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做暮雪,本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孩兒,本是一個早該在七歲那年就被凍死的女孩兒。然而如今,我卻已經躺在了做夢都沒有睡過的軟榻之上,身邊的炭火讓我的心有著一絲暖意,而身邊也坐著一個一臉溫和的男人。這個男人長相英俊,穿著一身華服,一頭粉色的長髮,眉宇之間隱隱有著一種王者的氣息。我知道,這個人絕對不是平凡之人。他問我,我是誰,我住在哪裡,我為什麼會昏倒在漫天冰雪的荒地之上。
我回答他,我是暮雪,朝暮的幕,雪夜的雪,我沒有家,住處也是一個沒有絲毫人情味的地方。所以我逃了出來,寧可選擇在夜空之下被活活凍死。那個男人似乎很意外我的回答,當我以為他會讓我離開的時候,他卻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走。我心中驚喜萬分,便一口答應了。
等到了目的地,我才發現,原來救我的這個男人是太子,是天嵐王朝的太子。我以太子殿下的侍女身份每天服侍他,不過他從來沒有要我做過什麼粗重的活兒,與其說是侍女,我的待遇反倒更像是他的妹妹一樣。每天,我都會陪伴他讀書、彈琴,後來,他見我有天賦,有資質,便讓我和他一同修煉了。起初,太子的母親是不同意的,她怕我會迷惑太子殿下,但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也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能夠有一個人對我好,我就會不惜一切代價維持它,就算這樣做的本身我會很痛苦。
於是,我便認了太子做師傅,讓他叫我讀書寫字、彈琴修煉。太子的母親似乎很滿意我的做法,因為師徒之間是不可以有任何事情發生的,那是違逆天倫的,所以她也開始對我好了起來。再後來,太子和太子妃珠兒相識,珠兒是太子看上的女子,也是一個在才華、修煉和計謀上皆是上上之選的才女。太子的母親也很滿意這樣的一個兒媳婦。而兩人相識不過幾個月,就已經定下了婚期。
對此,我的心是痛的,因為我明白自己的感受,我是喜歡他的,喜歡太子殿下。我確實是有些得寸進尺,因為得到了之後我妄想得到更多,我趕緊將這種可怕的念頭收了起來,很自覺的和太子殿下稍稍拉遠了距離,修煉上的問題也都是去詢問太子殿下的母親。也只有偶爾,他會讓我和他一起彈奏一曲,而太子妃也確實是一個聰明的女子,她知道我對太子的情,卻不揭穿,也不吃醋,因為我懂得滿足,所以一起彈奏一起便可以滿足的我對她而言,不是什麼障礙。所以到後來,我意外的發現,我和他們都相處的十分要好。甚至到最後,太子妃也認我做了妹妹。
太子成為皇上幾乎是已經定下的事情,皇帝退位那一天,太子殿下穿著金色龍袍,身旁是一臉幸福笑容的珠兒姐姐,一夜過後,已是當今聖上和皇后。而太子殿下的母親也成為了太后。而我則仍舊是以侍女的身份陪伴在太子殿下身邊。
我總是不習慣叫他皇上,而後來,他也告訴我,我想叫什麼就稱呼什麼吧。於是,我一如既往的稱呼他為太子殿下,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夠感受到當初的那份溫情。我的資質確實不錯,很快的,我的修煉在太子殿下的扶持之下,水漲船高。不出五十年,我已經成為了化虛級的高手,而容顏也因為修真而得以延緩,沒有衰老,當然,想必太子殿下和珠兒姐姐那天仙級的實力,我是望塵莫及的。
皇宮是一個冰冷的地方,我也看多了嬪妃之間的明爭暗鬥,有的時候,珠兒姐姐也會遭到冷落,但是我不甘心,因為,在我心中,能夠成為太子殿下相伴到老的人只有珠兒姐姐。於是,我開始代替珠兒姐姐佈置一個又一個的陰謀,將一位又一位的嬪妃打入了冷宮。珠兒姐姐其實都很清楚我做的,她沒有自己動手,卻也沒有阻止我,因為她很明白,如果有人替她做了,便是最好,她能夠問心無愧。而我,也甘願如此。
終於,這樣的事情敗露了,太子殿下很失望,但是卻也不忍心殺我。而珠兒姐姐和太后也紛紛為我求情,因為他們都很清楚我做的都是為了他們。終究,我被封為了一個女官,不用每天呆在太子殿下身邊了。表面上,我反而進入高位,但實際上,只有我明白,這才是懲罰,因為我對他的依賴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臨別那日,他看著我,沉默不語,最後將一把翠綠色的古琴遞給了我,我一看,是十甲子一產的最上等的玉精心雕琢而成,又以血蠶絲作為琴弦,可以說既是樂器之中的極品,也是法寶之中的極品。送給我,也是給我的念想。
我便開始坐守古夕閣,成為太子殿下的護法。只要是刺客,只要是敵人,我都會在第一時間將他們斬殺。一開始,對於殺人的恐懼到後來轉變成了麻木,因為習慣了,也覺悟了,為了守護愛著的人,就算沾些鮮血也無妨。
後來,我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作為他的守護者保護著他的安慰。可是這樣的日子終究是打破了,皇后莫名中毒身死,我在吃驚之餘也被調回到宮中,夜晚,我在太后的房間內極力勸阻她讓她不要和太子殿下舉行冥王祭,可是太后依舊不肯,因為皇家的顏面不容許她退縮。
「暮雪,記住,一旦哀家出了什麼事情,一定不要讓皇上犯險。這一次,是皇朝的劫數,暮雪,你是哀家看著一步步走到現在的女孩兒,哀家希望你可以如現在那般,在將來也在暗中守護著他,阻止他報仇,讓他可以安然的生活下去。」太后抓著我的手,眼中竟然出現了懇求之色,我頓時才發現,當初那個雷厲風行的太后如今雖然也已經是天仙級別,雖然外貌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但是那眼中的憔悴無法掩蓋。我點了點頭,她這才欣慰的笑了,從懷中拿出了一本秘籍。
「這是青霜訣,也是哀家所修煉的功法,今日,便傳給你,不要讓哀家失望!」
我心中酸楚,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隨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再次見到太后的時候,她已經倒在了地上,滿身是血。她看到了我,眼中滿是期盼,我點了點頭,她這才露出笑容。她是希望我不要反悔,而我確實沒有反悔。太子殿下終究聽了太后的話,脫掉了龍袍,換上了當初救下我時的華服,帶著太后和珠兒姐姐的屍體離去了。我知道他們會隱居在什麼地方,不過現在,還不是我去打擾的時候。
我來到了太子殿下的寢宮,看著身前翠綠色的古琴和旁邊的《何夕琴譜》,我忽然想起他說過的話。
「暮雪,你記住,何夕琴譜是只有兩個人才可以彈奏的,一人無法成曲。」這是太子殿下的原話,而如今,這也成了我和他唯一可以溝通的橋樑。
「太子殿下,太后希望您隱居,你做到了。但是正如您所說的,太后和珠兒姐姐的仇是不能輕易釋懷的,那麼便讓暮雪為你完成這樁仇恨吧!暮雪會帶著仇人的人頭回到你的身邊,再次成為你的守護者,讓你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空曠的寢宮內,暮雪靜靜彈奏,然而曲子的音調卻是十分的怪異,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下:「果然,只能夠兩人成曲嗎?」暮雪收起古琴,轉身消失在了宮殿之中。而下一刻,那溫暖的家瞬間化為了廢墟。
「沒有太子殿下,家也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