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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起南國 第149章 會談五 文 / 克裡斯韋伯

    貌基強自壓下自己心底的憤怒,低聲道:「陳大人,願聞其詳!」

    「是這麼回事!」也許是這幾天太過忙碌,也許是過於輕視對方,陳再興這次卻全然沒有感覺到對方的異樣,他施施然的將昨夜和貝爾福商談的內容複述了一遍,最後說:「我與這廝爭論良久,挫其鋒芒,方才達成妥協!兄弟我久聞英人狂妄無禮,今日方才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呀!」

    貌基見陳再興雖然口中連聲說英人無禮,但看他臉上滿是自矜之色,顯然對於自己的結果頗為滿意,心中不由得怒氣越發漲了上來。貌基強自壓下怒氣,沉聲問道:「陳大人,卻不知這草案早大人知曉否?」

    「自然是知道的!」陳再興臉上露出訝異之色:「若未經過早大人,兄弟我怎敢將此等事情私自洩露!」說一出口,陳再興才發現言語中有防備貌基之意,趕忙解釋道:「先生請不要誤解,我剛才並無提防先生之意,只是我大順的上下森嚴,不得隨意行事罷了!」

    貌基站起身來,肅容道:「陳大人,若是早大人知曉,那下官就不敢與聞了。若是依照大人方纔所說,合約簽訂後,我國不但要割讓最富饒的下緬甸領土,還要賠償英人大筆金錢,甚至還要失去最大河流的航運權,如此一來,那與亡國又有何異?吾國一向視上國為父母,天下間豈有父母如此對待孩兒的?」

    陳再興聽到這裡,不由得有些頭疼,他自然不相信貌基所說的那些緬甸和大順的親密關係,畢竟就在百餘年前大順就在曼德勒喪師十萬,但現在的緬甸國王的確是大順一手扶持起來的,轉眼之間就要將其切割的七零八落,若是讓羅林知道,自己回去只怕也不好相見,更不要說要是因此在緬甸激起各種變故,到時候朝廷裡的板子打下來,自己和早國權可是誰也跑不脫的。

    「吳貌基,話也不能這麼說。去年四月曼德勒生變,若無我大順將吏護送二位陛下逃走,又仗義出兵護送回國,難道那偽王孟既還能保住什麼不成?算起來大順出兵數萬,費餉近千萬,難道吳貌基您沒有看到嗎?」

    聽到陳再興這番話,貌基一時啞然,他也知道陳再興說的不錯,但感情上還是無法接受那樣的結果,坐在椅子裡面如土色,額角生汗。陳再興這時也不好催促,只得坐在那邊靜候,過了約莫半響功夫,貌基站起身來,向陳再興合什行禮:「陳大人,我知道您說的有道理,但貌基無能,實在無法承擔讓這樣一個辱國的條約出自自己手中。這樣吧,我今日便動身返回曼德勒,向二位陛下請辭,另換一位賢人來參與談判可好!」說罷便自顧向門外走去。

    「站住!」貌基剛走了兩步,耳邊便聽到一聲斷喝,回頭一看只見陳再興坐在椅子裡,已是滿臉鐵青,全無平日溫文爾雅的模樣。

    「你好大膽子。我實話跟你說,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都必須留在這裡等到和議結束。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貌基被陳再興的粗魯表現給驚呆了,片刻之後方才回過神來顫聲道:「我是緬甸王國的使者,你怎麼能如此對我?我、我回曼德勒後一定要將這裡的事情稟告二位陛下!」

    「那是你的自由!」陳再興冷聲道:「但在此之前,你必須留在這裡,按照我們的要求籤訂條約,如果你拒絕我們的要求,那由此發生的一切後果都將由你自己來承擔!」

    「後果?什麼後果?」

    「如果你私自離開這裡,大順將和英國單獨議和。在此之後,如果貴國拒絕執行條約中的內容,大順和英國將聯合出兵,確保和約中的所有條款得到切實的執行!」

    「你,你!」貌基幾乎快被陳再興的蠻橫無禮給氣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順過氣來:「你沒有權力這麼做!大順皇帝不會同意你的亂來,我要——」

    「呵呵呵!」陳再興突然大聲狂笑,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站起身來,走到貌基身前,一把揪住對方的衣領,盯著對方的眼睛冷笑道:「誰說我們沒有權利和英國人單獨議和?我實話跟你說吧,在朝廷發過來的電文裡說的很明白,在緬甸問題上授予早大人的全權,只要確保我大順西南邊境數省安寧的前提下,盡快和英人議和。緬甸彈丸小國,大順為之出兵數萬,和天下第一強國交兵,靡費軍餉千萬,朝中諸公早有人主張盡早議和的,只要能和英人和議,莫說撇開緬甸區區一個彈丸小國,就算和英人協議瓜分緬甸又算得了什麼?你剛才說要回去稟告二位陛下嗎?若是他們兩人中有誰像你這般頑冥不化的話,我不介意在曼德勒再發生一次兵變,反正歷代緬甸多子多孫,有了王冠,要找個腦袋又有何難?」

    頌參被陳再興這番話給擊倒了,他第一次感覺到眼前這個平日裡總是溫文爾雅的微笑著的男人身體內部有種可怖的東西甦醒了,張開了鋒利的爪牙,正惡狠狠的盯著自己,彷彿只要自己稍微有點異動,就將自己吞噬。

    陳再興見狀,冷哼了一聲,放開頌參的衣領,冷聲道:「我今天已經仁至義盡,何去何從,吳貌基你自己看著辦吧!兄弟我告辭了!」說罷便一甩衣袖,轉身離去。

    陳再興離開後,貌基一人獨自倚著牆壁站著,目光呆滯,突然他的身體就好像被抽了骨頭一般,靠著牆壁滑了下來,坐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斷斷續續的哭聲迴盪在夜空中,遠遠聽來彷彿猿啼一般,讓人聞之斷腸。

    兩天後,談判重開,英順雙方的氣氛融洽了很多,貝爾福甚至主動在初次會面時提出的要求基礎上做出了相當的讓步,這讓英國使團不明內情的隨員們感覺到十分驚訝。在重開談判第三天結束的時候,英順雙方已經在主要幾個的問題上取得了共識:1、鑒於當時與孟既簽訂《蒲甘條約》的大英帝國駐緬甸總領事吉林斯沒有得到足夠的授權,所以《蒲甘條約》對於英緬雙方沒有約束力。2、大英帝國承認大順是緬甸王國的宗主國,而大順保證緬甸王國的非軍事化,大順在緬甸的駐軍總數不超過一千五百人,如果需要增加兵力的,須事先掙得英方同意。3緬甸王國必須在和約生效後半年內向大英帝國支付四百萬英鎊的軍費以及其他僑民和商業直接損失,其僑民和商業的損失的多少將由一個由兩名中國人、兩名英國人和一名緬甸人組成的統計小組進行統計。4大英帝國除保留在第一次英緬和第二次英緬戰爭中獲得的位於緬甸西南沿海的若開省若開、丹那沙林兩省、及仰光以外,還將獲得整個下緬甸。5、英國船隻可以在從伊洛瓦底江入海口到曼德勒自由航行,英國的武裝艦隊必要的時候,可以在通知緬甸一方後在伊洛瓦底江內自由航行。6、英國商人可以自由進入緬甸經商,其進出口商品關稅的最高稅額不超過百分之七。用隨行的那位《每日電訊》的簡森記者發回倫敦的報導裡的一句話簡述:「也許中國人先前是戰場上的勝利者,但貝爾福先生卻是談判桌上勝利者,他不費一兵一卒就在談判桌子上贏得了前面幾位紳士沒有在緬甸贏得的勝利,他從緬甸拿走了能拿走的一切,只把泥巴和空氣留給了那些黃皮猴子!」但是這位簡森先生也看到了表面的成果後面的隱患,在文章的最後他隱晦的寫到:「但是這個條約是如此的有利,以至於讓我在歡呼雀躍之餘忍不住擔心,那些中國人和緬甸人在發現他們付出了如此多的東西卻所獲無幾的時候,會不會像一個輸光了口袋裡最後一個硬幣的賭徒那樣,掀翻桌子要求賭場重來呢?願上帝保佑我們,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是像祖先們告誡的那樣做吧:『穿上絲絨手套,但下面要戴上鐵拳套!』」

    既然主要的問題都已經解決,那麼剩下的細節雙方就可以表現得盡可能體面一些了,畢竟會談的雙方一個是全球的霸主,而另外一個也是數千年來稱霸東亞的帝國,談判桌上和睦的氣氛讓人懷疑就在不久前雙方還有數萬士兵在捨生忘死的廝殺。

    「早大人、陳大人、拔將軍!吳貌基先生」放下手中的簽字筆,貝爾福笑容滿臉的舉起琥珀色的酒杯:「在這些天來我們共同的努力下,大英帝國、大順帝國、緬甸王國終於達成了協議,和平將重新來到緬甸這片美麗的土地上,讓我們為了合約的簽訂,為了和平,乾杯!」

    「為了和平,乾杯!」掌聲和數種語言的聲音在大廳內迴盪,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笑容,唯有貌基的臉上毫無笑容,他和其他人一樣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只是他此時口中的液體全無平日裡的香醇,而是苦澀難當。

    「好苦呀!」貌基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從他的眼角流了下來,劃過兩頰,此時他的耳邊傳來的異國人得意的歡笑聲,這讓他覺得越發難受。

    「為什麼會這樣,緬甸人的命運卻要由英國人和中國人來決定,他們在我們的土地上打仗,燒燬我們的城市、殺死我們的人民,最後卻要我們來支付他們的戰費,割讓我們的土地來滿足他們的貪慾,難道這個世界就沒有公理了嗎?」在貌基的心裡有著這樣的一個聲音在吶喊著,他的手指冰冷,但內心卻好像火一般的熱,突然他的手指一滑,手中的玻璃酒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啪」一聲響,打破了場中歡樂氣氛,幾道目光掃過僵立在一旁的貌基,又滑了過去,彷彿那裡只有透明的空氣。

    「你把那個緬甸人帶下去,我看他有點問題,別壞了事!」早國權側過頭對曲端低語,曲端會意的點了點頭,片刻之後就上來兩個僕從將貌基扶了下去,地上的酒杯碎片也被打掃乾淨,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貝爾福先生,這些中國人真是粗魯,他們竟然就這樣直接把一個王國的使者拖了下去,就好像對待一個下賤的奴隸!」吉林斯低聲道。

    「吉林斯,作為一個紳士,這個時候我們不應當看到這些不應當被看到的東西!畢竟從某種意義來說,中國人也是替我們解除麻煩!」貝爾福矜持的不遠處一個向他微笑的白人女性點了點頭。

    「您說得對!」吉林斯有些不安的掃視了一下四周,此時的他心裡頗為不安,既然和約簽訂,那自己未來的政治命運如何就取決於眼前的這位從倫敦下來的大人物了,他咬了咬牙齒,低聲道:「閣下,既然緬甸的戰事已經結束,我想冒昧的向您提出一個請求,是否讓我回到倫敦,幾天前我接到父親的電報,他希望我可以回到國內,經營我家的莊園!」說到這裡,吉林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緊緊的盯著貝爾福的嘴唇。

    貝爾福形狀優美的嘴唇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彷彿他已經看穿了對方的試探:「吉林斯先生,我可以理解你對鄉村生活的嚮往,不過我希望您可以推遲一段時間。在和約簽訂後,你前往中國南方進行一次旅行,然後將所見所聞寫一個報告,我在下議院裡需要這個。不知道您是否樂意!」

    「當然,當然可以,這是我的榮幸!」吉林斯激動地回答,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在首相閣下面前洗脫自己先前叛徒的名聲了,他的政治前途也就保住了,還有什麼能比這個高興的呢?

    「可以問問我需要去哪幾個城市?還有這個報告的側重點是什麼呢?」

    「吉林斯,我需要的是一個廣泛的報告。比如這些中國人的下層階級一個月可以掙多少錢?他們平時都吃些什麼?住的怎麼樣?他們的城市裡有多少工廠、他們的皇帝和各省的總督們如何劃分權力、他們的財政寬裕嗎?他們的軍隊士兵一般來自什麼社會階層?軍官來自什麼階層?我給你半年的時間,挑選三個到五個受過良好訓練的隨從,一同進行這次重要的旅行。我有一種預感,在不久的將來,這個東方的雄獅將會成為大英帝國在東方的最強勁對手!」

    「是,閣下,我一定認真對待這次任務!」吉林斯嚴肅的點了點頭,在這個問題上,他比貝爾福有著更深的切身體會。他喝了一小口酒,正想轉身,身體突然僵住了,低聲說:「閣下,那個陳大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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