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擬從西面與北面突圍,這兩處都不是朱俊的軍隊。對於朱俊,李太說到底終於有些懼意,此人老奸巨滑,實是勁敵——當李太還是豪情萬丈的時候,也許還可以跟朱俊一戰,可當他在方城被擊敗,不,那準確的講應該叫擊潰!對,擊潰!心裡對朱俊生起了懼意的時候,他的失敗也就注定了,因為道理很簡單:當一個人在戰場上對敵手產生懼意,那麼他將無可避免的面對失敗的悲劇。
李太本引軍投北面而來,然而北面官軍衝進來,雙方纏成一團,道路狹窄無法衝出。李太索性再引軍回頭去了西面,只西城未破,李太下令打開城門,引軍衝殺而出。
雙方在西城下激戰一番,李太不敢戀戰,時間一長另外三面大隊官軍殺至的話,可就難以脫身而逸了。
李太奮勇衝殺,終於從西城衝了出來。出了西城,李太只剩得十餘騎親兵,李太轉而向南而來,南邊新野是李太起事的大本營,李太想回大本營再作打算。
然而漢軍中鄭馬南三校尉領小隊人馬緊緊追咬不放,一路追趕李太。在清陽縣一帶終於被官軍人馬所追趕而上,一番激戰李太手下護衛盡亡,李太本人也受傷甚重。也是天祐李太,正在絕望之際,一大群難民以如潮般的氣勢湧了過來,將官軍與李太捲入其中。趁得這難民潮的掩護,李太才得以順利逃脫,保得性命。
李太再往新野而來,這一日未到新野,在離新野不遠的地方傷重再走不動而倒地。正好碰到蕭南,蕭南一時起了救助之心,這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領兵而來的是李太的結義兄弟,姓王名天,王天本是李太留於新野大本營的一枝人馬。人數不多但也有近萬人,也是遭到官軍的攻擊,新野城丟掉後王天突圍而後清點殘兵只有不到兩千人,一路向宛城來與李太匯合。途中數次遭遇地方大豪自組武裝力量的圍堵截殺,到如今只有五百人馬左右。
這一日大早前面探子回報來說前面有喊殺聲,王天讓探子再探,探子很快回報說有小股官軍圍住一村店放火,不知在圍攻什麼人。
「作孽!」王天不用多想便知道官軍又在對什麼人進行殘酷殺戮,該死的大漢官軍!
王天正被官軍一路追殺,一肚子的悶氣無從發洩,如今正好拿這小股官軍來洩恨!
王天嗄嗄嗓子吼了數下,然後一聲令下:「兄弟們給我衝殺!圍了狗日的官軍,別教一個官兵逃掉!」
王天領黃巾軍頓時從外圍包圍了官軍。在之前只能算是小股力量的黃巾軍現在相對比較下,搖身而變作大隊人馬了,鄭馬南三校尉及部下被包了餃子。
現在數百黃巾軍圍住了還沒死的那些官軍,在王天的示意下,他們並不急下動手,只是以手中的兵刃逼住了鄭校尉及七八個兵丁。
慢慢進行屠殺,享受屠殺的樂趣吧!殺這些狗官兵,既是一種樂趣,更是一種宣洩。
王天卻未曾想到,在這裡能夠遇到正要投奔的李太。王天當下手扶了李太,急聲問道:
「大哥,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我死不了。」
「大哥,宛城的兄弟們怎麼樣了?」
李太長長太息一聲,然後哽聲道:「唉,別提了,兄弟們都陣亡了!」
王天仰天悲呼道:「朱俊,你這奸人,我恨不能剝你的皮吃你的肉!」
宛城黃巾全軍覆滅的消息讓在場的每一個黃巾士兵心頭都滾過一大片烏雲。
前途,已經沒有了奔頭,後面的路該怎麼走法呢?
王天手一指被圍的官軍,大聲喝道:「殺!」不要再慢慢享受了,內心激盪的王天改變了主意。王天的臉上顯現出虎狼般凶殘之色。
現在王天,包括一眾黃巾士兵,需要的是痛快的宣洩,對,那種感覺一定要酣暢淋漓!快而狠的感覺!
眾人應上而作答,黃巾軍齊身而上,刀槍並舉,一個接一個倒下。
鮮血與悲嚎聲齊飛。
蕭南在一邊也看得心驚肉跳,殺人,不管是誰殺人,都一樣的令人膽顫。
蕭南心想:用自己那個信息時代的話來講,這幫黃巾們一定有一種爽的感覺吧。
官軍被殺得只餘一人。那人便是鄭校尉。
之前凶狠的角色現在只是作困獸猶斗罷了。在戰場上之上,能夠活下去真的是一種幸福,只是這幸福離鄭校尉太遙遠了!
然那鄭校尉實也是狠角色,全身傷重,仍又手刃一名黃巾士兵。
鄭校尉的戰馬中了一箭,吃痛之餘將鄭校尉甩下馬來,現在那馬早已不知蹤跡。鄭校尉雙手執刀,刀上儘是紅色,戰場上被黃色與紅色二色統治著。
鄭校尉眼裡露出狂野之色,已帶了一些瘋顛。
王天大吼一聲,離開李太身畔,翻身上了馬。王天驅馬上前,一槊凌空刺出,居高臨下如大鵬出擊,即便一旁觀點的蕭南也能感覺到王天那悲憤之極的殺氣。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鄭校尉竟然沒有任何反應,長槊一下刺中鄭校尉,像一大塊肉穿在了大竹籤。
王天倒頗感詫異。一旁觀戰的蕭南有著同樣的感覺。
原來鄭校尉已經力竭矣,別說王天如此猛烈一槊刺來,便是沒有任何外力,風也能將其吹倒!
更何況如此強烈一槊,王天一槊得手,暴喝一聲!
這聲音怎麼聽著都不像人的聲音,反像一頭狂暴的受傷的野獸發出來的聲音。
戰場上其實永遠都只有兩種聲音:一種是人的聲音,另一種則是非人的聲音。
王天長槊一挑,堂堂一個鄭校尉便似一段枯木般被王天挑了起來。蕭南於一旁瞧著,心忖這王天真是一個戰場上的職業軍人,看他那熟稔的架式,好似天生就是幹這個的。
其實蕭南錯了。
沒有人是天生幹這個的。絕不能說一人是天生幹這個的,反過來也不能說,一個人天生不是幹這個的。
就拿王天來說,他就並非天生幹這個的人。早先的時候王干天就是一個屠戶,他殺豬殺得好極但也沒有人就說他是天生殺豬的。殺豬帶給王天的好處就是力氣練大了些,但膽子並沒變大——人們常覺得殺豬的膽子一定都極大,其實這話不對,至少放此話放在王天身上就大錯特錯了。
王天從小其實是一個非常膽小的人。少年時,王天除了臉上有多餘的肉以外,身體上其他地方也沒見肉多。甚至可以說他是偏瘦型的,也不為過,誰又會想到他以後會賴殺豬以為生活呢。
當王天第一次看到鮮血紅得那麼刺目的從一個人,一個被他一刀砍下去的人身上流出來時,他整個人因為恐怖而僵硬住了。那模樣連李太見了都覺得甚是奇怪。只在後來王天殺的人多了,內心才變得強硬起來。
王天又是一聲粗嘎的大喝,手中槊一揮,槊上掛著的鄭校尉屍體被大力摜了出去!那屍體似一隻硬甲大鳥般在空中劃了一個拋物線。
觀戰的蕭南心裡沒有太大的波瀾,眼睜睜看著鄭校尉的屍體呯然著地,他只是心裡暗想:如果是換作官軍得勢,鄭校尉一定也會將王天以某種形式弄成死屍的。
王天將鄭校尉的屍體拋落塵土中,兀自哈哈大笑。
某黃巾騎兵拍馬過來,飛身下馬,一個箭步向前,手中快刀揮出,一刀割下鄭校尉頭顱,爾後仰天長笑——眾黃巾兵們也都應和而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