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一本背景基於著名設定黨人、坑王早慢熊的設定《新順》的架空歷史作品,希望大家喜歡。
1645年五月十六日,已經是一更天了,襄陽城裡已經靜街了,無人的街道顯得特別的陰森和淒涼。重要的街道口都站著身披鐵甲的兵丁,盤查偶爾過往的行人。家家戶戶的大門外都掛著紅色的或白色的紙燈籠,燈光昏暗,在房簷下搖搖擺擺。在微弱的燈光下,可以看見各街口的牆壁上貼著大張的、用木版印刷的戒嚴佈告。在又窄又長的街道和胡同裡,時常有更夫提著小燈籠,敲著破銅鑼或梆子,瑟縮的影子出現一下,又向黑暗中消逝;那緩慢的、無精打采的鑼聲或梆子聲也在風聲裡逐漸遠去。
城牆上,李過遠眺著北面的天空,一陣陣炮聲從那個方向傳來,那是鄧州的順軍正在抵禦韃子的追擊。他端正的額頭上眉頭緊鎖,額頭上的幾乎形成了一個「川」字形,神情顯得憂慮而又莊重。即使是他身旁最得寵的親兵愛將,此時也屏住呼吸,唯恐發出一點異響,驚動了正在沉思中的主將。
一名信使快步從城牆下衝了上來,在李過面前單腿跪下,低聲道:「都督,御中有急詔,陛下召見!」
「嗯,我馬上就過去!」李過的眉頭微微跳了跳,自從今年正月潼關之戰之後,大順軍就連戰連敗,一路由西安敗退至湖北,大順皇帝李自成也受了箭創,傷勢不輕,相較於去年大軍東征攻破北京時的局面,全國的形勢簡直是完全兩回事了。
「都督,前面就是行宮了,我們下馬吧!」一旁的將佐看到前面拐角處的明黃色燈籠——那是大順皇帝行在所在的標誌,趕忙低聲提醒道。
「嗯,這麼快!」李過彷彿是剛剛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看著不遠處的燈籠。片刻之後,他跳下戰馬,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戎裝,快步向不遠處行去。
一個身形矮小的漢子迎了上來,此人便是大順的開國大軍師宋獻策,一把抓住李過的小臂,低聲道:「毫候!陛下已經等你好久了,快進去吧!」
「陛下現在怎麼樣了!」李過低聲問道,憂慮之色形於言表。宋獻策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用力拉了拉他的衣袖,加快了腳步。看到對方的表現,李過的心情立刻沉重了起來,他快步走過兩進院子,只見內院裡或站或坐著十餘人,都是大順的此時的核心人物,個個神情焦慮。李過見了正要上前見禮,卻被宋獻策一把扯住,對眾人做了個團揖:「對不住了,陛下見召!」說話間便將李過連拉帶扯的推進屋內。
「陛下!」當李過看到斜倚在臥榻上的大順皇帝李自成,便不由得鼻頭一酸,跪了下來。這個將自己撫養長大,教自己彎弓射箭,行軍打仗的叔叔現在形容憔悴,兩腮凹入,雙眼深陷,已經瘦的脫形了。
「起來,快起來吧,都是自家人!」李自成掙扎的想要坐起身來,但傷病已經嚴重的削弱了他本來十分強健的體力,若非一旁的高夫人將其扶住,他險些就要從床上跌下來了,嚇得跪在地上的李過趕忙搶上前來將其扶住。
李自成好不容易才在李過和高夫人的幫助下重新躺回榻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急促的呼吸才漸漸平緩了下來,低聲問道:「東虜的動向如何?」
李過的臉色立即變得凝重起來,稍一沉吟,低聲答道:「東虜兵鋒甚銳,與我軍在鄧州、承天、德安數戰,我師皆不勝,將士折損頗多!」
屋內頓時寂靜了起來,李過所提到的幾個地名都是襄陽附近的重要據點,離襄陽最近的不過百餘里,若是騎兵突襲不過一夜便可掩至,順軍的如今狀況可想而知。
「那你以為應當如何禦敵?」李自成低聲問道。
「陛下!」李過深吸了一口氣,道:「襄陽、承天、德安、荊州四府,末將已經經營年餘,頗有根基,韃子長驅千里,利於速戰而不利持久,今陛下行營有兵十三萬,襄陽、承天、德安、荊州四府有兵七萬,不患兵不多,只是連戰不利,將士心中畏懼東虜,氣為之奪罷了。以末將陋見,當以末將與白都督固守襄陽,將行營輜重轉往荊州,陛下領精兵游擊於外,與賊相持。東虜兵鋒雖銳,但卻不得持久,只要堅持月餘,戰局必有轉機!」
李自成聽了李過的建議,皺眉不語,半響之後方才低聲答道:「東虜兵鋒極銳,且有紅衣大炮,實在難當。如今西北已失去,東南不可復失,武昌有船隻數萬,不如合軍一處,沿長江而下,盡得東南之地,再與韃子相爭,你看如何?」
「萬萬不可!」李過聞言大驚:「陛下,襄陽、承天、德安、荊州四府乃東南屏障,豈有失荊州而有江南者。再說臣下麾下兵多為荊州人氏,若陛下棄四府之地,彼等必然解體,那時處處皆為敵手,只怕後悔莫及呀!」
聽到自己的侄兒,最信任的部將也反對的意見,李自成不禁一陣惱怒,他剛想發作,便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險些昏死過去,旁人見狀不由大驚,連聲驚呼,喚了大夫過來,處置了好一會兒方才把李自成救醒過來。悠悠醒來的李自成苦笑道:「你看我這般模樣,也不知還有多長時間了,今日招你來不是為了別的,卻是為了我倒下之後有人繼續扛著那桿大旗!」
「陛下!」李過聞言大驚,趕忙跪倒在地急道:「陛下春秋鼎盛,不過偶感貴恙,休養些時日便好,千秋萬歲之後,自當傳於子嗣,此等亂命恕微臣萬死不敢從!」
「毫候,這等多事之秋,豈可以幼主當國?你是我的親侄兒,如論血脈,軍中無一人比你更加親近,若論威望,你也不亞於其他人。若寡人不在了,除了你還有誰能夠繼承大業,驅逐胡虜呢?」說到這裡,李自成突然眼前一黑,斜倚在錦墊上的半身緩慢的向下滑去。李過趕忙上前扶住,連勝喊道「陛下!陛下!」
屋內幾人忙了許久,李自成方才悠悠醒來,都李過苦笑道:「毫候,你看寡人這般模樣,你還不遵旨嗎?
李過看著李自成灰敗的面容,後退了一步,撩起長袍前擺,對其雙膝跪下,磕了三個頭後,沉聲道:「微臣遵旨!」
李自成滿意的點了點頭,一旁的宋獻策見狀,悄無聲息的走出屋外,片刻之後,方才在外間等候的十幾名順朝核心文武大臣進得屋來。李自成將李過招到自己身旁,低聲道:「寡人傷重,無力處置國事,當以毫候處置軍機大事。如有萬一,則繼我大順皇帝之位!」
屋中一片寂靜,片刻之後,高一功第一個對李自成與李過跪下,眾人也紛紛隨之下拜,齊聲道:「微臣遵旨!」
次日清晨,大順太祖皇帝李自成駕崩,其侄、毫候李過即位,後世稱其為太宗。李過登基之日,立即遣精兵六千,逆襲鄧州,擊破東虜前鋒,獲甲首三百,戰馬百二十,焚其倉廩城郭而還,史稱中興第一役!
看著帳外如注的雨水,阿濟格的心情很糟糕,作為太祖皇帝努爾哈赤的第十二子,清軍入關平定北直隸後,他便以靖遠大將軍的身份率領吳三桂、尚可喜等人,領大軍由山西入陝,追擊順軍,一路連戰連勝。但不久前在襄陽城下卻著實吃了些虧。先是攻破鄧城的前鋒遭到順軍的逆襲,不但丟掉了鄧州,還死傷頗多。接下來的交戰中,雖然自己投入了重兵,但順軍一改先前望風而逃的狀況,抵抗十分堅決,自己追擊行軍速度太快,紅衣大炮落在後面了,攻下了襄陽城外多個要點後,面對襄陽城高厚的城牆也只能徒呼奈何,頓兵於這襄陽城下已有月餘。連日的雨水更使得習慣了塞外乾燥寒冷氣候的八旗精兵發生了疫病,因為很多馬匹因為吃了很多野草,照顧不走,也病死不少。一想到這些,素來以彪悍暴躁著稱的他就覺得額頭上的兩根青筋不住跳動,兩個太陽穴就要炸開了一般。
「大將軍,紅衣大炮已經到鄧州了!再有三天就可以到襄陽了」一名戈什哈快步走到阿濟格的身後,低聲稟告道。
「好!」阿濟格興奮的低吼了一聲,這個突然而來的好消息讓他在帳內來回踱步起來,那個他十分喜歡的戈什哈看到主子心情不錯,小心點進諫道:「那奴才就回去讓炮隊趕路,盡快將紅衣大炮運到大營來!」
「不!」阿濟格雖然脾氣十分暴躁,但十二歲便隨父親努爾哈赤出征,軍事經驗十分豐富。
「現在連日下雨,道路濕滑,不適合我鐵騎縱橫,若是將炮隊運來,只怕讓闖賊發現了,脫逃了反倒追之不及。不如先讓炮隊留在鄧州,待雨停了,道路乾硬,利於騎行,再運炮隊來,正好將闖賊一網打盡,省的麻煩!」
「喳!」
襄陽城,大順湖廣節度使府,李過坐在桌前,面前堆積的各種奏折堆積如山,這位剛剛即位的大順皇帝,除了身上那件明黃色的外袍,其他打扮與他為毫候、都督荊襄諸軍事時無異。看他緊鎖的眉頭,顯然眼前的戰局對於大順並不那麼有利。
「陛下,前方的細作有緊急情況來報!」宋獻策從外間走了進來,腳步十分匆忙。他走到李過身旁,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李過。李過接過拆開一看,臉色頓時大變。
「東虜之紅衣大炮七日前已至鄧州!」
李過即使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此時的臉色一定和死人無異。本來東虜雖然士卒善於野戰,但卻不善攻城。但從歸降的邊軍那裡獲得了紅衣大炮後,這個缺點也被彌補了。不久前的潼關之戰,順軍掘壕立牆而守,在紅衣大炮的轟擊下死傷慘重,李自成不得不逃回西安,隨即放棄西安,逃亡荊襄。
「陛下,陛下!」宋獻策看著李過頹然的面容,連聲道:「紅衣大炮已至,東虜卻並不將其運到前線,只是將其留在鄧州。顯然是為了等待天晴,地面乾硬好讓鐵騎馳騁,那時再以紅衣大炮攻城,將我軍一網打盡!如今之計,只有行險了!」
「行險?」李過聞言一愣,隨即問道:「請軍師道來!」
「陛下,東虜圍攻多日,其兵已敝,且其精兵悉在城外,若陛下令城外之軍長驅直襲鄧州,攻其不備。鄧州月前更被我軍襲破過,其城郭焚燬無遺,如今就算有所修繕,想必也有不完之處。破之不難!」
聽到宋獻策這一番話,李過蒼白的臉龐一下子漲紅起來,他霍的一下站起身來,在几案前來回踱步,一旁的宋獻策眼巴巴的盯著李過,雙眼一瞬不瞬。突然,李過拔出懸掛在牆上的佩刀,一刀將書桌一角斬落,厲聲喝道:「成王敗寇,在此一舉!傳令下去,選鐵騎三千,人帶三馬,今夜出發,突襲鄧州!」
「遵旨!」
《順史太宗本紀》中記載:興國元年六月,東虜圍襄陽,虜勢甚盛,圍城三匝,王師累戰不勝,且虜中紅衣大炮將至,況甚急。丁丑日,帝以精騎三千長驅,襲破鄧州,斬虜甲首四百,獲軍資無算,虜中炮隊亦在其中。虜中意甚沮,辛巳日,王師出襄陽北門與東虜戰,兩軍相持不下,反覆十餘次,至午時,東虜趙字營管帶早慢熊以其兵反正,虜軍遂大潰,將校臨陣歸降者百餘人,虜首阿濟格僅以身免,此役後,河南、漢中豪傑紛紛起事反正,遙遵本朝號令。」
興國四年,十月。歸德,大順軍御營行轅。夜風吹在衛士的鐵甲上,不時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士兵們呼吸時吐出的濕潤空氣被寒風一吹,很快就凝結在他們的鬚髮上,在月光下彷彿是半透明的晶體。遠遠望去,這些肅立在大順皇帝行轅外的甲士不像是活人,倒更像是是一尊尊石雕翁仲。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半響之後,一行人正快步向行轅大門疾行過來。
「什麼人!」隨著一聲厲喝,大門前傳出一陣甲冑和軍器的碰撞聲。喝聲未落,那邊便傳來一聲渾厚的回答聲:「是某家!」
這時來人已經走得近了,衛士首領已經看清了為首的那人,趕忙低喝道:「還不讓開路來,末將參見平章!」
高一功點了點頭,低聲問道:「陛下在裡面嗎?」
那衛士首領點了點頭,伸手延請道:「陛下吩咐了,只要您一到,立即覲見,不須通傳!」
高一功點了點頭,臉色凝重,五日前,在漢京留守的他接到前線急詔,趕忙快馬疾馳至這裡,一路上心中思索,卻不知其故,心中正忐忑不安間,看看四下無人,便低聲問道:「這幾日軍中可有什麼變故?」
那衛士首領身形一滯,壓低聲音道:「稟告平章,小人不知,只是已經十幾天未曾見過陛下出來騎馬了!」
「嗯!」高一功點了點頭,今上出身行伍,尤善騎射,是個馬上天子。這些年來便是再怎麼政務繁忙,每隔個兩三天都會抽出一點時間出外騎馬,若是將衛士首領的話語與詔書的急迫程度聯繫起來,其後意味的事情就不一般了,高一功頓時覺得自己的腳步沉重了起來。
「陛下,微臣高一功覲見!」高一功進得屋來,便看到李過正躺在床上,平章政事牛金星站在一旁,神色悲慼。
李過微微抬起頭,看了一旁牛金星一眼,牛金星,低咳了一聲。展開手中詔書,低聲道:「今寡人不豫,將大行,膝下無子,以大位傳權將軍、平章軍國事高一功。平章政事牛金星輔之。」
彷彿一個驚雷打在高一功的頭頂上,他膝蓋一軟,跪倒在地,連聲道:「臣萬死不敢奉詔!」
「一功,你且過來!」李過在牛金星的幫助下抬起頭,對膝行到身旁的高一功用微弱的聲音道:「寡人膝下無子,李氏宗族從太祖征,多物故,雖有養子來亨,然年幼,非能經國者,且疏族。今天下擾亂,不可以大事付稚子,卿當勉之!」
高一功看著李過氣若游絲的模樣,一旁的牛金星也在再三勸說,咬了咬牙,點了點頭。看到高一功應允了自己的要求,李過蠟黃的臉上閃過一絲自嘲的笑容,低聲道:「昔高氏以軍授李氏,今李氏以天下還高氏,商賈借貸者,可詳參之!」
高一功聽到這裡,也不知當如何應答,只能伏地連連叩首,突然他聽到牛金星一聲驚叫:「陛下!」抬頭一看,只見李過的頭已經陷落在枕頭中,氣絕身亡了,唇邊依舊帶著那絲自嘲的微笑。
興國四年十月,帝崩,年四十一,廟號太宗,高一功繼位,史稱世祖。
《順史太宗本紀》
論曰:自古得天下之難者,未有如大順者,太祖起兵十六年,遇危殆者不計其數,甲申入燕京,天下鹹以為大業定矣,然東虜入寇,大局幾欲糜爛。其時虜勢方張,取江南如反掌,太宗以荊襄數府之地,輾轉抗衡,終有扭轉。惜天不假年,然從容安置,假方之堯舜,又何以加焉?其後數年間大業抵定,隨世祖天命之才,亦太宗之詒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