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寒霧從那一方小泉井冒出,淺淺的泉水流下,形成一條不過數尺寬的溪澗,原本細小的水流聲,在突然靜下來的林中,似乎一下子就變大了。
泉井是一眼元泉,顧名思義,可以源源不斷的產生元氣,對於低價修士而言,在其中修練,比外界要好得多。
然而這眼元泉太小,只能容一人,所以張孟兩名修士發生了一場堪稱慘烈的爭執。
值得一提的是,元泉很脆弱,一旦遭受損害,便會如樹根般枯萎。正是這個因素,讓本來實力強上幾分的張姓修士無奈的接受了共享元泉的條件。
但這已經是底線!
兩名修士表情凝重,回望了一眼那元泉,又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頭看去。
張姓修士臉色一陣變化,隨後朝孟姓修士使了個眼色,孟姓沉默片刻後點點頭,抬步輕快地走到元泉邊,然後盤膝坐下,臉上露出緊張和憤怒的情緒。
這突然而至的第三者,就像一顆點燃了線頭的炸彈,讓好不容易和緩下來的二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南谷山脈,不會有普通人,張姓修士實力最高,佔據的好處最大,自然容不得他人再來摻上一腳,他讓孟姓修士守好元泉,自己則一斂氣息,手持飛劍,步履輕緩,無聲無息的朝那來者逼近。
張姓修士,本名張三平,是附近一小宗門的弟子,說是弟子,其實整個宗門就他與師尊二人,這在南谷山脈中是非常常見的組合。數年前,他師尊元寂,只剩下他獨自一人,卻不想加入任何門派,於是成了散修,靠著一些機緣得來的靈果,修為達到了練氣後期,即將圓滿。
練氣後期的修為在青元宗等大宗門裡算不上什麼,但在普通的小宗門已算得上修為高深,築基有望!
若有這元泉相助,定然可以讓築基的機會增加兩成,所以,他不容許任何人破壞。
……
……
重重疊疊的葉障擋住了視線,山脈中別的不多,樹木枝葉卻是密密麻麻,組成一道道屏障。
周宇看不到那邊的情況,只能從最初聽到的響聲辨別方位,身形化風,在山林間飄動,他沒有刻意隱藏自己,自然是想要讓對方知道。
片刻後,他步履一緩,停了下來,目光鎖定著前方林間,一名身著青衣長袍的道人,看其站在一根極細的樹枝上卻紋絲不動,身子單薄面如冠玉,心中篤定,此人定是修真者無疑。
一念及此,周宇目露喜色,右拳捶在左掌,並躬身一禮,聲音中帶著興奮說道:「前輩可是修真者?」
張三平眉頭微蹙,盯著周宇,似乎被這個問題弄得有些惘然,他下意識的回道:「你不是?」
說話的同時,他才想起何需發問,於是雙目中精光一閃,暗用觀氣術,果然發現周宇身上幾乎沒有元力的波動,不禁暗鬆一口氣,心想自己過於緊張了,竟是個世俗凡人。
緊接著,張三平暗道不對,上下打量起周宇,不由驚訝起來,甚至有幾分震驚。
世俗凡人,怎可能出現在這裡?
這裡雖不算南谷山脈深處,但其外猛獸險境奇多,甚至不乏妖獸出沒,別說區區一個凡人,就算世俗王朝的大軍直入,恐怕也難以走到此處。
「晚輩不是。」周宇老實回答道,壓抑著心頭的興奮,再問道:「前輩,晚輩有一事想請教。」
「你說。」張三平說道,眼中精光再閃,不確定之下再次施展觀氣術,並且毫無隱瞞,仔細看了周宇片刻,終於確定此人確實不是修真者。
既然不是修真者,自然不用客氣,既然不用客氣,自然……張三平握著飛劍的手微微一緊,眼底浮現出一絲殺意,但他沒有急著動手,既想知道此人想問什麼,又有些好奇一個世俗凡人怎麼能走到這裡,而且看其衣袍,除了風塵稍重,顯得比較髒,甚至連一道被刮破的口子都沒有,這絕對不是一個凡人能做到的。
周宇在張三平精光奕奕的眼神中頗是不適,但也未表示自己的不滿,聽到張三平的話,他連忙說道:「想請教前輩,青元宗在何方?」
說完,他目光帶著一抹期待,望向張三平。
「青元宗?」
張三平微一愕然,腦中想起傳聞的那件事,神色有些異樣,說道:「青元宗在三年前被滅宗,無一生還。」
周宇渾身一震,呆若木雞,眸子中的神采彷彿一瞬間就湮滅了大半。
山風浮掠,枝葉簌然,拂過周宇的身畔,分明和之前一樣和煦,周宇卻突然覺得寒冷起來,如置身冰窟,無盡的寒意從皮膚一直侵入心底。
他身子一晃,朝後退了一步,一腳在硬實的土地上踏出一個深坑。他怎麼也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即便這是個事實,他也不相信周易身亡,可若未身亡,怎未還家?
張三平面無表情,看著周宇踏出的一個腳印,感受著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雖無法判斷修為,但以其見識也明白了,此人是一個練武者,一人實力強勁的練武者。不過與他相比,還有距離。
既然有距離,既然此人出現在了他的元泉邊,既然不是修真者……
「那便死吧!」
張三平心想,手指一抬,手中的飛劍帶著輕嘯聲,化成一道殘影,衝向周宇。
飛劍的速度極快,即使是練氣後期境界的修士所用的飛劍,也是快得不可思議,數丈的距離,對於這樣快的飛劍來說,只要一眨眼的時間便能掠過,甚至一眨眼都有些漫長。在那輕嘯聲還未傳入耳中,飛劍就已能穿越這數丈距離,如同瞬移一般。
飛劍,是所有法寶中相對而言最快最利的,高境界修士的飛劍,對於相差太多的低境界修士就如索命符一般,難擋難避。
周宇正處於心神巨震之中,忽然間,他感覺一陣前所未有的心悸,確切的說是心懼,就好像第一次與狼妖打鬥,眼看著那利爪差點抓破他的心臟時的心驚肉跳。這種劇烈的心悸感,立刻讓周宇驚醒,他肉眼只瞧見一縷劍影以超過他反應的速度朝他的頸部劃來。
剎那間,周宇瞳孔猛縮,致命的威脅感充斥腦海。
數年與狼妖打鬥的經驗在這千鈞一髮間救了周宇的性命,他氣沉丹田,毫不猶豫用起所有的力量朝旁閃去,爆發出來的力量讓他身體瞬間的速度超過了以往任何時刻。
險之又險的避開了劍影。
嗤的一聲,是劍風割破皮膚的聲音,周宇是練武者,先天境界的他,就算普通的刀劍用力也難以傷及,然而,這飛劍僅憑劃過的劍風就讓他受傷了。
一絲絲鮮紅的血液從頸部流下,形成一道半圓,彷彿脖子隨時會從那處斷裂開來。
「咦」
張三平雙眉一挑,有些訝異,這一擊猝不及防,沒有法寶應對,就算是練氣中期的修真者想躲開也不易,此人居然能躲開,顯然有些門道,張三平眼中多了一絲吃驚,卻並未慎重。他手指一勾,飛掠而過的劍影頓時倒飛而回,速度更疾更快,一片落葉,尚離劍影數尺遠,就無聲無息的粉碎成了末。
「為什麼?」
周宇彷彿沒有察覺頸部的傷口,驚怒的問道,隨即腳下一踏,迅速閃身到一顆大樹後,餘光牢牢的盯著飛劍,不斷閃躲。
張三平站在那根細長的枝條上,身輕如羽,只是手指掐訣,飛劍隨心而動,便逼迫著周宇不斷閃躲,稍一停下,便可能有生命危險。
聽到周宇的問話,他面無表情,沒有回答。
「無怨無仇,為什麼要殺我!」周宇怒道,眼看著劍影直接從比水桶來粗的樹幹中刺出,連忙閃身躲避。
張三平沒想到周宇能連續避開幾次殺招,不過他沒有擔心,既然不是修真者,就絕對逃不過他的飛劍,只是遲與早而已,反而看著周宇逃竄,他心裡有種莫名的開心,或許是剛才無法殺了那與他共享元泉的孟姓修士緣故吧。
「沒什麼,想殺就殺了。」張三平語氣平靜,說出的話卻讓空氣都似乎陰冷了幾分。
……
……
春雨漸歇,雨雲漸散,天空澄澈,微微起霧的南谷山脈看上去多了些神秘和聖潔的味道。
御劍飛行,馳游蒼穹,本是一件美事,但對於趕路的周易來說,只覺得有些無奈,再美的事,經常做時時做,也會覺得枯燥乏味,特別是當周易突然想起一件事後,更覺得無奈,他御劍萬里之遙後,才記起宗內有一傳送陣可以直接傳送出去。
以他現在對陣法的感悟,足可以驅動那傳送陣了。
不過周易沒有返回,因為他不確定那傳送陣是否完好,若回去後發現被破壞,那就無奈之極了。所以,他仍然在御劍前行。
好在他現在的御劍速度比以前要快得多,也能持續更久,如此再飛行半日就可以出南谷山脈,去尋大哥周宇了。
就在這時,高空之上,青雷突然一滯,懸浮在半空,停了下來。
周易站在青雷上,白衣在獵獵的風中作響,剛才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心頭浮出,這種感覺正是修練了血脈感應之術後呈現的,與之前周易施展不同的是,這種感覺非常強烈,好像有至親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