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想起來了,蕭南想起來是差一個人。
差誰呢?小女孩紅愛啊。她人沒在這兒,她究竟去了哪兒了?
忙著商量自己未來的大事,忘掉了小女孩紅愛。
蕭南本想問有人看見那小女孩沒有,但他很快發現自己不必問了,因為一抬眼,下意識朝自己堆的新墳方向看過去,紅愛不正在哪兒麼?
蕭南快步朝前去,紅愛身子背對著蕭南,蕭南心裡忽然升起一股同情,這感覺從打心底油然而生:這小女孩子其實蠻可憐的,這麼小失去她的世界裡最為重要的兩個人,兩個對她最好的人。(老闆雖然對蕭南刻薄,可蕭南想因為老闆對女兒好,女兒理所當然會認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之一,況且,老闆已經死了)
這一片地在屋裡東南面,靠近小林子附近。因為新立起墳頭的緣故,顯得有幾分淒涼。
蕭南腳步亦有幾分沉重的向紅愛走去。
紅愛單薄的背影一動不動,蕭南身上襲來一陣寒意,紅愛那麼死死的站著,讓蕭南感覺到似乎是一座不動的墳!昨夜到今晨,都有風刮,偏生此一刻一絲風也沒有,小女孩紅愛身上的衣裙連一點動靜也沒有,這更讓蕭南加深了這一種感覺。
古怪的感覺籠罩了蕭南。
站在紅愛背後了,然後紅愛仍舊沒有轉身。蕭南想或許是因為她太投入想自己的傷心事了吧,所以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來到。
蕭南等了一會兒,終於還是伸出了手去,邊伸手邊對紅愛道:「小愛,吃點東西吧。」
紅愛猛的身子一動,蕭南眼前一晃,感覺一股森然之寒氣頓時冒將出來!
蕭南腦子裡瞬間一陣空白!
當他清醒過來時,紅愛一把匕首已經逼住了自己的腹部。
這小女孩兩手緊握一把匕首,抵住了蕭南。
「別動!」
紅愛語氣冷冷的道。
蕭南完全沒有戒備,而且距離又是那麼的近,縱使他身手再快,也已經避不開了,此匕首他曾見過,紅愛曾拿給他看,這匕首極其鋒利,不是誰送給紅愛的。據她講,是在屋後那片沼澤地裡無意發現的。蕭南也曾用這柄匕首試著去削一塊廢鐵,其效果雖說不上什麼削鐵如泥,但也真不費什麼勁兒。如果紅愛要出手的話,憑此匕首的鋒利程度,要傷到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蕭南自忖要撤身退的話,因為紅愛畢竟年紀尚幼,應該自己沒有大的危險,可是,這柄小但鋒利得可以的匕首如此近的逼住自己,要全身而退也幾乎不可能——掛綵是完全可能的。
蕭南不想掛這個彩。所以他聽紅愛的,沒動。
雖然蕭南驚訝,但他相信一個七歲的小女孩,應該不會產生致命的威脅。
當然蕭南想要一個答案:為什麼會這樣?
更何況當初紅愛不是還在屋裡問過自己一句:是為了救她麼?這麼會有這突然的變化。這變化也來得太陡了吧!
紅愛咬著嘴唇,表情像一個心冷到極點的大人一般冷酷,現在的紅愛,臉上早已不見素常快樂而開朗的表情,換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與孩子年紀不相合的陰冷。
這孩子究竟是怎麼了?
紅愛咬牙道:「蕭哥哥,是你救了一個人,才造成我爹娘都死的!你說是不是這樣!」
原來如此。
紅愛將這一筆帳算到了自己的頭上。
蕭南側側頭,看著紅愛冷酷的一雙眼睛,這哪裡還算得上是一雙孩子的眼睛啊,眼睛被仇恨所充滿了,一個孩子,一個最天真年齡的孩子怎麼能有這樣的仇恨的眼神呢?
原因只有一個,這個孩子受到了超越她年齡能承受的傷害。
蕭南道:「你這樣說好像也對。」
紅愛聽蕭南如此說法,手中利刃又一次向前遞了一分,蕭南身子未動,他忽然覺得好像真對不起紅愛,死在她手裡也是應該似的。
紅愛再度逼問道:「但那一個人與你本不相識!」
蕭南語氣肯定的道:「不相識!」
紅愛聲音抖索起來道:「你為了救那個不相識的人要死了,你會後悔救那個人嗎?」
蕭南連想都沒想:「不會的!」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
紅愛語音顫抖的問道:「為,為什麼?為救一個不相識的人,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
蕭南道:「救人危難,是該做的。」語調平淡。
紅愛咬牙卻緊緊握了匕首,一雙含淚眼睛,在明艷的小臉上淚花閃動,讓人不忍卒睹。
紅愛再問蕭南:「還有其他的理由麼?」
蕭南語氣堅定道:「男兒做事,要什麼理由,想做便做!」
雖身抵利刃,現在紅愛利刃已經透過蕭南衣衫,刀尖幾乎破了皮膚。蕭南在這種情形下是否還能保住性命,老實說連他自己都不甚清楚了。
然固如此,蕭南這一句話卻說得響噹噹的,絕不含糊。
男子漢就該有男子漢的模樣。
紅愛的雙手抖個不停,她眼裡的仇恨多了幾許疑惑,嘴裡念叨道:「你連累害了我爹娘,你害了我爹娘,但是,但是,你做的事卻是對的!」
她的小手因為將匕首捏得太緊,一顫抖,手觸了手中利刃,鮮血立時滲了出來。
蕭南憐惜的看著紅愛小手上的鮮血開始滴滴下落,每一滴都滴在他的心裡。
可是蕭南不能動啊。
紅愛戰戰抖抖的說:「不,不是你的錯,你是無心的。我,我……」
耳聽得「噹」的一聲響,紅愛手裡握的利刃落地。手中失去了利刃的小女孩掩面而泣。
蕭南將身上正好還剩下的金創藥取了出來,為紅愛小心用上。
紅愛小小的身子動了一下,但是她既沒有拒絕也沒有掙扎。
用好了藥,蕭南歎了一口氣,對紅愛道:「我雖無心,官家也是殺人輕命,但禍事也因我而起,紅愛,以後我會替你爹娘好好照顧你的。」
自己的前途都不知道在哪兒,還答應紅愛以後照顧她,這實在是冒險的事。
可是蕭南天生有那麼一股做事不回頭的勁兒,這事在「理」上自該如此,心情激越之下,蕭南不管有多麼的麻煩都想著要一肩承擔下來!
男人,一雙肩膀天生是用來承擔壓力的!
紅愛一下撲倒在蕭南的懷裡,蕭南手輕拍紅愛的小肩膀,歎了一口氣,自己來到這三國夠不走運的,可自己懷裡的這一個小女孩兒,顯然更加的不走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