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騎士聖殿後山之上,格來莫等人此時面色皆是放鬆下來,因為場中勝負已定,那黑袍的卡洛拉已經如同卡蘭砧板之上的魚肉,任他宰割。
泰雷長老這時大笑了一聲,道:「老友,你這個女婿當真是不同凡響啊,不僅能從八門卸甲之中逃脫,而且能在對方不知不覺之下用出鏡像之眼這等至強幻術,果然不愧是星落帝國的第一天才!」
艾爾夢德再次苦笑,對於卡蘭和艾蕾莉亞之間的關係他自然不好評論,而且現在也不是時候。頓了一頓,艾爾蒙德卻忽然皺了皺眉頭,道:「卡蘭既然已經完全控制那卡洛拉,卻又為何還不動手!他應該知道這院中的大陣還要靠他來破,他的這番猶豫,豈不是會耽誤破陣之事!」
聽到艾爾蒙德這話,泰雷長老也是一陣疑惑,不過,一直未開口的格來莫大魔法師這時卻微微笑了一聲,道:「卡蘭不殺他,自然是有他的打算!或許,他現在就是在尋找破陣之法呢!」
「現在?」艾爾蒙德和泰雷長老異口同聲地反問道,說完,艾爾蒙德兀自思索起來,泰雷長老性子頗為急躁,便又接著問道:「大長老的意思是這個卡洛拉知道破陣之法?可就算他知道,卡蘭又如何能夠得知?」
格來莫大長老又笑了一聲,道:「你們應該都能看出這個卡洛拉地位極高,否則也不可能有這等實力!這院中的大陣,需要有人守護,如果我所料不錯,這卡洛拉定然就是其中一人,所以他自是知道破陣之法的!至於卡蘭怎樣去尋找這個答案,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你們自然是知道幻術是可以發現人的弱點的,或許卡蘭可以找出這個弱點,然後利用它從遁光的身上得到破陣之法!」
聽到格來莫大長老這一番話,艾爾蒙德二人都點了點頭,接著便又同時望向場中,拭目以待,看看卡蘭,是否真的能夠從遁光的身上找到破陣的方法!
場中,身中幻術的遁光,望著面前的那片樹林,尋找著它不對勁的地方!
奇怪的是,那片樹林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而且就算他抬眼朝樹林深處拚命張望,也沒有看見任何詭異的東西。
遁光一時不禁好奇起來,他的腳步這時下意識一動,不過這一動,他立刻放現了是哪裡不對了!
一切都沒有問題,真正有問題的是他自己!
他的雙腳這時重若千斤,他起先以為是被什麼束縛住了,不過當他看到自己的手掌之上,蒼老打皺的皮膚只是,遁光才知道並沒有什麼束縛住他,原來是因為他『老』了!
「我能夠活到這麼大歲數嗎?」遁光看著自己瘦弱的顫抖著的手臂,不禁自語一聲!
起先的那一陣迷惘已經過去了,遁光這時已經漸漸意識他自己是處在什麼幻境之中,這一點無需別人告訴他,只憑著他卡洛拉的直覺和見識,就能夠知道!
他繼續站了一陣,然後猛然間想起來自己正處在卡蘭的幻術之中!而他現在要做的事情,自然就是打破眼前的這個鏡像,甚至一舉破開卡蘭的幻術!
但是又該怎樣破開這個鏡像呢?遁光毫無頭緒!
對於幻術這種東西,遁光是非常瞭解的,作為一個卡洛拉的隊長,他自己本身就精通各種幻術,而他也知道解開幻術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施術者所布下的幻術之眼,一旦發現幻術之眼,那麼幻術就不攻自破!
然而幻術之眼並不是堂而皇之地掛在天空之中給你瞻仰的,它向來都是藏在幻術中的各個鏡像裡,一般來說,只要受困者能夠連續破開三個鏡像,那麼就能夠找到幻術之眼!
想要破開鏡像,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受到外力的刺激,比如之前卡蘭刺了遁光一刀,然後遁光立刻藉著這個機會破開了鏡像;第二個辦法就是找到生門,每一個鏡像都藏有一個生門,只要找到這扇大門,那麼就可以走出這個鏡像!
遁光現在所經歷的已經是第二個鏡像了,所以只要他能夠破開這個鏡像,然後再熬過下一個鏡像,那麼他就能夠發現幻術之眼,解開幻術!
可是想要找到鏡像裡的生門,並不那麼容易!它可能是任何的東西,一塊石頭,一顆小草,一棵大樹,一隻蟲子,一隻鳥兒,甚至一個活人,都可能是鏡像的生門!
對於遁光來說,他雖然不知道生門在哪裡,不過他卻知道自己此刻必須立刻開始尋找,雖然幻術之中的時間可能比實際時間要慢一千倍甚至一萬倍,但如果他這樣一直浪費下去,那麼結果還是必死無疑!
想到這裡,遁光立刻拖著沉重的身體,開始了尋找!
遁光一邊沿著林間的小路走著,一邊皺著眉頭打量著四周,不放過任何可疑的地方!
半個時辰之後,遁光已經累的氣喘吁吁了,可惜他還沒有發現任何可能是生門的東西!
他這時在一處林間空地之上停了下來,一陣喘息之後,他的心中卻升起了一個巨大的謎團!
因為他記得之前卡蘭說過,這個鏡像將是他最害怕、最恐懼的一個鏡像,可是他走到現在,根本沒有發現任何讓他害怕的東西,他此刻猛然想起這一點,心中當真是疑惑萬分!
驚喜之下,遁光站在林中思索了好一陣子,仍然不得其解,無奈之中,他只得再一次邁動腳步,繼續找了下去!
又是半個時辰之後,遁光似乎已經將身處的這個小樹林走得差不多了!便在他再次驚疑之時,只聽前方的樹林之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清脆而又悠遠的牧歌之聲!
「牧歌?」遁光將那曲調聽在耳中,心中一陣疑惑!
他隨即立刻邁步走向了那裡,心中好奇的同時,也不敢放鬆警惕!
很快,遁光就在一塊林間空地上看到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這個孩子正牽著一隻羊,悠閒地走著,邊走邊看,口中則用一片樹葉吹著十分安靜的牧歌!
「一個放羊的孩童?」遁光自語了一聲,隨即立刻朝那孩童走了過去!
他此刻心中所猜測的是,這個孩子或許就是這個鏡像的生門!否則的話,在這空無一人甚至空無一物的樹林之中,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孩童來?
「喂,小傢伙!」遁光遠遠地喊了那孩子一聲,然後用自己盡可能快的速度走了過去!
那孩子轉過頭來,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傢伙,小傢伙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不過眼神卻十分清澈,而那清澈的眼神之中,又帶著一分十分奇怪的倔強!
遁光看到孩童的眼神不禁微微一怔,這樣清澈卻又倔強的眼神,曾幾何時,他似乎在哪裡見過!
遁光也沒有多想,他在孩童面前彎下腰來,隨即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洛丹呀!」孩童這時明媚地笑了一聲,脆聲喊道,「李斯特叔叔,你不記得我了嗎?」
「洛丹?李斯特!」當遁光聽到這兩個名字,身體忽然之間下意識後退一步,身上更是一陣顫動,似乎就要站立不住!
那叫洛丹孩童用直直的眼神望著他,接著又道:「叔叔,難得你不記得我五歲那年你來我家喝酒,我父親殺了最後一隻羊款待你,可是你卻殺了我全家嗎?」
「是呀,你殺了我全家呀!」那孩子將那最後一句話,有重複了一遍!
洛丹的話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可是在遁光,又或者是李斯特的腦中,卻仍然有千萬個孩子在同時重複著那一句話:「可是你卻殺了我全家……」
「不、不……我本不想殺你們,可那是我成為卡洛拉的試煉啊!我不得不……」年邁蒼蒼的遁光,這時慌忙後退一步,無力地擺著雙手,對洛丹說道!
「叔叔,你不用解釋了!」遁光的話卻被洛丹打斷了,洛丹盯著遁光,接著又道:「李斯特叔叔,你只要記得,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發誓要殺了你替我全家報仇,替全鎮的人報仇!」
「全、全鎮的人!」遁光無力地重複著這幾個字!
「是啊,全鎮的人!全鎮的人都被你殺光了,不是嗎?」洛丹盯著李斯特說道,接著,便見他忽然從懷中掏出一把鋒利的黑色長刀,然後狠狠插入遁光的心臟之中!
那把黑色長刀,正是遁光自己的那把佩刀!他看著刀鋒刺向自己的心臟,驚懼不已,若是在真實的世界,他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將這個孩子殺死,將刀奪回來,可是在這裡,他卻連避開的力氣都沒有!
原來,這個孩童不是鏡像的生門,而是死門!
長刀插入遁光的心臟之中,鮮血汩汩從他的身體裡流出來,從傷口中,從他的口中!
此時,遁光終於從那鮮血之中看到了最為恐懼的東西!那是一個又一個血色的人影,本來都是自己的親人和鄉親,可是那些人卻一個接一個倒在他的刀下,然後那些人,又忽然一個接一個地站了起來,每個人的手裡都拿著一把黑色的長刀,隨即狠狠刺向自己!
這就是成為卡洛拉的試煉,必須殺光所有自己認識的人,才能夠取得卡洛拉的資格!
事實上,遁光從沒有為此感到後悔,因為他注定將要成為一個卡洛拉,對他來說,只有強大的力量與對雪狼的忠誠才是他一生追求的目標,別的一切,都不重要!
可是為什麼他此刻會感到如此的恐懼呢?當他的目光再一次回到洛丹的身上,他終於明白了!
因為這時的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甚至一個十歲的孩童,都能夠輕易殺死他!
作為大陸之上最為頂尖的高手之一,對於遁光來說,原來最可怕的是失去所有的力量!
「強大的力量不是來自於屠殺,而是來自於信仰!」一個熟悉的聲音這個時候在遁光的身邊響起,將他拉回現實之中!
這個現實,是真正的現實!
卡蘭手中的黑色長刀,這時正緩緩從遁光的胸口之上抽出來,他對著那刀看了一眼,隨即,又忽然將長刀還到了遁光的手中!
「我可以將刀還給你,也可以承認你直到臨死也是一個絕世的強者,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卡蘭又再說道。
「承認?我為什麼需要你的承認!」遁光自嘲地笑了一聲,用盡力氣向卡蘭說道。
「你知道你需要的。」卡蘭的回答簡單而又乾脆。
當遁光聽到這一句話,他終於輸得心服口服!他不止是實力不如卡蘭,便是連智慧,也是望塵莫及!
因為卡蘭看到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東西,那分急於得到認可的心情!
得到認可,這其實才是遁光一直追求的東西啊!
「我答應你的條件!」遁光的神智已經瀕臨消散的邊緣,但他這僅存的一絲神智,卻沒有忘記要讓自己得到認可!
「這院中的大陣,如何破?」這便是卡蘭想要知道的東西。
遁光的目光,這時一直盯著卡蘭看著,那目光中帶著極度的渴求,更帶著一絲瘋狂!
卡蘭哪裡會看不懂遁光目光裡的意思,他同樣用目光直視著遁光,隨之道:「你是一個強者!比大部分我遇到的人,都要強!」
這一句話,終於讓遁光那渴望而又瘋狂的眼神,緩緩平靜了下來!
然後,遁光便用那最後一絲生氣,朝著夜空,又或者是在朝著卡蘭,低聲說道:「鎖天之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