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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121改革中 文 / 克裡斯韋伯

    「多謝,相公!」沈宏茂按捺住胸中的激動,躬身領命。

    「沈大人,坐下說話!」戚之悌的臉上露出了坦誠的笑容:「你也不必謝我,這是個得罪人的差使。你應該知道,本朝辦洋務也有四五十年了,靠這些廠子牟利謀生的人所在皆是,你這般做就是砸了他們的飯碗,不知會惹來多少人的仇恨。若是辦成了、辦好了倒也罷了,若是出了紕漏,只怕那些人就會死死咬住不放,非置你於死地不可,你可要想好了呀!沈大人!」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沈宏茂沉聲答道:「我輩讀聖賢書,為的就是替朝廷、替國家做點有益的事情,豈能為了一己之得失,就貪懦不前?千秋百代之後,青史之上恐怕是要被萬人唾罵的!」

    「說得好,說得好!沈大人你果然是我輩讀書人的真種子,我朝養士三百年,總算是沒有白費歷代天子的心血。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胡大人、早大人,你們以為如何?」戚之悌的目光轉向胡克勤和早國權。

    「下官附議!」早國權應道。

    「沈大人須得謹慎行事,寧可慢些,也不可操切了,壞了朝廷的大事!」胡克勤語重心長的說道。

    「下官多謝胡公提點!」

    「那下一樁呢?沈大人?」說到這裡,戚之悌半開玩笑半認真的笑道:「應該不會像剛才那樁這麼嚇人吧?」

    「不敢!」沈宏茂看了一眼胡克勤,低聲道:「其實接下來這兩樁事情是我和胡大人一起的建議。」

    「和胡大人一起?」戚之悌驚訝的將目光轉向一旁的胡克勤,胡克勤微微的點了點頭:「不錯,相公!這次我和沈大人前往上海發行公債,遇到了很多事情,老朽頗有感觸,覺得有些事情是不得不改了,否則說句犯忌的話,恐怕這個朝廷、這個國家不出二十年就要出大問題!」

    「大問題?」戚之悌臉上露出了不滿的神情:「胡老大人,本朝歷代天子恩澤深重,並無失德的地方,百姓受我大順恩澤兩百餘年,縱然有些許禍患,也能徐徐去之。老大人剛才那話有些過了吧?」

    「戚相公,若是放在三百年前,老夫以為此話不錯,可是放在現在,只怕有些不妥了!」

    「那又有何不同?」

    「戚相公,若是三百年前,我中華立於四海之內,四境不過是些蠻夷罷了,縱然一時間兵馬強盛,但畢竟文德教化遠不如我中華上國,百姓之心還是歸向朝廷的。但如今就不同了,西洋諸夷雖然號稱蠻夷,但文明教化絕不遜於我大順,足以與我分庭抗禮,一旦起了衝突,誰能說百姓之心就一定歸於我大順?其次像上海、廣州等地,城中執工役之業的不下上百萬,這些人家無旬月之儲,出力以給衣食。一旦生變,便是流落街頭,無以謀生。俗話說饑寒生盜心,這上百萬人又未讀聖賢之書,一旦起事,只恐東南半壁不復為國家所有!」

    聽了胡克勤這番話,戚之悌不由得臉色微變,的確正如胡克勤所說的,現在的大順出現了數千年來從沒有出現過的兩個問題。其一、大順所面對的英格蘭、法蘭西、俄羅斯等強國不但武力強盛,而且在文明教化上絲毫不遜於大順,一旦戰敗,並不會出現像過去那樣被中華同化的現象,是以夏入夷而非以夷入夏。其二,由於工業經濟和城市化的發展,在漢京、上海、幽州府、金陵府、廣州這些工業比較發達的城市裡出現了大量的無產階級。這些完全依靠自己的勞動生活的普羅階層除了自己的雙手以外一無所有,而他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們習慣了協作和團結,而且他們所處人流、信息流中心的城市又讓他們不像過去的農民那樣狹隘而見識淺薄,很容易成為一支組織嚴密的反叛軍。這樣一個人群對於大順來說毫無疑問是一個潛在的威脅。一旦出現這樣或者那樣的危機,雖然相對於全國四萬萬的總人口來看,這個階層的數量還並不大,但增長的速度卻十分驚人。一旦這些一無所有的普羅大眾被拋上街頭,面對著餓死的威脅,不難想像這些面臨絕境的人們會採取怎樣激烈的反抗。胡克勤不久前在上海已經見識過了這個陌生階層的力量,作為大順朝廷的忠臣,他自然對這一切憂心忡忡。

    戚之悌聽了胡克勤對這次上海因為米價上漲和工廠停工導致成千上萬的工人上街槍米的事情,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對於這個完全陌生的威脅,他所讀過的所有儒家經典裡都沒有答案,便向沈宏茂問道:「沈大人,對於這個問題,你有什麼辦法呢?」

    「戚相公,在下以為辦法無法有兩個:一軟一硬!」沈宏茂欠了欠身子,伸出手指從一旁的茶几上的茶杯裡點了點,習慣性的在茶几上一邊寫劃一邊講述起來。

    「所謂軟的一手,就是要想方設法不讓這些計口而食的工人落到走投無路的境地。老子云『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不管怎麼說,這些人也是朝廷赤子,須得留給他們一條生路才是!」

    「沈大人所言甚是!」戚之悌點了點頭,沈宏茂剛才的建議很和他的胃口:「想必沈大人的意思是像古時有水旱之災時,朝廷拿出錢糧賑濟吧?也是,與其拿這些錢糧去養兵彈壓不如拿來賑濟,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

    「戚相公,是,但不全是!」沈宏茂笑著解釋道:「上海、漢京等地的工人雖然不多,也有數百萬之眾,平日裡無業之人就不下二三十萬,若是經濟蕭條之時,只怕更多。若是朝廷對這些人加以賑濟,那四周農村無業之人必然都湧入城內,那時朝廷是出錢還是不出錢?」

    「這個?」戚之悌被沈宏茂的問題問的啞口無言,正如沈宏茂方纔所問的,朝廷的財政本來就很緊張,而且如果有這種免費的午餐,四周鄉村裡肯定有大群的破產農民湧入城市之中分享,如何能夠在捉襟見肘的收入裡擠出錢來填這麼個無底洞?

    「相公,以下官所見,辦法有二,第一如果是曾經在工廠工作的,廠主就要按照他們僱傭的工人數量按月交給官府一定數額的錢,強自儲蓄起來,一旦工人失業,就可以從這筆錢中暫時獲取幾個月的衣食,作為臨時過渡,以免因為饑寒所迫而觸犯王法,這樣朝廷就不用增加支出了,而且這些工人都是熟練工人,只不過是因為經濟一時不景氣才會被解雇的,一旦經濟恢復,工廠主們也容易重新招徠到熟練的工人。而且也不會浪費錢來養那些好逸惡勞的懶漢。」

    「那其二呢?」

    「如果是未曾到工廠工作的,官府也可以將其招入其中,給予三個月時間內的免費粥食,不過這些人必須在這個期間內從事各種工作,作為補償,同時學習各種必要的謀生技能。如果還有人在街頭流浪,便可將其定罪,或者發配礦山、港口從事苦役。這樣一來,良善之輩能夠學會謀生的技能,若是兇惡之輩,也能夠嚴加看管處置。」

    「好!好!好!」聽了沈宏茂這一番話,戚之悌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張九齡說『不歷州縣,不擬台省』,可我看沈大人雖然沒有在州縣走一朝,可處事精當的很,大可直接入台省一番了呀!」

    「相公謬讚了!」沈宏茂趕忙起身謙謝道,他此時心中也不由得暗喜,戚之悌現在是平章軍國事,得他這麼一說,說輕輕,說重可就不得了了。

    「這樁事你就先回去仔細思量思量,擬個折子上來,倒時上奏朝廷,公佈天下,此等良法,須得抓緊了!」戚之悌興致勃勃的說道:「對了,既然辦法是你想出來的,你就給這個法和場所起個名字吧!」

    此時胡克勤低咳了一聲,捋了一下頷下的鬍鬚,沈宏茂打了個機靈,趕忙躬身道:「下官才疏學淺,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名字,還是請戚相公來起吧!」

    「嗯!」戚之悌也不推諉,他稍一思忖,沉聲道:「既然此法本來就是為了救濟窮人所立,那麼就叫做濟貧法吧,這種場所窮人可以學到謀生的技能,那麼就叫做貧民習藝所吧!」

    「濟貧法、貧民習藝所。下官方才想了許久,倒也有所得,但與相公所得當真是差之萬里呀!」沈宏茂趕忙奉承道。

    「呵呵,起個名字算不了什麼的!」戚之悌擺了擺手,臉上笑得十分歡愉,看來解決了這個問題讓他心情好得很。這時,一旁的胡克勤咳嗽了一聲,沉聲道:「戚大人,本官以為此法雖好,但這貧民習藝所還是不要交給官府來辦的好!」

    「胡公是什麼意思?」

    「戚大人,你我都是做過州府官的,這種事情做到後來,些許錢多半都飽了胥吏的私囊,十成裡能有個一兩成落在貧民的身上就算是有天良了,而且官府也沒有這麼多人手來分辨誰是工人、誰是流民,更不要說每個人只讓呆三個月了,鬧出事情來,反倒都怪到了朝廷的頭上。不如讓那些工廠主們自己出錢自己辦,辦的好了是朝廷的德行,辦得不好換人便是,誰也怪不到朝廷的頭上!」

    「果然是老成謀國!」如果說剛才戚之悌稱讚沈宏茂還有幾分虛與委蛇的意思,此時這聲稱讚倒是實打實的出自內心,像胡克勤這等做事之前便把退路想明白了,做得好固然有功領,即使出了簍子也有別人頂缸這才是混的油光水滑的老官僚的真水平,相比起來,沈宏茂只想著做事,卻忘了謀身,歷練到底還是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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