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諾再一次在艾諾琳的房中醒來。不過這一次與上一次不同,上一次他覺得全身舒暢,這一次卻全身酸疼;上一次是在白天,陽光明媚,這一次則是晚上,夜幕低沉,這無形之中又讓雪諾有種落寞的感覺。
艾諾琳的反應也與上次不同。前一次她怒氣沖沖地等著雪諾醒來,好罵他一頓,不過這一次當雪諾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艾諾琳憂心忡忡地等著他的身旁。
雪諾的心中有些感動,他朝艾諾琳苦笑了一聲,彷彿知道艾諾琳肯定會罵他一般。
「你怎麼這樣傻!」果然,艾諾琳一開口便沒好氣道。
雪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艾諾琳要管著自己了,他的眉頭輕輕一跳,接著就閉起眼睛,準備接受艾諾琳狂風暴雨般的責怪。
他等了好一陣子,卻沒有聽到聲音。雪諾下意識睜開眼睛,看了艾諾琳一眼,艾諾琳這時正一個人沉默著。
「在想什麼呢?」雪諾輕聲問她。
「沒想什麼。」艾諾琳搖了搖頭,隨即幽幽道:「我只是好奇,你竟然在無聲無息之間,就學會了龍之圖騰這樣強大的絕技!」
雪諾聽此輕輕張了張嘴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他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學會了龍之圖騰,白天發生的情形讓他後怕不已,他不是害怕自己的身體承受不住血統覺醒時的力量,而是害怕那種憤怒和瘋狂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好像身體裡的所有有意義的東西都忽然之間被抽空,希望和信念都在頃刻之間消失,整個身體,因此只剩下了憤怒和瘋狂。
「我、我那時候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雪諾試著對艾諾琳解釋。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艾諾琳卻肯定地說道,「你可能無法控制自己,可這並不代表,那個瘋狂的人,不是你!」
雪諾感覺自己的心被艾諾琳用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刺了一下。他沒有期望艾諾琳能夠理解他,寬慰他,可是他也沒有想到艾諾琳會這樣說他。
他扭過頭去,忽然不想說話了。
艾諾琳這時輕輕歎息了一聲,道:「喲,脾氣還不小呢!」
雪諾想輕輕哼一聲,可是他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艾諾琳這時緩緩出了一口長氣,她的聲音變得溫和起來,幽幽道:「其實這並不是你的錯!如果換成是別人,可能也會這樣的。」
雪諾沒有聽懂,他生怕自己一說就錯,於是索性繼續沉默著。
艾諾琳接著道:「你會變成那樣,是因為你的心裡一直壓抑了太多的憤怒,或許正是因為你一直以來都表現的太過溫和,所以當所有的憤怒一次爆發,才會變得那麼可怕吧!」
雪諾這時好歹聽懂了艾諾琳的意思,不過他還是不知道她會說這些話的依據。
「想要學習龍之圖騰,就必須喚醒血統的力量!而要喚醒血統的力量,你必須打開所有的心扉,在心底最深處呼喚,才有可能做到!」
頓了一頓,艾諾琳忽然說道,她接著又說了下去:「可是敞開心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能夠真正打開心扉,也總會放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東西!」
「比如憤怒?」雪諾試著問了一句。
艾諾琳點點頭:「若只是憤怒也就罷了,可如果憤怒之中摻雜著其他的東西,比如不甘,比如痛苦,比如絕望,那麼這種憤怒就很有可能演變成心魔,而這些東西,你都有!」
「心魔?」雪諾猛然吃了一驚,問題的嚴重,似乎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
頓了一陣,雪諾忍不住問道:「可是心魔不是法師才會遇到的東西嗎?而且心魔應該都是出現在實力強大的人身上,他們找不到對手,才會為心魔所困,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我的身上!」
「誰說的?」聽了雪諾的話,艾諾琳沒好氣地反問。
雪諾搖搖頭,他確實不知道這話是誰說的,或許這些話,只是從他的潛意識裡蹦出來的而已。
艾諾琳歎了一口氣,道:「所謂的心魔,其實是內心的一種掙扎。所以只要你的內心不夠安穩,不夠堅強,那麼就有可能產生心魔。也就是說心魔可不分什麼法師與騎士,也不管你的實力如何!」
這番話讓雪諾若有所悟。一直以來,他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可是內心的掙扎卻從未停止過。無論是他和卡蘭之間的關係,還是他對艾蕾莉亞的感情,又或者是他的弱小與他內心裡希望強大的這種矛盾,這些東西都讓他掙扎不已。
艾諾琳這時淡淡覷了雪諾一眼,問道:「怎麼,想到什麼了?」
雪諾搖搖頭,歎道:「這麼說來,我是不能繼續修煉龍之圖騰了?」
艾諾琳沒有立刻回答,她想了一陣,忽然幽幽道:「還是練吧!」
雪諾一時不解,下意識道:「為什麼?」
艾諾琳輕輕噓了一口氣,道:「埃爾卡是初階中位騎士,並且處於頂峰階段,實力接近於中階中位騎士。你召喚出龍之圖騰之後,埃爾卡在你的面前顯得不堪一擊,也就是說,你那個時候至少有了中階中位騎士的實力!」
艾諾琳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接著又道:「學院會武馬上就要舉行了,如果你具有中階中位騎士的實力,那麼雖說沒有可能奪冠,但是撐到最後三十名,參加試煉還是有可能的。可如果你沒有龍之圖騰的話,以你高階初位騎士的程度,只怕……」
「只怕第一輪就輸掉了,是吧?」雪諾打斷了艾諾琳的話,苦笑一聲說道。
「所以嘛,還是練吧!」艾諾琳忽然笑了一聲,怪怪地看了雪諾一眼說道。
「那心魔呢?」雪諾立刻問。
艾諾琳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其實誰沒有心魔呢?只要你自己注意一下就好啦!而且你這一次已經將心魔釋放了不少,接下來如果再召喚龍之圖騰,心魔很有可能就不會再出來了。」
雪諾點點頭,接著便微微朝艾諾琳笑了一聲,此時此刻,他可以說是完全信任著,並且是依賴著她的!
艾諾琳覺得雪諾一笑起來就特別傻,她想說點什麼,不過話還沒有說出來,她的面色又忽然一變,隨之認真朝雪諾道:「對了,以你身體的承受能力,在會武之中你最多只能召喚兩次龍之圖騰,所以你一定要切記這一點,否則的話,你還沒有贏,自己就先受不了了!」
雪諾點點頭,呵呵一笑道:「知道的,你真當我是傻子呢……」
「我看也差不多!」艾諾琳突然說了一句,語氣也變得幽幽了。
雪諾與艾諾琳說話之間,身上的酸痛感覺終於好了一些,他想起自己還睡在艾諾琳的床上,一時尷尬起來,他正準備起身,不過艾諾琳卻忽然一把將他按住了。
「現在不要動!雖然你已經醒了,但是你的身體裡的血氣並沒有平息,只有等到它們全部回復正常,你才能下床走動!」艾諾琳道。
「可是……那還要等多久呢?」雪諾本來想說『可是這是你的房間』,不過他想了一想,又忽然改口了。
「快的話可能一晚上吧,也有可能要等到明天。」艾諾琳思索一陣道。
「那你一晚上不睡了?」雪諾這時問道。
艾諾琳點點頭,道:「我在這看著你。我畢竟是一個法師,精通治癒之術,如果你的身體出現什麼問題,我也好及時處理。」
這些話從艾諾琳的口中說出只是淡淡的,不過聽在雪諾的耳朵裡,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有一股溫暖從他的心裡蔓延開來,這種暖意讓雪諾看著艾諾琳發起呆來,直到艾諾琳猛然一敲他的額頭,他才傻笑一聲,清醒過來。