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陣將元泉籠罩其中,薄薄的霧氣帶著點涼意,打在周易的臉上。
他站在元泉邊上,用手在空中輕輕划動,一縷縷的寒霧在手縫間游動,自言自語說道:「兩個人,都是該死的吧?」
沉默片刻後,他點點頭,好像是在對自己提問的回答:「是的,他們差點害死大哥,不止他們,就連劍林宗的人,都死不足惜!」
周易的手緩緩垂下,長長吐了口氣,臉上的神情輕鬆多了。
「劍林宗的人該來了。」周易隱隱感覺到數百里外有元力波動,修練了化真訣以後,感應能力強了許多。
他朝遠處走去,到了一處相對平坦的山林。
手一翻,多出了數支陣旗,法訣一捏,陣旗光華閃爍,朝四周飛射而去。
周易站在正中,手中法訣變動的越來越快,陣旗冒出一圈圈漆黑隱晦的光芒,一根根黑線互射而出。
不多時,一副玄妙深奧的陣圖已然凝成,一股極其隱晦的肅殺之氣散開。
「師尊所賜的七殺陣,我只能發揮六七成的威力,但也足夠了。」
一陣山風掠過,整個陣法漸漸隱去,若非對陣法有些鑽研的,很難發現周易的所在處已經佈置了一個足以令真人難堪甚至丟掉性命的殺陣。
數十道劍嘯聲從遠處傳來,周易心念一動,丹田飛出一道青光,朝半空激射而去,他一跺腳,身形一躍十數丈高,白衣訣訣,踏劍而行。
嗖的一聲,青雷發出一道悠長的劍吟,載著周易,飛掠而去。
地上有陣,陣乃他的大殺器,自然不能輕易暴露。
數十里外的半空中,足有三十餘道飛劍,載著三十餘名修真者,劍虹呼嘯,聲勢浩蕩。
領首的三人,劍虹明顯更強,一名老者,兩名中年。
老者五官端嚴,一身紫袍,胸口鑲著一道金色的劍印,像是用狼毫筆狠狠劃在其上,鋒利凸顯,腳下踏著一道金色劍虹,
另兩名中年人則與杜冷的打扮相差不大,一身海青色的道袍,印有雲紋,一人踏藍色劍虹,一人踏紅色劍虹。
兩名中年人分御劍於老者偏後的位置,顯然是以老者為首。而在他們身後,則是三十餘名修為都在練氣中期以上的弟子。
「停!」老者忽然一揚手,聲音明明不大,卻似乎蓋過了劍嘯,在每個人的耳邊清晰響起。
眾人止劍,懸於半空。
他們的劍嘯聲一落,前方傳來的那道悠長的劍嘯聲頓時格外清晰。
眾人微驚。
老者瞇著眼,看向前方。
一道青虹破空而來,青虹上站著一人,面目有幾分俊朗,一身白衣似雪。最引人矚目的是身上散發出築基圓滿的深厚氣息。
老者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周易,確信從未見過此人,而劍林宗方圓數萬里的築基修士,尤其是這樣修為臻至圓滿的大修士,他如何會不知?他想起杜冷的弟子傳回來的話,此人姓周。他眉頭微挑,覺得與傳聞中的某人相似,但一時間想不起是誰,心裡卻莫名的不想去得罪此人。
「老朽許竹,率劍林宗門人,向周道友問好。」邊說著,老者緩緩一合掌,禮數周全。
開門見禮,出乎周易的預料,他原以為對方會直接喝罵甚至動手,略一遲疑,周易回禮,沒有說話。
許竹臉色平和,說道:「周道友,老朽向來不懂得拐彎抹角,想直接請教周道友一事,按道友所言,劍林宗不孝弟子孟強也算是死有餘辜,可杜冷師弟並無任何過錯,道友又何必要殺他?而且我劍林宗向來緊守本分,從未恃強凌弱,至於少數弟子的自我行為卻與宗門無關。所以,老朽想叫周道友給個道理,好讓老朽回去說服宗主和我劍林宗數百位的弟子。」
這一番話,不卑不亢,有理有據,態度謙和。
老者身側的兩名中年人互視了一眼,覺得有些奇怪,平日里許師兄怎麼可能這樣謙遜有禮,即便對方是築基圓滿,但畢竟不是真人,堂堂劍林宗,還用不著這樣謹慎。
周易微微皺眉,冷聲說道:「孟強既為你劍林宗弟子,理應好好管教,教不嚴,師之錯,罪有應得。」
許竹沉默片刻,點點頭,說道:「此言有理。」
「許師兄……」一名中年修士忍不住疑惑問道,尚未說完,就見許竹微微搖頭,不由一滯,斂口不語。
見老者竟真的認錯,周易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再說,你進一步,別人退一步,你再進一步,別人再退一步,拳拳用力,拳拳揮空。
許竹看著周易,神色依舊平和,繼續說道:「如此說來,也算是我劍林宗的宗規不嚴,才導致門人弟子犯事,老朽在此代表劍林宗向道友致歉,還望道友能隨老朽回宗見見宗主,以了結你我二方的仇怨,畢竟冤家益解不益結。」
請君入甕還是真想化解?周易不知道,但無論如何,他還沒有自信自己能夠在別人的宗門內來去自如,宗門之地,哪怕一個普通的宗門,也會佈置各種手段。去了別人的地盤,就將受別人的管制。
所以,周易搖了搖頭,說道:「周某尚有要事,不便叨擾,若諸位沒什麼事,就此告辭吧。」許竹的表現讓他對劍林宗的殺意淡了許多,而且大哥已然安好,再沒有必要非得去殺人,而且一旦殺人,恐怕就會忍不住用上化真訣。
身雖入邪,但心不想再入。
「道友請慢!」許竹說道。
「還有什麼事?」周易看向他。
許竹微微一笑,說道:「道友不願去見我宗宗主也就罷了,但老朽總要回去給宗門一個交待,所以想請問道友師承何宗,今後何去?」
周易皺了皺眉,說道:「周某散修一名,今後去處不便相告。」說完,他便轉過身,劍訣一捏,準備御劍離去。
「散修?」許竹目光閃動起來,他之所以如此客氣,自然是覺得此人和印象中的一人有些相似處,雖然一時想不起來印象中的是誰,但似乎那人不是他劍林宗可以得罪的,所以才這般謹慎。不過,如果真就這樣放白衣青年離去,不僅對宗門弟子不好交待,更是大大折損了劍林宗的名聲,外界修士若知曉,定然會嘲笑劍林宗懦弱膽小。
因此,哪怕此人真可能是印象中那還未想起的修士,他劍林宗也不可能真的這樣放其離開。更何況,現在此人說了,他是散修。儘管許竹明白,一名如此年輕的築基圓滿修士,是散修的可能性非常小,很可能是哪個強宗培養的人才,可他自己不肯透露宗門,日後若真發生什麼,劍林宗也就有理有據了。
想到這裡,許竹瞇著眼睛,大有深意的說道:「道友止步!既然道友是散修,那便隨老朽見見宗主吧。」
周易豁然轉身,冷冷地盯著許竹。
半空的風,似乎突然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