環婢女們,看了兩邊這劍拔弩張的緊張形勢,誰還敢進來呢?
兩人對峙著,一顆小小的火星似乎都能引起一場激鬥。
蹇碩目光緊盯著何進的手,何進的手按在劍柄之上,不肯移去。蹇碩打定了主意,如果何進不動手,他絕對不會動手。但是如果何進搶先發難,那他蹇碩也斷非易與之輩,那時刀劍相見,鬧成什麼嚴重後果蹇碩也就顧不上了,總不能讓人隨便給宰了吧!
說心裡話,何進非常要蹇碩的命,殺了蹇碩!因為說到底,一個小小的黃門,也敢與他大將軍理論,讓何進已經非常不爽了。
但是何進心裡掙扎一下,左右前後一番權衡,還是將自己的手緩緩移開了劍柄!殺此人何進自信不是難事。但是,蹇碩背後有天子。而且,目前的形勢是他一個人單身來到蹇碩府上,如果當真殺了蹇碩,如能以大將軍身份震住蹇碩府中親信倒也罷了,如不能,那些親信群起操了兵刃殺來給蹇碩報仇雪恨的話,好漢一人難抵眾人啊,自己便大大危險了。
到時,自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縱有大兵在外,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也只能是仰天徒呼奈何了!
想到這些,何進冷靜下來,判斷了一番形勢,覺得不可盲動,何進終於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這衝動的魔鬼,被何進的冷靜給壓了下來。
蹇碩看見何進的手移開劍柄,心下也是一鬆,雖然蹇碩不懼何進,但是出現火並的結果也非他所願看到的——如果真的火並的話,那將是一個雙敗的結果,對哪一方都不是好事。
還是妥協較好。
這是蹇碩內心的真實想法。
何進的臉色鐵青著,一雙目光銳利的盯了蹇碩。何進還是沒有說話,蹇碩也沒有說話。
半晌,何進才臉色一板,開口說話。
何進拂袖而去,只對蹇碩留下一句話:「明日,我們一起去面聖商議此事!」
蹇碩望著何進怒氣沖沖而遠去的背影,心下罵一聲:「豎子發狠!聖上面前你敢再如此囂張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