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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利維坦 第22章 筆記本上 文 / 克裡斯韋伯

    吉林斯看著陳再興將杯底朝自己比了一下,他已經懂得這是一種中國酒桌上十分流行的禮儀,證明自己已經喝完了杯中的酒。他看了看酒杯,只見在燈光下,晶瑩的酒液呈現出美麗的金黃色,就好像流動的黃金一般。吉林斯也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一股溫熱的液體沿著喉管流入胃裡,旋即他便感覺到一股熱力滲入他的骨髓,將這些日子來積累的疲憊和麻木驅趕出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酥軟的感覺,就好像整個人從裡到外都用熱水浸泡著一般。

    「吉林斯先生,如何?」一旁的陳再興笑道:「這可是三十年的老汾酒,你多喝幾杯,我包你今晚睡個舒暢,精神抖擻的隨軍出征!」說話間陳再興便替吉利斯又倒了一杯。

    兩人飲了幾杯酒,吉林斯看到氣氛融洽,便將一直以來隱藏在心中的問題提了出來:「陳大人,我聽說你是這次遠征的兩名最高指揮官中的一個,可是在遠征的前夜卻和我這樣一個客人飲酒,我可以將這個理解為您對於這次遠征有著絕對的把握嗎?」

    陳再興放下手中的酒杯,在面前的小碟夾了一筷子茄鯗,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卻沒有立即回答。半響之後,他才低聲答道:「兵凶戰禍,世事無常,自古出塞之人,不知幾人得還,陳某何德何能,敢說有絕對的把握?」

    「那您這是——?」

    「吉林斯先生,我只是一個名義上的指揮官,如果我這個時候胡亂說話的話,只會妨礙真正統帥的!」陳再興低聲道。大順和中國古代絕大多數其他王朝一樣,對於指揮大軍的武將,都有擔任監軍的文官制衡。但鑒於前朝「文視武為奴婢,武視文為寇仇」的前車之鑒,大順文官監軍的權力相對要小的多,一般來說只要武將的指揮沒有明顯的問題,文官監軍是沒有權力干涉的。更不要說陳再興的資歷官職離高廷玉還差的有十萬八千里,只有當學生的份,哪裡還敢胡亂說話干涉。

    吉林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由於巨大的文化差異,他很難理解中國這種奇異的軍事指揮體系,但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他心中的好奇心也越來越強烈,終於他開口問道:「陳大人,您對這次即將開始的遠征有什麼看法呢?」

    「哦?」陳再興饒有興致的掃了對方一眼:「吉林斯先生,您好像對於這次遠征的好奇心特別強烈呀?」

    「那是自然,畢竟這也關係著我個人的安全,如果遠征失敗,我想那些韃靼人對我可不會像您這樣慷慨的!」吉林斯不動聲色的拍了一下陳再興的馬屁:「再說我還有一點小小的私心,偉大的小西庇阿也是要依靠波利比烏斯的妙筆才能夠流芳百世的(小西庇阿是阿非利加?西庇阿長子的養子,是古羅馬著名統帥,在第三次布匿戰爭中攻陷了迦太基,從而確定了羅馬在西地中海地區的霸主地位。波利比烏斯是古羅馬著名的史學家,本為希臘人,後來到羅馬成為小西庇阿的門客和書記,跟隨西庇阿參加多次戰役,留下了不朽的名著《通史》)大人您難道不希望您的名字因為這次遠征而被西方世界上傳誦嗎?」

    「原來如此!」陳再興微微一笑,他並不在乎對方的真實目的是不是像其所說的那樣,不過對他來說拖延時間讓門外的手下抄錄吉林斯的日記才是最重要的,至於自己對於遠征的預測就算讓這個外國人知道一些也沒有什麼關係,反正他在大軍之中,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吉林斯先生,對於這次遠征,在軍事上我並沒有什麼擔心的!」陳再興沉聲道:「尤其是短期內,叛亂者只是一群臨時聚集起來的牧民,乘著活佛突然死去的空隙起事,沒有軍官、沒有武器,面對朝廷的大軍其結果可想而知!唯一的問題是在於——」說到這裡,陳再興突然停了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在於什麼?」

    「在於時間!的確叛亂者現在只是一群烏合之眾,但他們不會永遠只是烏合之眾,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叛亂的範圍會擴大,各種不確定的因素也會增加,要平定的困難也會大得多!而喀爾喀蒙古實在是太大了,太遠了!」到了最後,陳再興低聲感歎道。

    屋內平靜了下來,兩個人都在思考著。無論是陳再興和吉林斯都是十分聰明的人,他們都能夠而且知道對方也能夠領會剛才那番話的未竟之意。毫無疑問,吉林斯並不希望大順的這次遠征能夠一切順利,即使不在削弱這個大英帝國在遠東的潛在敵人這方面考慮,他也希望在這個過程中獲得盡可能多的信息,而這個過程越是曲折,毫無疑問吉林斯所能得到的信息就越多、也更加深刻。

    吉林斯現在才真正理解貝爾福在給自己的回信裡所說的「中國並非遠東的一部分,他本身就是一個世界,是一個體系!」這句話的真實含義。這個古老帝國實在是太龐大了、太複雜了,不久前和自己在緬甸叢林裡殊死戰鬥的是這個帝國,現在在萬里之外和這些亞洲腹地的韃靼人戰鬥的還是這個帝國,與此同時,這個帝國在她的漫長邊疆還控制著成百上千個部落、藩國、而在她的疆域之內居住著與整個文明世界數量相等的人口,這些部落、民族、藩國之間的差異甚至比美洲的印第安人和阿拉伯人的差異還要巨大。而這樣一個帝國並非像亞歷山大帝國和蒙古人那樣是一個憑借軍事征服的短命帝國,她從耶穌紀元以前就已經存在了數百年了,到現在已經存在了兩千多年,而且看樣子還會繼續存在下去,直到永遠。而即使是最狂妄、最自信的帝國精英也不敢說在耶穌誕生兩千年的時候大英帝國還能存在,就在帝國勢力如此昌盛的今天,那些該死的愛爾蘭人還在使用他們能夠找到的一切手段尋求獨立,宗教、民族、階級這樣或者那樣的矛盾就好像一種無法治癒的疾病,在不斷的吞噬著大英帝國旺盛的生命力。而又是什麼給了這個古老帝國無限的活力呢?讓其將這億兆生靈,萬里疆土聚合在一起,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這時門外傳來了兩聲輕輕的敲門聲,將陳再興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他意識到是手下已經完成了抄錄的工作,他站起身來,笑道:「吉林斯先生,時候不早了,明早還要早起,陳某就不叨擾了!」說話間,外間走進幾名僕人,將酒菜和已經涼了的木桶抬了出去。吉林斯趕忙起身,待到他將陳再興送出門外,回頭一看,只見書桌上自己那本日記還是放在原位,他走到書桌前,翻到自己今天寫到的那頁,想要寫些什麼,可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寫什麼,半響之後,吉林斯歎了口氣,合上筆記本,熄燈上床睡了。

    書房中,陳再興坐在桌前,面前放著數十頁張紙,上面是由書記抄錄的吉林斯的日記。隨著陳再興一頁頁翻閱下去,他的臉色也越發凝重。

    「相比起這個國家的南方來說,中國的北方的農民的生活要窮困的多,也要簡單的多,即使是鄉村裡較為富裕的人家,平日也主要是以小米、玉米等粗糧果腹,碰到節日也未必能夠吃上一次肉食。他們的土地不如南方的土地肥沃,灌溉的水源也頗為不足。但導致他們貧窮的最重要原因並非是以上兩個,而是缺乏商業和工業;相比起南方,北方的工商業更加缺乏,農民除了務農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其他收入,他們在農忙季節之外的時間幾乎是空閒的,而南方的農民則會進行很多更複雜,時間更長,收入也更高的勞動,有的乾脆進入城市,成為工人。我並不是認為中國北方的農民是懶惰的,恰恰相反,他們都是極其勤勉的人們,哪怕是收益非常微薄的活計,他們也會非常積極的參與。他們身上的衣服,就是用一種他們自己紡織的粗糙的土布製作的,但是在某些較為富裕、交通比較方便的村莊的農民身上,我也看到了機織布,這些布都是來至上海、南京、蘇南那些巨大的工廠裡,我相信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土布會被機紡布所替代,就好像達卡被曼切斯特所替代一樣。(達卡是孟加拉首都,曾經是印度傳統棉紡織手工業中心,英國征服印度後,出產於曼切斯特的棉布大量湧入印度,印度的傳統紡織手工業急劇衰敗,達卡的人口由十五萬減少到三到四萬,馬克思在其著作裡說的「印度紡織工人的白骨使得印度平原都白成一片了」便是指的此事。),這種變化必然會帶來農村生活的巨大變動,而我並不認為這一切會是平靜的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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