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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利維坦 第15章 叛亂1 文 / 克裡斯韋伯

    蒙古,庫倫。

    雖然已經是四月底了,但從北面的聖山不兒罕山上吹來的寒風依然刺骨,骯髒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滿是各種各樣的人群。在街道的盡頭,是一個大廣場,廣場的另一頭則是色丹寺,那是喀爾喀蒙古「活佛」哲布尊巴一世的駐地,整個庫倫城就是圍繞著這位「活佛」的住處建立起來的,庫倫在蒙古語裡本來就是「大寺院」的意思。

    「讓開,給尊貴的賽音諾顏部王讓路!尊貴的賽音諾顏部王!快讓開!」隨著一陣吆喝聲,一隊騎士沿著擁擠的道路慢慢行過來,前面的開路騎士一邊大聲吆喝一邊在人們的頭頂上揮舞著皮鞭,道路上的人們發出嗡嗡的抱怨聲,向兩旁讓開,但這反倒讓道路更加混亂,使得騎士們無法前進。

    車林端多布坐在馬背上,他是一個剛到三十的中年人,長著一張典型蒙古人的闊臉,頷下留著絡腮鬍子,這張平日裡總是滿臉笑容的臉此時卻露出了焦慮的神色。

    「請原諒,汗王,今天的人太多了,彷彿草原上所有的人都擠到庫倫來了!」領頭的騎士滿頭大汗的向車林端多布解釋。

    「是的,太多了!」車林端多布的眉頭皺起來了:「多的不比尋常,就好像即將大雷雨前低飛的燕子一般!」

    「汗王?」頭目驚疑的回過頭來,正好聽到車林端多布低聲自言自語:「就好像要發生一場大暴亂一樣!」

    「大暴亂?」

    「是的,你看看這些人,土謝圖部落的、俄國人、那些滋事的傢伙,除了自己什麼都沒有的、從棉花莊園裡逃出來的傢伙們,還有這些人!」車林端多布說著,用手指著不遠處的廣場,指著廣場上萬頭攢動的人群。

    這時,廣場上正擁擠這一大群公牛和馬,這些是送到庫倫來給活佛的供奉品。跟著牛群的則是大群的喀爾喀蒙古牧民,相比起他們內蒙古的同胞來說,這些牧民的生活更加原始,他們祖祖輩輩在廣袤的漠北蒙古大草原裡生、草原裡死,他們完全是一群野蠻人,這些人的樣子與其說是牧人,還不如說是些強盜。他們的生性是暴戾的,身上穿著各種各樣的破爛衣服,內中是大多數是老羊皮襖,或者是把毛茸茸的生羊皮反穿的。不管是什麼天氣,他們的前胸都是袒露著的,一任草原風吹日曬,頸部和胸口都呈現出一種黝黑色。此時的他們手裡都拿著這種或者那種的武器,有的人是弓和箭囊、有的則是原始的滑膛槍或者火繩槍,有的則是腰刀、有的則是長柄鐮刀,如果什麼都沒有的,就拿著一根木棒。還有趕著馬車向牧民出售鹽巴收購皮革羊毛的小商販、或者不知從哪裡來的流浪漢。整個庫倫已經變成了一個大雜院,到處都是發酒瘋的醉漢。人們圍在篝火的旁邊,唱著叫喊著,即使是角落裡也可以聽到呼叫聲、喧囂聲。馬頭琴的聲音、銅鼓聲、應和著牛叫聲。一個瞎眼的老人坐在道路旁,撥弄著馬頭琴,唱起了牧民們喜愛的歌謠:

    「啊!高傲的雄鷹呀!

    咱們自家的兄弟們呀!

    你飛的多麼高呀!

    又看的多麼遠呀!」

    除此之外,更響徹著蒙古人狂熱的呼喝聲:「啊哈,啊哈!」這些渾身油污酒臭的人們在廣場上跳著舞蹈。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瘋狂、那麼粗野。這一切都讓騎士們相信汗王說的是對的,整個庫倫,乃至喀爾喀蒙古都充滿著暴亂的火藥,只要一顆火星,就會把一切都點燃,把一切都炸到天上去。

    「願神佛保佑我們!」車林端多布悲哀的低下頭。

    色丹寺內,華麗的臥室四壁掛滿了厚厚的皮毛和毯子,這在將寒風阻攔在外面的同時,也擋住了外面傳來的聲響。床上躺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正是活佛哲布尊丹巴七世,雖然門外傳來低沉的誦經聲,但顯然這對他的身體沒有什麼幫助。這個被當時蒙古牧民們認為是成吉思汗後代轉世的老人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在他的床前,跪滿了喀爾喀蒙古最顯貴的王公們,這些竭力在臉上裝出悲慼神情的人們都在靜靜的等待著老人生命的結束。

    車林多爾濟小心的抬起頭來,看了看床上的那位垂死的老者,粗濁的呼吸艱難的從單薄的胸口吐出,就好像身上所蓋著的皮裘都是無法承受的重擔一般。這位喀爾喀蒙古四路中最強大的一路土謝圖部的大汗微微的抬起頭,目光中閃現出一絲得意的光,但他突然感覺到側面投射過來的目光,趕忙又將頭低沉了下去。

    車林端多布收回了自己警惕的目光,對於他身旁那位聞名整個外蒙古的大汗,他是始終抱有警惕之心的。由於賽音諾顏部原先是出自土謝圖部,公元1731年,大順皇帝藉著征討准格爾有功,分土謝圖汗部西十九旗為賽音諾顏部,實際上削弱了過於強大的土謝圖部,所以傳統上賽音諾顏部一直都比較親大順,以能夠繼續保持自己的獨立地位,而土謝圖部則往往對大順比較有離心力,想要獲得外力支持,以重新恢復自己在喀爾喀蒙古的霸主地位。

    外間傳來十聲鐘響,王公們站起身來,魚貫向外間退了出去,時間已經不早了,根據法律,晚上十點鐘以後,活佛的住處所有的大門都必須緊閉,以確保他的人生安全,要知道活佛們雖然在普通牧民眼裡是半神半人的存在,但在那些掌握著世俗權力的王公們眼裡可完全是兩回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些來自四川省理塘縣的活佛們完全是大順皇帝控制外蒙古的工具,為了對付這些桀驁不馴的外蒙古王公,大順皇帝在幫助他們擊敗了西蒙古的准格爾汗的入侵後,規定從遙遠的四川省挑選活佛的轉世靈童,並且要經過皇帝的批准方才有效,這些來自遠方毫無根基的活佛們,很難和當地的蒙古王公們聯合起來,對抗中央,而且世俗和宗教之間不免發生各種衝突。在這百餘年的時間裡,這一政策卓有成效,其表現之一就是不少活佛的死和世俗王公們的匕首和毒藥有關。

    賽音諾顏親王車林端多布走出門外,稍一思忖咬了咬牙就向外間快步走去,

    他剛走出幾步,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賽王,您這麼晚了要去哪兒呀?」

    車林端多布轉過身來,只見車林多爾濟朝自己走了過來,油黑發亮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皺了皺眉頭,答道:「尊敬的土謝圖汗,這麼晚了自然是要回我的住所呀!」

    「住所?」車林多爾濟臉上露出了熱情的笑容:「我們也有不少日子沒有見面了,要不今晚來我住的地方一起樂呵一下吧!」

    「這個?」車林端多布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情,心裡考慮著如何才能委婉的拒絕對方的要求,但車林多爾濟上前抓住對方的手臂,大聲笑道:「賽王,喀爾喀蒙古四路其他兩部的大汗都已經接受我的邀請了,該不會你駁了我的面子吧?」

    「這個——」車林端多布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在喀爾喀蒙古四路裡無論是實力還是歷史,賽音諾顏部都是最弱小的一部,連他自己的稱號都只是親王而不是其他三部的大汗。在活佛已經生命垂危的節骨眼上,自己如果得不到其他兩部的支持,很有可能被眼前這位土謝圖汗找個借口一口吃掉。

    「那好,我就尊敬不如從命了!」車林端多布苦笑著回答。

    「好,好,好!」車林多爾濟大聲笑道:「快回去準備一下,今晚我要和三位汗王痛飲一番!」

    在昏暗的燈光下,女奴們在席前起舞,車林端多布心裡卻在暗自叫苦,雖然作為一個蒙古人,他的酒量非常好,喝了大量的馬奶酒和蜂蜜酒還沒有醉倒,但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三點了,作為宴會主人的車林多爾濟還沒有絲毫宴會結束的意思,再這樣下去,自己的計劃就會落空了。想到這裡,車林端多布咬了咬牙,放下酒杯向主人座位上的車林微微一躬,說:「尊敬的土謝圖汗,我已經量足了,現在向您告辭!」

    「賽王,我早就聽說您的酒量就好像大海一樣,怎麼會這麼快就量足了呢?」車林多爾濟說到這裡,突然笑道:「想必是我們土謝圖部的女兒們不夠美麗、不夠熱情,無法讓賽王喝下酒呀!這就是我的不對了!」說到這裡,車林多爾濟拍了兩下手掌,從背後走出一名盛裝打扮的女子,她拿起酒杯走到車林端多布的面前,雙膝跪下,雙手舉起酒杯,美麗的眼睛靜靜的看著對方。

    「賽王,這是我的女兒,土謝圖最美麗的花,現在向你敬酒,你總不會喝不下吧!」車林多爾濟大聲笑道,其餘兩部的大汗也齊聲起哄,車林端多布不得已,只得滿飲了這杯酒,那女子又斟滿了一杯敬上,車林端多布只得接過,如是者再三,饒是車林端多布酒量甚好,這般連續幾杯烈酒灌下去,也覺得頭暈目眩,心知在這般喝下去,今夜就離不開這裡了,只得強自推開酒杯,起身道:「列位,我實在是有事要趕回去,便先告辭了,明日再來向列位謝罪。」說罷便轉身向外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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