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麼辦?」覺羅稍一思忖,還是決定不要用責罵來士兵增添壓力:「肯定是哪個混蛋聽了俄國人的攛搡,聚集了一群醉漢想把我們嚇走。沒事,等到天亮活佛的旨意一來,他們就得散伙。你們該不會真的打算回去吧!你們想想,這裡還有工事可以守,到了草原上,咱們這兩百多人還不夠人家一口吃的!到時候連個埋的地都沒有!」
「對,對!」身後士兵們聽到這裡,紛紛點頭,草原上的馬賊動輒上千人,就憑這兩百多人在這個春荒季節想要回去,還不如留在這裡,起碼有糧食,有水井,還有工事。
覺羅看到安撫好了士兵們的情緒,轉身走下圍牆,招來兩個心腹,低聲道:「你們兩個去後面,各自選三匹最好的馬,還有乾糧,錢,馬上出發回去,把這裡的情況稟告高大人!」
「都尉大人,您這是——」兩個心腹臉色突變。
「馬上行動!」覺羅臉上凝重非常:「我懷疑活佛已經死了,土謝圖汗才會這麼大膽,乘著現在天黑,包圍圈還沒完全形成,你們馬上就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兩人臉色大變,趕忙問道:「大人,那您為什麼不走?」
「我不能走!」覺羅答道:「我懷疑這就是土謝圖汗的陰謀,他想把我們騙出堡壘,然後一舉消滅,如果我也跑了,很快他就會發現,那時派兵追擊,你們絕對逃不走的。你們快走,爭取盡早讓高大人知道庫倫有變的消息,兵貴神速,早一天就有一天的好!」
「大人!」兩名心腹聽到這裡,已是熱淚盈眶,雙膝一軟,已經跪了下來。
被覺羅一把扶住,低聲道:「好了,快走,別讓我和這些弟兄們白死在這裡!」
圍牆外,那個喇嘛還在一聲長一聲短的叫喊著,但圍牆內的順軍卻好像聾了一般,沒有回音。蒙兵們也懶得去攻擊堅固的圍牆,有的甚至熬不住夜裡的寒風,乾脆收集來一些乾柴牛糞點著了篝火取暖,那些小頭目們也懶得管,反而也鑽在火堆旁取暖,時間就這樣流逝著,天邊露出了一片魚肚白色,夜色就要過去了。
車林多爾濟興奮的走進活佛的臥室,華麗的床上,那具幾個小時前還是喀爾喀蒙古名義上最高統治者的老人已經失去了生命的跡象,死者特有的死灰色已經佈滿了哲布尊巴七世蒼老的皮膚。車林多爾濟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對身後的心腹下令:「馬上召集所有的王公貴族們,討論安葬活佛以及善後事宜,還有立即派人去俄國人那裡,告訴他們已經到了出兵的時候了!」
「是,大人!」那個隨從向其鞠了一躬,正準備出去執行大汗的命令,這時外間傳來一陣喝罵聲和哀求聲,車林多爾濟皺了皺眉頭,走出門外,只見十幾個拿著步槍的蒙兵正驅趕著四五個衣著華麗的喇嘛,這些喇嘛都是哲布尊巴七世從西藏帶來的親信,平日裡對以車林多爾濟為首的世俗王公頗有矛盾,現在活佛死了,車林多爾濟一進入甘丹寺,他的手下就將這些喇嘛抓捕起來。這是車林多爾濟想起了不久前女兒莎拉說的話,改變了主意,沉聲道:「對這些人好一些,把他們關起來就是了!」
「是,大汗!」蒙兵的小頭目趕忙向車林多爾濟行禮。
車林多爾濟不屑的將視線從那幾個向其跪拜的喇嘛移開,心裡開始考慮自己還有什麼事情遺漏的沒有。這時外間傳來一聲槍響,車林多爾濟猛的將目光轉向槍聲傳來的方向,厲聲問道:「是庫倫都尉府那邊嗎?還沒有拿下來嗎,你快過去看看,到底怎麼樣了?」
十五分鐘後,一個滿頭大汗的蒙軍軍官跪在車林多爾濟面前,大聲喊道:「稟告大汗,庫倫都尉府的漢人拒絕離開!」
「嗯!」車林多爾濟微微的點了點頭,臉色陰沉,其實他的心裡倒是沒有連上表現的糟糕,在他看來,庫倫都尉府的兩百名漢兵不是什麼大麻煩,光是他現在手中掌握的蒙兵就有三千多人,加上徵集的精壯牧民不下數萬人,還有俄國人派來的六門大炮和炮兵教官,怎麼樣也能把那個踏平了,無非是少死幾個人,多死幾個人的問題,此時他的思緒已經轉移到了如何才能盡快的將喀爾喀蒙古四部的力量整合起來,建立大蒙古國上了,在他的耳邊似乎已經響起了山呼海鳴一般的「成吉思汗」聲!
「大汗,大汗!」那個軍官稍一猶豫,最後還是大著膽子稟告:「那個叫覺羅的漢人都尉剛剛還開槍打死了喊話的僧官哈慈!」
「哼!」車林多爾濟不滿的看了跪在地上的那個軍官:「刺耳哈,你去指揮包圍漢人堡壘的士兵們,我把那六門大炮都給你,你告訴那個覺羅,活佛已經在昨天晚上升天了,現在庫倫由我控制,如果他放下武器,我可允許他們穿著奴隸的衣服,光著腳離開庫倫。否則——」車林多爾濟做了個下劈的手勢:「等著他們的是木驢和鞭刑!」
「是,大汗!」刺耳哈興奮的磕了一個頭,站起身來,在他看來這是一個非常簡單而又極有油水的任務。當時的蒙軍是沒有任何軍餉的,軍官和士兵們的報酬要依靠搶劫和戰利品,他早就聽說漢人的堡壘裡有大量的財貨,只要攻下來,他就發財了。
圍牆上,覺羅拿著望遠鏡靜靜的看著四周的情況,在晨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晰的看到蒙兵們三五成群的聚在火堆旁打著盹,他們的馬在一旁啃著地上的草,他們與其說是一支圍攻的軍隊,還不如說是一群亂民。
「大人,我們衝出去打一陣吧!」一個軍官低聲道,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如果順軍這個時候發起突襲,一定能夠把這些蒙兵打得一塌糊塗。
覺羅咬了咬牙,報信的兩個人已經離開兩個多小時了,自己現在應該做的是盡可能的為其爭取時間,眼下眾寡懸殊,死守是守不住的,不如主動出擊先打寒了蒙人的膽子,才有萬一的機會。想到這裡,覺羅沉聲道:「好,我給你四十個人,都騎馬,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是,大人!」軍官轉頭要走,卻被覺羅一把扯住,回頭一看,只見對方凝重的盯著自己:「四十個人,少一個回來我拿你是問!」
「是,大人!」
「起來,都給我起來!」刺耳哈大聲呵斥著,火堆旁的蒙兵們趕忙手忙腳亂的爬了起來。眼前的景象讓刺耳哈十分惱怒,蒙古兵們與其說是在圍攻,還不如說是在打混,雖然他並不認為被包圍中的漢人還敢於趁機反擊,但等會指揮炮兵的俄國教官就要來了,他可不希望被這些俄國人看到了這番景象,萬一讓大汗知道了,說不定自己就要挨鞭子。
刺耳哈正準備找個嗓門大的蒙兵去喊話,卻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他抬頭一看,不禁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只見漢人堡壘的大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打開了,幾十個騎兵已經朝自己這邊衝過來,最前面幾個離自己已經只有不到兩百米了。
「漢人衝出來了,混蛋,快放槍,快放槍!」刺耳哈拳打腳踢的叫喊著,蒙古兵們亂作一團,好不容易找到槍,卻忘了調標尺,一排槍放過去,子彈全都打高了,從順兵的頭頂上飛過去。還沒等他們放第二排槍,對面卻是一陣槍響,蒙兵中頓時倒了六七個,剩下的發一聲喊,丟下步槍跳上自己的馬打馬邊跑。刺耳哈還想抓人,早就被一騎衝了過來,一刀就砍在脖子上,血濺了一地,仰天就倒。
外邊的蒙兵遭到突襲,一時間也不知道有多少敵人,頓時大亂,紛紛跳上馬匹打馬邊跑,這些蒙兵沒有什麼紀律性,戰鬥意志也不怎麼樣,但畢竟自小是馬背上長大了,馬術著實不錯,幾聲忽哨就跑了個乾淨,只有幾個倒霉的被背後一槍打倒,轉眼之間就只剩下十幾堆篝火和散落的幾具屍體,就連剛剛到的那六門俄國山炮也落入了外出突襲者的手中,後來成為圍攻者的大麻煩。
十天後,額仁,位於賽音諾顏部西北境,額仁河北,土地肥沃,河澤眾多,十八世紀中葉順軍在消滅准格爾汗國後,便在此地築城,留兵屯守,這裡也就成為了大順張北都護府駐地,基本整個喀爾喀蒙古以及更北部分的土地都屬於其下轄。
河岸上,幾個巡邏的科布多騎兵正悠閒騎在馬背上,這些矯健的騎手正在執行每天的巡邏任務,由於這裡的緯度比庫倫要低一些,加上額仁河流經此地,地理位置更靠南,離太平洋更近,這裡的氣候要比庫倫溫暖是軟的多,庫倫那邊這時草木還沒發芽,海拉爾河邊已經有不少樹木長出綠芽了。
「頭兒,遠處有人過來了!」一個眼尖的騎兵突然大聲喊道,那個年長點的頭目向手下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匹馬搖搖晃晃的朝自己這邊跑過來,馬背上的騎手伏在馬背上,隨著馬匹搖晃著,隨時都有墜馬的可能。
「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