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中尉!」居爾森沒有繼續堅持,他轉過身用宏亮的嗓門對士兵們大聲喊道:
「所有人都有,停止前進,原地坐下休息十五分鐘!可以飲水!」
隨著他的號令聲。穿著紅衣服的英格蘭士兵們在士官們的指揮下,停住了腳步,在大路上依次坐下休息。居爾森這才轉過身想要幫助亞歷山大下馬,突然聽到一聲槍響,亞歷山大的身體在馬背上晃了一下,便一頭栽了下來。
那聲槍響彷彿是一個信號,灌木叢中發出一片槍聲,大路上的英軍士兵們頓時倒了一片。人群中傳出一陣尖利的慘叫聲。
「被伏擊了!」
「該死的!」
「軍官!軍官在哪裡?」
居爾森上士衝到亞歷山大的戰馬旁,將其從地上扶了起來,只見中尉的胸口有一個傷口,他趕忙扯開紅色的制服,白色的襯衫上血跡正在飛快的擴大。他趕忙將襯衫扯破,想要替其包紮傷口。
「不用浪費時間了,我已經完了!」觸動傷口的劇痛讓亞歷山大醒了過來,他無力的搖了搖頭,鮮血正從他的傷口湧出來,他那紅潤的雙頰正在飛快的變得慘白。作為一個老兵,居爾森知道中尉說得對,子彈應該射穿了他的心臟,五分鐘、最多十分鐘,中尉就要去見上帝了。
「代替我指揮軍隊!用刺刀衝擊!把狗崽子們幹掉!」亞歷山大無力的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隨即便昏死過去。居爾森站起身來,合上了中尉的眼睛,大聲喊道:「孩子們,上刺刀,全體向右轉,橫隊衝擊!」
老士官的粗大嗓門一下子讓英軍士兵們恢復了鎮靜,這些穿著紅衣服的勇士們上好了刺刀,便向向他們開槍的灌木叢衝去。由於當時的英國採用志願兵制度,不像當時其他歐洲國家用的是徵兵制,所以當時的英國陸軍雖然規模不大,但士兵素質卻是最高,加上英國人民族性的堅定和頑強,使得他們經常敢於用兩列橫隊抵抗對方步兵縱隊甚至騎兵的衝擊。由於英國陸軍傳統是穿紅色制服,所以當時有「細細的紅線」的美譽。
灌木叢後,頌參正趴在一個土丘後,透過灌木叢的縫隙,觀察著戰局。在他的身旁,趴著灰眼睛和土行者兩個人。當看到遭到伏擊的英軍很快向灌木叢後起義者發起刺刀衝鋒,透過灌木叢的縫隙,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排明晃晃的刺刀朝這邊衝過來,讓人心悸,隱藏在灌木叢中的起義者們開始本能的向後退去。看到這一切,頌參大聲喊道:「讓後備的弟兄們上去吧!」
「不!」灰眼睛鎮靜的回答:「有壕溝和灌木叢,英國人是衝不過來的,再過一會兒他們就要逃走了,那時候讓後備的人再上去!」
果然正如灰眼睛所預料的,英國士兵很快越過了壕溝,但是茂密的灌木叢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這些多刺的荊豆簡直就是天生的鐵絲網,將企圖越過的英國士兵扎的嗚哇亂叫,而英國士兵手裡只有刺刀,而沒有寬刃砍刀或者斧子這類工具,根本無法在短時間清理出足以讓他們通過的道路來。本來還有些慌亂的起義者們看到敵人無法越過灌木叢,就放心的向英國人射擊。雙方的對射對英軍是非常不利的,這些伏擊者普遍穿著灰色或者黑色的服裝,隱藏在灌木叢後面,根本無法把他們和灌木叢分開;而英國士兵穿著鮮艷的紅色制服,非常顯眼;而且空曠的道路上無有任何障礙物,背後則是泥濘的水田,部分跑進那裡穿著長筒靴的英國士兵立即陷進去動彈不得,成為伏擊者的活靶子。這場一邊倒的伏擊戰只進行了二十分鐘,被伏擊的一方便丟下了近五十具屍體和大量的武器落荒而逃。
「萬歲!」
看到英軍逃跑的背影,起義者們站起身來,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大聲的歡呼起來。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壓倒性的勝利,不到兩百名起義者,伏擊大約一百名左右的英軍,打死了五十人,起義者的損失只有三人輕傷,一人重傷。要知道在歷史上,西方列強的軍隊憑借他們武器和組織上的優勢,經常面對數倍甚至幾十倍的敵人,依然能夠取得壓倒性的勝利,能夠獲得這場勝利,對於絕大多數起義者來說,簡直就和做夢一樣。
「灰眼睛!你做的太棒了,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頌參狂喜的擁抱了一下同伴——這次伏擊的真正策劃者,正是他在起義者離開蒲甘時,當前哨發現英國人後,迅速的選擇了有利的地形,伏擊了這支敵人。
「首領,其實這次我們運氣很好!」灰眼睛看樣子有點不太適應頌參過於親熱的舉動,他輕輕的掙脫了頌參的擁抱,指著戰場回答道:「英國的軍官是個沒有經驗的雛,他沒有在軍隊的前面和兩翼派出遊兵,否則他們就不會遭到伏擊;其次他們對於這一帶的地形不瞭解,他們不知道荊豆這種灌木叢長成了以後是多麼難以逾越,也不瞭解現在的稻田是一片泥濘地;最後他們不應該魯莽的發起進攻,使得士兵們在灌木叢前成為我們的活靶子,他們應該先放火,現在已經渡過雨季一個多月了,灌木叢已經可以點燃了,如果他們這麼做我們就必須後退,暴露在他們的槍口下。」
「那你的意思是下次就不一樣了?」頌參聽出了灰眼睛話裡沒有說出來的意思。
「是的,頭兒,如果在平地裡,現在輸的就是我們了,英國人的第一次衝擊就會把我們撕的粉碎。我父親在第一次英緬戰爭的時候和他們打過仗,那些英國人即使在槍林彈雨裡依然能排成整齊的隊形,挺著刺刀向你衝過來,他們下一次就會吸取這次的教訓,派出遊哨,熟悉本地的地形。所以我覺得應該盡快的打掃戰場,離開這裡!」
「你說得對,我真幸運,能夠有你這樣聰明的人當同伴!」頌參點了點頭,隨即他轉過身對正在忙亂的從英軍屍體上搜取錢財和鞋子的手下大聲喊道:「動作快些,我們盡快離開這裡!」
當天晚上,英軍營地。
「你說什麼?亞歷山大中尉的連遭到了伏擊?中尉本人戰死,損失了七十多人?」鄧肯憤怒的從座位上站起來,他那綠色的眼睛因為充血而變成了深色,這是他暴怒的徵兆
「是的,少校!我們是在通往蒲甘城的大路上遭到伏擊的,敵人躲在灌木叢後面,向我們開火。我們的地形很不利,道路上沒有隱蔽的地方,背後就是收割了的稻田。中尉一開始就中彈了,他下令用刺刀向灌木叢中的敵人發起衝擊,但是——」站在他面前的居爾森上士不禁畏縮的後退了一步,他很清楚這位老長官的脾氣,說話也卡住了。
「但是什麼?你不要告訴我敵人擊退了我們的刺刀衝鋒?」鄧肯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但是道路一邊的灌木叢長得非常密,而且長滿了小刺,我們的士兵沒辦法越過他們,而敵人則可以躲在後面向我們不斷開火!」
「該死的!」鄧肯憤怒的呵斥道:「為什麼你們行軍的時候不在前鋒和兩翼派出前哨?為什麼要在這樣一個糟糕的地方休息,中尉為什麼要騎著他那匹漂亮的阿拉伯馬,難道他不知道這是送命的最快途徑嗎?敵人的任何一個好射手都會發現軍官在哪裡,然後一槍把他的腦袋打開花?」
鄧肯連珠炮般的發問讓居爾森上士閉住了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鄧肯狠狠的盯著老部下,過了半響功夫,他的臉上的怒色漸漸變得淡薄了。
「好吧,老夥計,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那個從桑赫斯特畢業的貴族小子根本不會聽你的話,他才是這個連的頭!」鄧肯悲哀的搖著他滿是紅色頭髮的碩大腦袋:「居爾森,這就是我們的悲哀之處,權力總是在那些不懂得該怎麼適用他們的人手中,而行家們卻只能在一邊乾瞪著眼睛。請原諒我剛才向你發的火,這不公道!」
「不,少校,如果是你在我的位置上,就會堅持自己的意見的,這樣七十個好小伙就不會死在那條路上了!」居爾森慚愧的低下了頭,這個老兵平日裡剛毅肅穆的臉龐上此時已經滿是羞愧和自責:「亞歷山大中尉已經用他的生命贖回了他的過失,而我還活著,失敗需要有人負責,我準備接受任何懲罰!」
「夠了,居爾森,現在每一個人的力量都是可貴的,尤其是你這樣的老兵,士兵們需要你。」鄧肯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現在告訴我,伏擊你們的是什麼人?緬甸人還是順國人?」
「應該是緬甸人!」居爾森的稍一思忖後答道:「如果是順軍,他們的射擊不會那麼雜亂無章,而且我注意到他們沒有任何火炮,士兵們穿的也很雜亂。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是伏擊者的指揮官,會在我們最後潰退的時候,發起衝擊,這樣就可以把我們全部消滅在那裡,而不是躲在灌木叢後面向我們一直開冷槍!這不像是一隻有組織的軍隊的表現!」
聽了居兒森的回答,鄧肯點了點頭:「很好,多謝你的回答,你先回去休息吧!」說著他站起身來,居爾森對鄧肯行了一個軍禮,便拿起他的帽子戴上,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