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冰室之外,是一條長長的黑暗的甬道。再次走入這條甬道之中,雪諾的眼睛已經有些適應了,不像之前那樣兩眼一抹黑。
這一次白裳帶著他們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甬道很長,他們走了半天仍然沒有走到盡頭,不過隨著他們越走越遠,他們也逐漸感覺到四周的空氣越來越熱。
這般走了足有十分鐘,前方的白裳忽然停下了腳步,星守也立刻停了下來,而雪諾一個不慎,卻是撞到星守的身上。
星守回頭冷眼望了他一眼,雪諾心中馬上一涼,不過面上卻一陣發熱。
一聲沉悶的響聲,在他們面前響起,接著就有光亮照進了甬道之中。雪諾看見白裳這是推開了一扇門,一扇沉重而又厚實的石門,從石門找出來的光亮,讓他一時之間睜不開眼睛來。
微微閉起眼睛,再次緩緩睜開,等到雪諾的眼睛適應了那道強光,他才看見,原來那門內是一個巨大的水池。
水池上冒著汩汩的熱氣,水池裡邊是半尺熱水,此刻正有氣泡不斷地冒上來。
白裳這時轉過頭來,向雪諾二人道:「就是這裡了。洗髓至少需要兩個時辰,而且這個過程會非常的痛苦,你們必須要撐下來才行!」
星守和雪諾都沒有說話,雪諾不知道星守在想什麼,他的腦中這時卻想起了前一次幫助艾諾琳衝破玄關的事情,他的心中一陣尷尬,彷彿有許多麋鹿在裡邊蹦跳一般,白裳的意思,不會是讓他們去這裡邊泡著吧?
不用他多猜,白裳這時已經揭曉了答案,道:「如果你們覺得不好意思,我可以讓這裡的霧氣更濃一點!不過你們最好是一起抵抗池內的熱氣,這樣你們才有可能撐到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可不好挨哦!」
雪諾已經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了,星守這時不由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露出一種怪異的目光,讓雪諾一時有些不解了。
白裳話音落下,就在雪諾還在猶豫的時候,星守已經向室內走去。
「閉上眼睛,你先下去!」她背對著雪諾,此時忽然說道。
雪諾心中一陣訝然,之前他和艾諾琳進入白老泉之中的時候,是因為艾諾琳急著衝破玄關,而且他和艾諾琳相識已久,所以兩個人都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才厚著臉皮下水的。
可這一次,星守竟然讓他當著她和白裳的面脫衣下水,這又讓雪諾情何以堪?
而且他也不敢相信星守竟然一點反對的意思都沒有提出來,或許她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但是她總不能一點驚訝都沒有吧?
星守這時間裡一直盯著面前的池水出神,她安靜的模樣,就像是春天裡看著花兒靜靜綻放的平常少女。
就在雪諾的心緒忍不住一陣動盪,他還沒有見過星守如此安靜的一面呢!
就在雪諾思索之間,星守再次開口了,卻是幽幽道:「這裡的池水非常的特別,似乎包含著一股特殊的物質,而且這裡的靈力之盛,天下絕無僅有。在這裡沐浴,可以從根本上改善人類羸弱的體格,對以後的修煉也有極大的好處,能有這樣的機會,你還要猶豫麼?」
星守的話裡解釋了她會乾脆答應的原因,雪諾一時訝然,忽然想到是他自己著相了,老想著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才會這麼猶豫不決。
是啊,洗髓就只是洗髓而已,根本與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無關,他又何須多想呢?
這樣一想,雪諾的心中果然輕鬆了很多,頓了一頓,他到底是走進石室之內,然後慢慢摸到石室的一角,脫下衣物,跳進水池之中!
「閉上眼睛!」星守的聲音再次傳來,落進雪諾的耳中。
雪諾立刻閉上了眼睛,面色又忍不住發熱了。池水內的熱力這時正不斷往他的身體裡湧進來,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被丟進了一個湯鍋裡,就要與整鍋的湯慢慢融為一體一般。
『叮鈴』一聲水響,就在雪諾痛苦難耐之時,星守也進入了水池之中。
接著就是一聲沉重的石門移動的聲響,想來應該是白裳這時已經退出了石室,關上了石門吧!
水池之中,雪諾全身像是被火燒著一般,如果說他剛剛只是覺得自己像鍋裡的湯,那麼此刻,他幾乎覺得自己就是那鍋底下的炭火了!
他試著運起晶源去抵抗這種灼熱,卻又根本無從下手。他現在終於明白白裳讓他們撐兩個小時的原因了,因為這種灼熱的彷彿燃燒著的感覺根本無法抵抗,因為這種感覺是從他身體本身發出的,而不是從外界傳來的,如果他想要反抗他,除非他放棄自己的身體!
放棄自己的身體,這又怎麼可能辦到?!
雖然身上的疼痛感覺越來越強烈,但是雪諾這時卻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因為這說明他泡在這裡是真的有用的,他的身體此刻在烈火之中燃燒,像是上天給了他一次重新鍛造身體的機會,只要他能夠堅持下去,那麼他必然能夠在烈火中重生!
在烈火中重生,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鳳凰涅槃而後重生麼?這個時候,雪諾也隱隱明白,為什麼白裳能夠找到這樣的方法來幫他們洗髓,因為她自己就是真鳳一族的傳人啊!
這樣想著,雪諾緊緊咬牙堅持。除了堅持下去,他這個時候已經想不到別的東西了。他甚至都忘了星守此刻就在他的身旁,因此也就忘記了那種無謂的尷尬。
時間緩緩流逝,雪諾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地重鑄。
星守說的沒有錯,這個水池裡,似乎真的有什麼特別的存在,能夠注入雪諾的身體之中,強化他的肌肉,穩固他的晶絡,讓他的全身變得更加堅韌,更加完美!
而與此同時,他的身體裡也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流逝。雪諾在不經意之間睜眼看了一次,發現那些東西都非常污濁,似乎是黑色的血液一般,這讓他自己都感到一陣噁心。
就這樣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雪諾的身體上的疼痛與灼熱感忽然之間沒有再繼續加深了,而是逐漸平穩下來。雪諾一陣詫異,隨即忍不住想到或許是自己的身體已經重塑的差不多了,所以才不會再懼怕這種熱度。
他這樣的想法持續了一陣,直到全身的骨骼裡,同時傳來一陣刺痛,才將他的幻想擊得粉碎!
那一種痛,深深如了心底,深深入了骨髓!
真正的痛,是從骨髓裡感覺到的,而不是別的地方!那一陣一陣的尖銳刺痛,幾乎讓雪諾暈厥過去,之前的那種灼燒感和這種刺痛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小孩子撓癢一般了!
他這個時候終於知道洗髓的真正艱難所在。或許強化肌肉並不是一件難事,要穩固全身經脈也並不困難,但是改造骨骼,將一個人的骨髓全部掏空,再用新的更加強大的東西填滿,這才是真正艱難的所在!
雪諾極力抵抗著那種痛苦,但是刺痛的感覺卻緊緊扣住他的心扉,讓他根本沒有喘息的餘地!
他忍不住發出痛苦的低吟,慢慢地,大腦正在逐漸失去意識!
他到底是不夠堅強的,不能夠抵擋這種從深心裡從骨髓裡散發出來的痛苦。身體慢慢軟了下去,雪諾身子忽然一歪,向一旁的池水倒了下去。
他的口鼻立刻浸入池水之中,他已經無法呼吸,可是他自己卻渾然不覺。
他的腦中僅有的一點清明,這時已經無法顧及身體上的感受了,因為那一點點的思維,要去思索其他的東西。
當他的心臟陡然停止跳動,雪諾的大腦再次清醒了一些,他想到了自己就要死了,可是正如方才一般,他此刻根本無力控制自己的身體。
這個時候,若沒有人及時救他,那麼他很有可能就會死在這裡。
死在這種地方,死在一個天大的機遇面前?這樣的結果,雪諾自己根本沒有想到吧?
他的心底,此刻似乎有一個惡魔在大聲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