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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利維坦 第8章 內閣 文 / 克裡斯韋伯

    片刻之後,江清月站起身來,走到燈燭旁,將那封書信伸到燭火旁,想要將其燒掉,可信到了火邊,又收了回來,如是者三,最後還是不忍心將其燒掉,小心的將其折好,放入裝寶石的木箱中,又將這木箱放入床後的一個秘閣中,完成了這一切,江清月才回到床邊,準備休息,不過經過這些事後,她的心情卻好了很多,從鄧太后回來時的那股子鬱鬱之情早已一掃而空,臉上已然多了一絲甜蜜的笑顏。其實原因說破了也不稀奇,這塊寶石既然來自緬甸王室珍藏,說不定便是那位對陳再興有意的小公主相贈的,可陳再興卻轉手便送給了自己,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一想到這些,江清月就覺得自己的身子輕的就要飛起來一般,情不自禁的跳下一步,一個漂亮的轉身,寬大的裙擺被帶了起來,就好像一隻正在開屏的孔雀。

    暮色漸濃,宮城那邊傳來一聲聲悠長的「下錢糧!各宮燈火小心」的吆喝聲,隨著這一聲聲吆喝,皇宮的各處宮門被緩慢的合攏,如同數千年來一般,一過了規定的時間,宮城各大門便落鑰,非有天子詔命,絕不開啟。

    政事堂內,正伏案疾書的王啟年也聽到了外間傳來的聲響,站起身來,一旁的戚之悌感覺到了動靜,也隨之抬起頭來,王啟年冷哼了一聲,道:「戚大人,先吃點東西吧,還有幾樁事情沒完,恐怕今晚你我要在這兒待個通宵!」

    「呵呵,正好我肚子也有些餓了!」戚之悌笑了笑,轉身對一旁的胡尚書道:「胡大人,先歇一歇吧!」

    胡克勤嘟噥了一聲,從書桌旁站起身來,從表面上看過去,他比幾個月前在延英殿召對時又蒼老了幾分,他的背脊上就好像有一個無形的重物,讓其越發佝僂了起來。

    三人走到飯桌坐下,早就僕從將灶上熱著的酒菜送了上來,在桌子上擺開。這三人都是高門大儒出身,自然是謹遵「食不言,寢不語」的訓示,一時間屋中只聽到筷子和碗碟輕微碰擊的聲響。

    王啟年喝了兩碗粥,放下碗筷,結果一旁僕人送來的一杯溫茶漱了下口,閉目養了會神,突然開口問道:「胡大人,你那攤子現在怎麼樣了?」

    胡克勤正喝茶,聽到王啟年的問話,漫不經心的答道:「還能怎麼樣?入不敷出,收上來的銀子還沒進庫房就又發出去了,連熱乎都沒熱乎,還好早安南早早的和英國人把合約給簽了,不然發債的那幾個錢打光了,我這裡就要叫娘!」

    「胡大人,你還要感謝北司的那位衛仙,不是她出得主意,你連那點銀子也都弄不來!」戚之悌在一旁打趣道,還沒等胡克勤回答,便聽到一旁的王啟年一聲冷哼,滿是不屑之意。原來依照大順規矩,朝廷中樞的平章軍國事及其餘幾位相公們議政的政事堂位於宮城內南部,而作為天子秘書的秉筆承旨們所承擔的宮內諸監則位於皇城內,宮城的北部,隱隱間與政事堂形成了相對的局面。結果朝中諸臣們便引用唐時故例,稱宮內諸司為北司,而政事堂為南衙,久而久之,南衙和北司便成了兩者的代稱。北司中的諸位秉筆雖然遠遠沒有唐時的宦官們那般強勢,但作為天子的貼身秘書,牽制南衙中的諸位相公們,也是她們暗地中的一個重大職責,這樣一來,南衙和北司之間的關係,自然說不上什麼和睦。

    胡克勤卻全然沒有注意王啟年的態度,或者說他根本懶得注意:「戚大人,你這話說得倒是不錯,這次要是沒有江秉筆的主意,還真的熬不過這關。咱們其他那幾招弄來的那點錢還不夠塞牙縫的,大軍還沒出昆明就要肚皮打鼓了。若說要論功行賞,我看她當居首功,連早侯爺都及不上她!」

    王啟年終於按捺不住,冷聲道:「胡大人,請自重!」

    胡克勤卻滿不在乎的說:「王相公,我不像你,滿肚子的道德文章。我是管戶部的,只知道皇帝不差餓兵。沒銀子,就啥事也辦不成,你不在我這個位置上是不知道,我每天早上起來就是一腦門子官司。可是一提起加稅,加催,烏鴉們就一疊疊的上折子,說什麼『前朝催征兩餉,至江山傾覆,當藏富於民,國家方萬萬年』,別以為我不知道,拖欠錢糧的最多就是這些諫官們的。我就不知道,朝廷沒有銀子,發不出餉、沒錢修補河道,國家還怎麼萬萬年的!」

    戚之悌見狀,趕忙打圓場道:「胡大人,你就別唱苦經了,你的難處,別人不知道,我和王相公難道還不知道?只是這擔子現在除了你,還有誰擔得起?王相公方才也是為了朝廷呀,你想想天子尚幼,北司的就在太后身邊,要是讓其勢大,將來恐怕是有大禍呀!」

    「有啥大禍的!」胡克勤滿不在乎的答道:「且不說鄧太后是個賢後,現在天子也有**歲了,按舊例再過個幾年,宮裡的北司裡就要換人了,現在這波人再怎麼厲害,也就幾年的時間,還能出什麼花樣。我看王相公你就是瞎操心!」

    只聽得啪的一聲響,原來是王啟年猛的一下站起身來,將茶杯都帶到地上,只見他臉色鐵青,顯然被胡克勤剛才那番話已經氣到了極點。胡克勤卻好似全然沒有看到對方發火的模樣,自顧坐在那裡喝茶,一副無慾則剛的模樣。兩人就這般對峙了一會兒,王啟年冷哼了一聲,一頓足轉身離去。

    「胡大人,你這——」一旁的戚之悌見狀,也頓了一下足,也趕忙跟了出去,只留下胡克勤坐在屋中,獨自品茶。

    外間,戚之悌趕上了王啟年,低聲道:「王相公,剛才胡大人那些話也就是飯後的閒話,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罷了,他那個脾氣我是知道的!」王啟年突然停住腳步,臉上的神色已經變得淡然:「我若是在他那個位子上,只怕也是與他現在一樣。只是——」說到這裡,王啟年稍微停頓了一下,低聲問道:「這次和約的事情你覺得該怎麼辦?」

    「和約的事情?」戚之悌稍微沉吟了一下,腦子裡卻在飛速的運轉著,猜測著對方問自己這個問題的真實意圖。這個問題本身很簡單,這次和英國人的簽訂的和約,雖然緬甸王國又是割土又是賠款,但對於大順來說,不但扶植了一個忠於己方的王國政府,還獲得了駐軍,為其訓練新軍的各種特權,等於是將整個西南的邊防線向外推出去上千公里,而且和大英帝國在這個地區達成了諒解。相比起這個成果,大順所付出的代價可以說微乎其微。雖然耗費了相當數量的軍費,但戰場都在他國的領土上,海上貿易商船也沒有受到英國艦隊的攻擊。與歷史上的歷次類似事件相比較,這次緬甸的事變可以說大順應對的相當出色了。

    「那王啟年為何還要問這個問題呢?難道不應該照準嗎?」戚之悌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低聲問道:「王相公你莫非是在問吳漢民嗎?」

    王啟年無聲的點了點頭,這才是他最大的心病,在這次平定緬甸之亂之中,吳漢民雖然沒有上得前台,但無論是拔都和陳再興的先期護送公主和王子入緬,還是後來早國權領大軍增援,都離不開吳漢民在背後的運籌支援,這份功勞是誰也抹殺不了的,本來此人資歷官階都已經到了外官的頂峰,若是論功行賞,很有可能就是進京了,中樞有了這樣一個大佬,王啟年想要繼續這樣執掌朝政,恐怕就沒那麼簡單了。

    戚之悌心裡暗歎了一口氣,他這位同僚清廉有能,對朝廷也是忠心耿耿,雖然心胸有些狹窄,但到了關節時候,也能夠做出相應的讓步,達成妥協,縱然在大順兩百多年的時間裡,也算得上是賢相了,死後謚號裡有一個「文」字是肯定的了,先帝選擇他來做托孤重臣之首,的確沒有選錯人。如果要說王啟年最大的缺點就是對權位看的太重了些,他固執的認為只有自己才是這個帝國最好的舵手,無論是誰擋在他前進的道路上,他都會無情的將其粉碎。本來說他這種想法對於一個位居百官之首的宰輔大臣來說,並沒有什麼錯誤,但問題是天子在一天天的長大,一旦天子到了親政的年紀,與這個性格剛強的首輔會不會起什麼衝突呢?歷史上幼帝時執政的輔臣們有幾個能夠得到善終的呢?

    「啟年,你不要想的太多了,太后的性格也是知道的,只要你我做的好,她是不會有換相的念頭的!」戚之悌低聲道,不過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起碼在天子親政前!」

    王啟年點了點頭,戚之悌的話和他內心的想法是相同的,他稍一沉吟,低聲問道:「不過有功必賞是朝廷法度,吳漢民在這次的事情裡有運籌之功,早國權的折子裡也有提到,如果我們不提,太后那裡是過不去的。」

    「這個倒無妨,『官以任能,爵以酬功』,吳漢民已經是從二品的光祿大夫了,這次晉一級到特進,加一個檢校少保在太后那裡也說得過去了。太后那裡也有明白人,知道把吳漢民弄得京裡來,一山不容二虎,反倒與國事有害!」

    王啟年點了點頭,額頭上的皺紋舒展開來,在這個問題上只要內閣的意見一致,以太后的性格,肯定不會反對的,至於那些女官們,正如戚之悌所說的,再過幾年,自然就會被新的秉筆們所代替,對付那些二十出頭的黃毛丫頭,難道自己還不成。

    一旁的戚之悌看著同僚的臉上露出了剛愎自用的神色,已經猜出了幾分對方心中所想,不由得暗自感歎:「你只想到一旦新帝親政,那些秉筆都會被人代替,難道沒有想到自己也很有可能被新人多替代嗎?世間人都是如此,只看到別人身前有坑,卻沒有看到自己面前也是萬丈深淵,當真是可笑可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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