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斃了你!」惱羞成怒的金三扣動了扳機,近距離射出的兩發子彈擊中了那中年漢子的胸口,將他打得飛跌了出去,臉上露出不屑表情的金三朝天開了一槍,大聲下令道:「開火!」
隨著槍聲,黑火藥燃燒的嗆人白煙從槍口裡噴射了出來,遮擋住了巡警們的視線,從白煙對面傳來一陣陣人群的驚呼和慘叫聲,這些並沒有戰場體驗的巡警們聽成了怒吼聲,不少人拚命的拉動槍栓、射擊,直到將彈倉中的子彈全部打光方才停止。
隨著白煙漸漸散去,只見對面的街道上橫七豎八的到處都是屍體,空氣中滿是受傷者和垂死者的呻吟聲,透過殘餘的白煙,可以看到數十米外成群結隊的衣衫襤褸的人們正驚惶逃竄的背影。金三得意的走到那個中年男人屍體的身前,踢了一腳冷笑道:「窮鬼還想翻天,不老老實實吃你那口剩飯,老子就送你歸西!」
不遠處,突然聽到密集槍聲的胡克勤臉色大變:「糟糕,開槍了,快派人去制止!」
「只怕已經來不及了!」沈宏茂的臉色也不好看,他現在有些後悔剛才不應該開口任憑布政使張志成在一邊看熱鬧。
「不管來不來的及,趕快制止事態擴大!」胡克勤跺著腳,一旁的張志成也有些驚慌,他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種地步,趕忙連聲道:「二位大人請放心,我馬上親自過去看看!」
很快,張志成便帶著一隊兵護送著胡、沈二人來到路口,只見街道上到處都是屍體,怕不有一百多人,胡克勤絕望的閉上雙眼,口中喃喃低語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稟告張大人,暴民已經被下官遣人驅散!」劉知府得意洋洋的向張志成稟告道。一旁的沈宏茂終於忍受不住,大聲吼道:「誰讓你開槍的!」
劉知府有些詫異的看了看站在張志成身旁身穿便服的沈宏茂與胡克勤,一旁的張志成趕忙介紹:「這位是吏部侍郎沈大人,旁邊這位是參政知事、戶部尚書胡大人,這兩位都是從漢京來公幹的,寓居在我的府中,今天正好碰到此時便一同前來了!」
這番話聽在劉知府耳中便好似五雷轟頂,他身形一晃,險些一屁股坐了下去,趕忙躬身道:「下官不知二位大人來了,方才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沈宏茂卻不理他的回答,逕直問道:「方纔哪個讓你開槍的!」
「這個,這個!」劉知府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張志成,彷彿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大聲喊道:「張大人,這也不能怪我呀,我剛才向您借兵——」
「我就是怕你濫施武力,才拒絕將標營兵借給你的!」張志成截口打斷了劉知府的辯解:「這些人怎麼說也是朝廷子民,豈能像你這般亂槍射擊,這次就算我也幫不了你了!」
「你,你,你——」劉知府被張志成氣得連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他現在才明白為何剛才張志成拒絕借兵給自己,感情是有這兩位漢京來的上官在一邊看著,自己卻被蒙在鼓裡,輸了個乾乾淨淨,想到這裡,劉知府如同一個洩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了下去。
「唉!劉知府大人!你不要再說了!」胡克勤睜開了雙眼:「來人,去了他的官袍、紗帽,帶下去聽參吧。這次的事情,我們幾人都要上折子向朝廷請罪!」
「是,大人!」
在回布政使的路途中,沈宏茂湊近胡克勤低聲問道:「胡公,這次的事情你會不會覺得有些蹊蹺?」
「蹊蹺?」
「不錯,上次陳再興與柳治平抬高利率,想要讓我們倒王相公的台不久,就出了這次的事情。會不會是他們故意煽風點火,迫使我們接受他的要求呢?」
「應該不太可能吧?」胡克勤皺了皺白眉:「這次的事情鬧得如此之大,就連老夫都不知道該如何收場,那柳治平不過是個商人,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下這等事情?」
「柳治平是不會,可加上陳再興就不一定了,我那個同年不是個一般角色,膽大包天兼且思慮深遠,你看他當年在緬甸遇到英人入侵,一般人都是趕快回國避難,可他卻抓住機會居中策劃,硬是從夾縫中闖出一條路來。他現在是緬甸王夫,大順一般人還真拿他沒什麼辦法,你說他怎麼不可能做出這等事?」
胡克勤思忖了半響,終於點了點頭:「你說的倒也有道理,不過現在都是臆測,還是要找到真憑實據才行!」
「那若當真是他們幹的?」
「若當真是這些人在背後搞鬼,那便是國賊!」胡克勤半張半合的雙眼突然睜開,射出兩道精光來:「那老夫拼就這條性命不要,也要替太后瞭解了這些國蠹!」饒是沈宏茂宦途多年,也本能的低下頭,避開與對方的目光直視。
閘北區。
整個工人居住區此時籠罩著一種特別陰沉的氣氛,街道兩旁的房屋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窗戶釘上了木條,門則被用重物堵死,街道上空空蕩蕩的行人稀少,河邊的幾間工廠也不再傳出機器的轟鳴聲,整個工廠區一片死寂,就好像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一般。
余志恆驚疑的穿過街道,他的肩膀上放著一袋米,這是昨天從米店弄到的戰利品的一部分,他準備將這作為送給於炮的禮物,順便安慰一下這個不幸的人。
在穿過兩條街道,又拐了一個彎後,余志恆終於到了最後的目的地,於炮的住所是一個雜亂無章的大院子,這個院子裡的住戶大部分都是像他那樣有幾個孩子的工人,平日裡這個時候整個院子都是摸爬滾打的孩子們,可是今天院子裡空空蕩蕩裡卻一個人都沒有,靜的有些滲人。
余志恆走到一間屋子門前,用力敲了兩下門,門內沒有動靜,他皺了皺眉頭,又用力敲了兩下,門內傳出一點細微的孩子哭泣聲,可是沒有人來開門。余志恆只好換了一家繼續敲門,可是這家也和剛才一樣無人應答,正當余志恆準備再敲第三家的時候,背後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你是什麼人,幹嘛到處敲門!」
余志恆轉過身來,只見身後站著三個男人,後面的兩個年輕人手裡都拿著木棍,為首的那個正惡狠狠的盯著自己,目光中滿是敵意。
「我是於炮的朋友,過來看看他!袋子裡是米,是給他的。」余志恆後退了一步,將肩膀上的米袋放到了地上。
為首的那個男人看了看地上的米袋,又用懷疑的目光看了余志恆一眼,冷冷答道:「你回去吧!米也帶回去,於炮他不在了。」
「不在?」余志恆驚訝的問道:「一個多月前他喝醉了我送他回來,就是這個院子,難道他搬家了?」
「沒錯,他曾經住在這裡!」那個男人用著重的語氣加強了「曾經」這兩個字:「不過他現在已經不在這裡了,今天上午他在天潼路那邊被巡警開槍打死了,就在隊伍的最前面!」說到這裡,這個男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所以他不在了,也用不著你的米了!永遠也用不著了!」
「巡警?天潼路?隊伍最前面?」余志恆如醉五里霧中:「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你不知道今天上午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我昨天在工廠連續干了十四個小時,我是鍛工,你知道那活累得很,一上床就睡得和死豬一樣!」
「你是鍛工,那就怪不得了!」這個中年男人的眼睛露出了溫和的光:「這可是辛苦活,不是真正的鐵漢子是幹不下來的。到我家裡坐坐吧,我把一切都告訴你!」說到這裡,他轉過身來,對身後的兩個年輕人用粗魯的聲音罵道:「你們這兩個狗傢伙,還拿著手裡的棍子幹嘛,還不回家裡去燒點熱水,有客人來了!」
那兩個年輕人慌忙丟下木棍,向余志恆弓了弓身子。中年男人拍了一下余志恆的肩膀,笑道:「都是我的兒子,孩子他媽死得早,是我拉扯他們大的,結果就成這個熊樣子,我叫徐大成,你呢!」
「我叫余志恆!」余志恆跟著中年人走進院子裡,打開了拐角的一扇門,進得屋來,兩個年輕人正在把雜亂的桌面清理乾淨。徐大成一屁股坐在桌子旁的條凳上,拍了拍旁邊的條凳,笑道:「坐吧!志恆兄弟,你也別怪我剛才對你那麼凶,今天你已經是第四撥來打聽於炮的事情的人了,前面幾撥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經人,所以我以為你也是一路貨色,就得罪了,見諒呀!」
這時一個年輕人拿了一隻缺口的海碗上來,又倒了些水進去,余志恆這是也有些口渴了,喝了兩口問道:「剛才大成兄弟你說於炮被巡警打死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知道昨天搶米的事情吧?」
「知道,這半袋米就是我從米店裡弄回來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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